楚天的判斷非常準確,黃衣青年纔是這三人中的首領。
他更進一步猜想,對方應該是北冥神府中的嫡傳弟子,遠非歡長歌和陰雪流之類的外門弟子可比。
歡長歌的沉金掌、陰雪流的冥王之怒拳,跟黃衣青年鬼斧神工般的手法招式比較起來,簡直不在同一個級別上!
對手雖強,但楚天並不準備坐以待斃。
黃衣青年驀然察覺到,隨着楚天身形的轉動,蒼雲元辰劍已化作一式“睥睨四海”,劍鋒吞雲捲浪正向自己的胸膛橫掃而來!
他的劫害手固然可以在第一時間戳爆楚天頭顱,可自身也難免被劍氣所傷。
如果是這樣,即便這次任務完成,自己也不覺得有半分顏面。
“啪!”他的左掌拍落,擊打在蒼雲元辰劍上。
有如雷霆重擊,楚天身形劇顫像隕石般砸向地面。頭頂哧哧風芒掠空,黃衣青年的劫害手也因此走空。
儘管躲過一劫,但楚天的感覺卻比死還難受。
他的身體裡一道橫向旋轉的力量和一道縱向下壓的掌勁交織激撞,粉碎了縷縷梵度魔氣,激得胸口發脹仰面噴出一大口鮮血。
這時候,他就看到黃色的身影從天而降,五指戟張向自己頭頂插落!
楚天覺得自己從沒這麼狼狽過,被黃衣青年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甚至連爭取一小口喘息的機會都不能。
他努力鬆弛身軀施展出“燕翔”身法,雙腳甫一着地順勢側倒翻滾。
“砰砰砰!”楚天所過之處爆起一蓬蓬塵土,地面裂開蜘蛛網般的縫隙,卻是他將體內橫豎兩股力量卸入了地下。
但不管楚天如何像游魚般在地上騰挪閃躲,黃衣青年的魔爪便似附骨之蛆始終籠罩在他的頭頂上方,而且距離寸寸縮短。
不過楚天也藉此略略緩過一口氣,胸口的脹悶稍減梵度魔氣逐漸重新凝結。
他猛地定住身形,蒼雲元辰劍對準黃衣青年的掌心斜刺而去。
黃衣青年似乎是被楚天激怒,眸中寒光微動,雙手齊時變招。
“啪!”蒼雲元辰劍驀然凝住,劍身被黃衣青年的雙掌牢牢鉗制絲毫動彈不得。
一波又一波洶涌陰冷的魔氣衝破蒼雲元辰劍氣的阻擊,排山倒海般涌向楚天。
楚天感到自己的身軀如同一座在狂濤中即將潰決的堤壩,到處都在震顫開裂。
他的梵度魔氣雖說玄妙無比,是魔門的頂級神功,然而與黃衣青年猶若雲泥之別的境界差距,使得自己完全喪失了抵抗力。
黃衣青年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意,不斷催發掌勁攻入楚天的體內,竟然是想將他活活震死。
不料楚天猛然使勁抓緊劍柄,身軀借力擡升,雙腿如飛彈般蹬向黃衣青年小腹。
“唿——”黃衣青年鼻中怒哼,振臂甩出蒼雲元辰劍。
楚天的身形再次不由自主地飛上天空,身後當然還有黃衣青年形影不離的相伴。
“砰砰砰!”楚天的雙腿和黃衣青年的左掌連撞三記,直覺得從腳趾到胯骨全都要裂開,渾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
這還是他拼命催動不動如山印的結果,否則此刻早已被打爆成一團精血。
不過他的付出並不是全無回報,藉助黃衣青年左掌的力量催送,楚天稍稍拉開了兩人之間距離跌落到客房的屋脊上。
黃衣青年眼中的殺機越來越濃烈——將近用了十招,自己居然還不能夠幹掉楚天,這簡直是樁奇恥大辱。
更不可饒恕的是,楚天跌落屋脊後竟然還能像只活蹦亂跳的大蝦運轉蒼雲元辰劍卷蕩起屋頂磚瓦漫天花雨地向自己打來!
他的體內驟然爆出一團銀白光霧,滿天的磚瓦頓時化作齏粉蕩然無存。
楚天躺在屋脊上,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吐血,五臟六腑也在翻江倒海。
其實從一開始楚天就清楚知道自己絕對是拼不過黃衣青年的,所能做的就是盡最大努力拖住對手然後等待轉機來臨。
但上蒼並不會每次都眷顧他。眼下他耳朵裡隆隆轟鳴,好似死神的腳步聲在迴盪。
楚天望着飛撲而來的黃衣青年,決定再盡最後一次努力。
他徹底放棄不動如山印,將所有殘餘的梵度魔氣都灌注進了蒼雲元辰劍中。
與此同時體內的亙古不化印高速流轉,將吸食煉化的龜靈碧煙香源源不絕地輸入到元辰寶珠的虛空中貯藏起來。
在血色的視線裡,楚天鎖定住黃衣青年飛掠的軌跡,仰天發出一記雄勁有力的怒吼,宛如孤獨的蒼狼在召喚紅月的升起。
前不見來者,後不見古人;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這一刻他拋開了所有生死雜念,腦海裡忽然變得無限空明。料峭六劍的劍意在心頭如泉水般流淌而過,達到了一個嶄新的境界。
蒼雲元辰蒼涼咆哮,蘊涵着不屈的堅強與少年人的沸騰熱血,將濃濃夜幕徹底撕開,像一道照亮亙古的電光刺向蒼穹!
逆天改命!
——如果上天由我沉浮,既然命運由我蹉跎,那樣的天那樣的命,逆它改它又怎樣?!
黃衣青年的眼眸裡映照出兩道皎潔無瑕的雪光,彷彿直刺到了他的內心。
他的臉上浮現起一絲驚訝,眼前的少年令他憤怒之餘,多了幾分欣賞。
奈何彼此是對手,奈何狹路相逢在身不由己的神陸亂世!所以,他們之間只能是你死我活。
“啪!”黃衣青年的雙掌夾住蒼雲元辰,劍鋒與肌膚摩擦之間爆綻出一簇簇閃亮的光花。
“唿——”元辰寶珠驀然亮起,一道碧綠色光流沿着劍刃不羈奔騰!
“呀?!”黃衣青年低低一叫,雙掌同時感應到一股微涼氣息滲透毛孔。
他醒悟過來,這是楚天將方纔吸納的所有龜靈碧煙香通過蒼雲元辰劍釋放了出來!他的雙手頓感麻木,體內魔氣也隨之凝滯。
“噗!”蒼雲元辰劍奮盡最後的力量刺入黃衣青年的小腹。
黃衣青年的臉上銀光乍閃,一股沛然莫御的真元化爲滾滾洪濤,竟是施展出能在瞬間增強三倍功力的“三際斷流法”。
雄渾無鑄的魔氣登時泯滅毒流。
“嗡!”蒼雲元辰劍一記長鳴,終於離開了主人的手飛向黑沉沉的天宇。
楚天再吐一口鮮血,渾身冒出絲絲縷縷的金氣,出現了散功徵兆。
黃衣青年望了一眼血流如注的傷口,臉上現出猙厲之色凝爪插落!
就在這時候遠方的天際突地亮起一抹玉光,隆隆的風雷聲響徹夜空,宛若有一輛雷霆戰車正碾壓過天幕全速朝向這裡呼嘯駛來!
黃衣青年勃然變色,插向楚天心口的左爪落得更疾!
一道是遠在天邊的華光,一道是近在咫尺的爪鋒,楚天看來是厄運難逃。
突然黃衣青年的身軀晃了晃,動作停頓了下來。
一根碧綠玉簪由後腦穿透他的頭顱從眉心冒了出來。
一縷鮮血緩緩從眉心淌落,滴在黃衣襟上。
他的身軀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重重栽倒在了楚天的身邊。
“鏗!”蒼雲元辰劍穿透屋頂插落在房間裡的地磚中。
然後,楚天就看到了珞珈滿是怒氣的臉,如同幽冥世界的女王雙眼激盪着可怕的殺氣。
然而當她的目光望向楚天時,眼裡的殺氣漸漸褪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
然後珞珈默不作聲地蹲下身,將手掌按在了楚天胸口。
一股醇厚溫潤的魔氣如甘霖般降臨在楚天干涸的經脈裡,他原本發冷的身子又慢慢有了一絲暖意。
“站住!”珞珈取出一枚藥丸放入楚天嘴裡,正準備偷偷從院中溜走的蘇妹被這一聲嚇得渾身哆嗦,便聽珞珈道:“你這樣就想走?”
噗通!蘇妹雙腿發軟跪倒在地,顫聲道:“郡主……殿下,賤婢只是奉命行事。”
“知道我爲什麼還留着你的命?”珞珈冷冷道:“回去告訴陰聖道,如果他爲了一個陰雪流,不惜用整個陰家陪葬,本郡主奉陪到底!”
“是、是,賤婢一定將郡主殿下的告誡一字不差地帶到!”蘇妹顫抖着回答。
“滾!”珞珈清叱道,蘇妹如獲大赦千恩萬謝地站起身退出客棧。
客棧裡的人顯然都被驚醒,但誰也不敢探頭出來張望。
楚天注意到珞珈的額頭全是細細的汗珠,知她是盡全力從極遠的地方趕回來。
“陰聖道是誰?”儘管躺着不能動彈,但他很好奇是誰在設局殺自己。
“他是北冥神府十三大世家之一的陰世家家主。陰雪流雖然是個小角色,但他的母親卻是陰聖道的家僕。所以陰雪流從出生起就在陰家長大,十歲的時候被陰聖道賜以家姓頗爲受寵。”
珞珈回答說:“陰雪流被殺的消息傳回北冥神府,惹怒了陰聖道,所以纔會派遣他的堂侄陰長鑑來殺你——喂,你在聽我說話嗎?”
楚天勉爲其難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正在聽。
珞珈瞥了眼楚天身邊那具黃衣青年的屍首,輕嘆道:“其實這小傢伙不錯。他天生不能說話但稟賦過人,已經修煉到真階第九層境界,只差一步就有資格入選嫡傳弟子。至於死的那個和走掉的蘇妹,都是他的家僕。”
真階第九層也只能是外門弟子,難道北冥神府的人個個都是修道天才!
珞珈似乎很滿意楚天倒抽冷氣的驚異表情,微笑說道:“你瞧,爲了你這小傢伙我把陰聖道那老傢伙都得罪了。你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