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望清宮裡,他用手輕敲了下腦袋。
韓茹又端了藥來,站在一邊。
“阿茹……這件事你怎麼看?”他問。
“李良人她……確實很像皇后呢。皇上……都是因爲阿茹我……”韓茹輕皺眉,繼而極爲小心地觀察着他的臉色。
“朕是問你的看法。通常怎麼處理?”
韓茹淡淡笑了,“要你再去那裡安慰什麼自是不可能。不過……女孩子經歷了這種事,總是有些惶恐的。皇上不去,好歹就賞些東西給她。”
“罷,你幫朕處理了便是。對了……之前投毒的那個人,原本朕不再追究便沒問。現在,到底如何了?不至還沒有查到吧。”
“查到了。”韓茹道,“一個一個線索地找才找到兇手,那日我還帶羽去了。不過那人自盡了。但從種種跡象表明,應該和王簫連脫不了干係。”
“行,你先去吧。”靳樓道,望着韓茹離去的樣子,神色卻有了幾分凝重。
須臾後,他側眼便看見了香爐,便叫來了宮女。
“這些香,都是誰準備的?”
“是御藥司。應該是韓姑娘親自備的。”宮女道。
而敏銳如他,已然也聞到了香味與昨日的不同,便偷偷派了人,前去御藥司檢查了各種香料。——沒有問題。
難道自己錯怪了她麼?
她到底,也沒有動機吧。否則,昨日的不會是李夙鈴,而應該是她了。
這來來回回,最緊張的莫過於韓茹了。
韓家的迷藥,加上她自己的經驗配置做了許多改動。表面上絕對無事的幾味藥,在溫度達到一定地步時,就會有迷幻的作用。而且,人要長期吸食它們,它們才能達到功效。神不知,鬼不覺。她算了時間,幸而,不差半分。何況,正趕上他失意的時候,何況,他還幾乎喝醉了……
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吐了口氣。只差不多算是經過他的同意,以他的名義,讓宮女給李夙鈴送去了很多財物。
這個消息在宮內,自然又是一個驚雷。
新寵將取代王紗涼當上皇后的留言不脛而走,甚至傳進了帝都的大街小巷。
碧辭往返於御膳司,自然聽到了各種消息。人上人下,都對她指指點點。她的地位跟着主子一落千丈。
——“看,那個就是皇后身邊的宮女。”所有人都這麼說。
她亦偷偷跑去樂巷看了李夙鈴。那個人,似乎容光煥發,風光無限。
碧辭咬了下嘴脣。
不能,不能把這個消息告訴公主……可是,這樣又騙了公主,就她一個人不知道,這樣對她不公平。
她猶猶豫豫地回到牡丹小築,幾乎打翻托盤裡的食物。
屋內,王紗涼還是神色渙散的樣子,直到碧辭進門了,把端的什物放在桌上,才察覺到什麼似的擡起眼瞼,張口不知道說什麼,便順口問了句:“回來啦。怎麼去了那麼久?”
一句話,卻讓碧辭以爲她察覺到什麼,立馬緊張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發生什麼事了麼?”王紗涼問。
“沒事……”碧辭忙道。
王紗涼凝眉:“難道……難道是念念病了麼?他怎麼照顧的……念念是不是病了?碧辭你告訴我啊,我要去見念念。”她倏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不是……小公主很好……”碧辭拉住她,“只是……”
“那是什麼?一定是念唸吧……否則還有什麼事讓你這麼緊張。不……難道,是他麼……還是,哥哥來了?”
碧辭看她越想越遠,也只有說:“不是……是皇上。皇上他……昨日臨幸了李良人!”
說完,碧辭皺緊眉頭,擔憂地看着王紗涼。
而她,果真也愣了半晌。
“公主……我……”
“瞧碧辭你緊張的。這有什麼啊……”她訕笑,呆呆地坐了下去,“他……本就是皇上……”
“公主……”
“他不是已經都,不要我了麼……”
“公主,皇上沒有,他沒有。一定是因爲皇上思念你,又還沒有拉下面子。李良人她,她不是因爲眼睛像你麼?她只是運氣好罷了。皇上把她當成你罷了。他——”
“好了碧辭。”王紗涼止住她。“她不像我……若他真愛我,怎麼會覺得她像我……呵,也好,當初我本就想成全他們的……”
“公主……”
“我餓了,碧辭來,一起吃東西。”王紗涼坐回桌前,拿起了著。夾起一片青菜,青菜卻滑了下去。再夾,它便再掉。反反覆覆試了多次,還是這般。
那滴醞釀已久的眼淚,亦終於落了下來。
“今天的菜……有些不合胃口呢……”她解釋道。
“公主,我去給皇上說……我去給他說……”
“碧辭……莫要提他了。求你,不要再提他了……”她握着著的手不住顫抖,“等風波平一平,監視弱一些,我便晚上運功出去,偷偷見下念念就好。那幾個侍衛,到底還攔不了我。他……你不要再提了……”
“好……我不提。公主,我再也不提了……”碧辭看着王紗涼慌亂的樣子,心裡也疼痛不已。
她知道,眼前公主神經已經繃到極致,再也經不得任何刺激。
她搖着頭。
碧辭在院裡清掃的時候,回過頭,會看見她坐在門檻上,卻很久不走進這個院子。她擡起手,擱在額頭上,淡淡感受着,陽光絲絲縷縷地灑過來。
她說的話,慢慢少了。
連掩飾的笑,都笑不出來了。
頭髮,掉得也愈發厲害。
每次梳理過後,碧辭都要打掃良久。
而當晚,王紗涼也強打着精神,施展輕功,找了很久,卻也沒有在之前的宮殿找到靳念。
他真的,如此狠心麼……
她尋了很久,卻始終不敢靠望清宮太近。
怎麼辦……若是看到他和李夙鈴在一起,自己該怎麼辦……
而冷織襲,恰巧來了宮裡。修飛鴿傳書遞來了消息,她趕着過來告訴他。
回程的時候,被一個冒冒失失的女子撞了。
“對不起……”女子說着,連忙向前。
冷織襲卻聽出了熟悉的聲音,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趁她還未施輕功時拉住她。“啊……”說不出話,只能叫出她的聲音。
王紗涼驀地回頭。
冷織襲比劃着:“你怎麼樣?”
王紗涼搖頭:“我沒事。”旋即便強行擺脫了冷織襲的手,運功離開。
夜幕裡的她,身影單薄纖細。如塵土,隨時都可能潰散。
冷織襲苦笑着,卻也沒有辦法,只有暫時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