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府裡的時候,胡嚴早已在前廳候着,看他一副火燒眉毛的表情,我頓覺情況不妙。
胡嚴扶劍跪下,“末將參見王妃。”
“將軍不必多禮,”我微微頷首,“將軍請坐。”
“王妃,南疆軍情危急!”
“軍情危急?”我蹙眉,“他們不是尚在準備中麼?”
“今日邊關守將吳忠發來急報,說是南蠻騎兵已經對滸灣城發動了突襲。”
“怪哉,他們的公主還在本朝,怎會突然發難?”
“他們發兵的理由便是這位南蠻公主。”
“怎講?”
“南蠻公主昨夜被人縊死於牀榻之上。”
“哦?”我揚眉看着胡嚴,“死的倒真是時候。”
胡嚴眉頭糾結,“王妃不覺此事有蹊蹺嗎?”
“這本就是南蠻王的如意算盤,倒是沒什麼蹊蹺之處。將公主送來和親,不過是個幌子。無論這公主嫁與不嫁,抑或是嫁給誰,最終都逃不過一死。”
胡嚴重重地一掌拍在案子上,道:“南蠻王好狠的心腸,竟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
我望了他一眼,說:“那女子必不是公主。”
胡嚴看着我,愣了一瞬後,隨即瞭然一笑,道:“王妃英明。”
“胡將軍,我且問你,父皇今日接到奏報後,可有提及出兵之事?”
胡嚴聞言眉頭繼續深鎖:“皇上派了使臣帶着那女子屍體前往南疆,並備了百萬兩黃金,萬匹絲綢,以及奴隸千人,欲與南蠻王和談。”
我深嘆,好一個糊塗的皇帝,南蠻族欲要將他取而代之的野心再明顯不過,他卻期望息事寧人,實在是個沒膽識之人。
“既然父皇做了如此安排,那我等也不可再多言,”頓了頓,我接着道:“王爺過兩日便可回府,到時再議此事。”
“是。”
言罷,我望了一眼不遠處紅蓮閃動的紫檀木椅,便轉而對胡嚴道:“若是無事,你便先行回營去罷。”
“末將告退。”
送走了胡嚴,我涼涼瞥了眼那片紅蓮,道:“你幾時回來的?”
“方纔進了屋,便聽見你與那人商討軍機大事,我只得坐在此處。”蒼鬱漸顯了身形,臉上表情淡淡。
“既然軍情都被你聽了去,那你可有看法?”
蒼鬱白皙的手指輕叩桌面,擡眸看着我道:“人間帝星早已被烏雲所遮,大有隕落的跡象,你不知麼?”
我別過頭去,“我不允許衛昭華有任何損傷。”
蒼鬱聞言忽而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瞬間移形在我面前,手指勾起我的下頜,說:“月塵,你不會不知妄自篡改凡人命數,是會觸犯天條罷?”
我甩開他的手,“天條又何妨?他都……”
餘下的話我沒能說出口,只因此時我脣上正覆着兩片柔軟豔紅的脣瓣,蒼鬱一雙紅眸暗的幾乎接近墨色。他擒住我捏了印伽的手,化去我的招式,輕勾住我的腰身道:“我不許你爲他再受一分一毫的傷害,哪怕是落根發,都不許!”
“你……”我雙手顫抖,看着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時候不早了,你歇着吧。”蒼鬱放開我,身形飄忽,終於在我面前消失不見。
我揮掌,身旁的案子碎成一片粉末。陳簡聞聲趕來,瞧見怒不可遏的我,不敢再多言語,只是收拾了案子的殘渣,便退了出去。
那日,蒼鬱離開後,我便自己鎖在房中,不吃不喝,只是盤膝打坐,以期平復自己被擾亂的心境。
直至兩日後衛昭華光榮出獄回府,我方纔從房裡出來,對着一衆人怪異的表情,我只得乾笑着搪塞過去。
沁雪院,臥房。
衛昭華一面換上身乾淨的衣裳,一面問我道:“聽聞你將自己關在房裡整整兩日,滴水未進,究竟是爲何?”
“面壁思過。”
“你何過之有啊?”衛昭華好脾氣地在我身旁坐下,道:“府裡府外不是都打理得有條不紊麼。”
“王爺就莫要問了,總之是些不願再提的雜事。”
“哦?”衛昭華饒有興趣地看着我,“是怎樣的事情,竟連我都說不得?”
我嘆了口氣,望着他,“王爺若是無事,便去宮裡瞧瞧十四罷,他那未過門的新娘無端端地死了,雖說陰差陽錯地合了他的意,但心中總歸是不會好受的。”
衛昭華輕嘆搖了搖頭,道:“即便你不提,我也是要進宮去的,只不過,不是爲了十四。”
“王爺,現下使臣尚未到南疆,父皇不會同意出征的。”
“若是我手上握有南蠻確實叛亂的證據呢?”衛昭華狡猾地笑了,“父皇不該會拒絕。”
我瞥了他一眼,“你僞造了什麼?”
“他南蠻能送假公主來和親,我自然也能造了證據證明他們叛亂。”
“既然如此,王爺還不進宮去?”我揚眉看着他,也不知他是在磨蹭什麼。
“在牢中見到你兩次卻,皆未瞧見你的人,現下我回了府,王妃總不能沒個表示吧?”
我警惕地看着他,“什麼表示?”
衛昭華好笑地瞅了我一眼,俯下身將我擁在懷裡,喃喃說:“能實實在在把你擁在懷裡,是我這些天來最想做的事。”
“王爺……”我一時語塞,只能任由他抱着,被這小子暫時吃個豆腐。
良久,衛昭華才輕輕放開我,整了整衣裳轉身離去。
傍晚,瑰麗的晚霞映在天際,春風徐徐拂面,倒是別有番意境。我倚在美人靠上,看着雲捲雲舒,渾身舒暢極了。
“王妃倒是悠閒,不若一月後隨我前往南疆平亂去如何?”衛昭華立在我身後,替我搭上一條薄毯,淡淡道。
“王爺倒真是不客氣,旁人都擔憂自己妻子出了意外,你卻把我往戰場上推。”
衛昭華踱步道我面前,在石凳上坐下,笑望着我:“你乃是臨敵萬人也面不改色的女中豪傑,安危之事怎用爲夫擔憂?”
我直起身子無奈看着他,問:“先鋒何時出發?”
“我命胡嚴任先鋒,三天後率兵五萬前往滸灣城支援。”
“三天會不會急了些?糧草補給先行了麼?”
“父皇派去和談的使者錢恩書帶足了糧草,我已命人快馬加鞭去攔他,令他作爲軍隊後方。另外,這四萬軍士也會自帶些乾糧,補給該不是問題。”
“如此倒也合適,”我頷首,接着道:“父皇令你帶兵多少?”
“四十萬大軍,分三路,我帶中軍十五萬。”
“左右副將可都是驍勇之士?”
“他們一個叫王渙,一個叫李英遂,皆是跟了我十年的大將。”
我聞言笑道:“王爺倒在軍中安插的盡是自己人。”
衛昭華看着我,原本掛着笑容的臉忽然沉了下來,正色道:“月塵,若是我班師之日有勤王打算,你可支持?”
“王爺的理由?”
“誅妖妃,正王道。”
“倒是有些意思,”我撫掌,“這玉妃將朝中上下搞得烏煙瘴氣,枉殺忠臣,佞臣橫行,禍害百姓,當是爲惡不淺。”
“若不除她,我朝便一日不安。”
看着他堅毅的面容,我亦斂起笑意:“王爺要的,月塵定會助你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