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藍。淡藍。蘇溪眉憂傷的背影遊走於這片淡藍,孤寂如千年。
“喂,蘇溪眉,這裡有湖的,你那樣走小心掉下去。這種地方的湖,誰知道下面是什麼?”
“我知道。”蘇溪眉不冷不熱地回答。慣常的語調。
“喂,你不對啊。活了那麼久練得這樣的嗎?經歷了那種事兒現在卻好像……就算不是因爲你和琅祈的事兒,那個叫什麼‘白默城’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你。”蘇溪眉疲憊地笑了一下,放緩了步伐,“我現在,才終於明白殷白所說爲何了。所有的一切早就註定了。而那顆星,早就該滅了。”
“殷白?”王紗涼也嚴肅下來,“那個占星者……對了,你剛纔說什麼‘其三’,那個‘其三’是什麼?”
“沒事。”蘇溪眉駐了足,擡頭,指向前面,“看,找到果子了。”
王紗涼也只有暫時不去問她,往蘇溪眉指向的地方看去。淡藍色的石壁,在遠處絕看不出來的石壁。上面密密麻麻的果子,亦是淡藍。
“你們怎麼就知道這些能吃了?”王紗涼皺了下眉問道。
“大概凌經嵐他們也是在想,等下去也是死,還不如吃點果子吧。他們吃了,沒事。”
“是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王紗涼聳了肩,走上前摘下一顆果子吃下。竟是無味,忍不住又問:“對了,你是直接就來了這裡嗎?”
“嗯。”蘇溪眉點頭。
“我……對於前世什麼的事兒你瞭解嗎?人……會有前世嗎?”
“嗯?”蘇溪眉終於擡眼看向王紗涼,“你又遇到什麼了?”
“夢中無數的場景連成一條線。我來這兒的一部分原因,也是自己總有種感很多東西能在這裡找到答案……”
話音未落,蘇溪眉一聲驚呼,腳下一空,地面成水面,她直接落了下去。
王紗涼忙伸手一抓,卻連她的手也沒碰着,且不說自己不會游泳,就是會,不知下面是怎樣一番場景的她也不敢輕易跳下去。
“溪眉!溪眉!”她着急地喚。
而蘇溪眉就像被人拉住一般,一直向下墜。直到王紗涼再看不見她的身形。
——那對逐煙眉就那麼消失。除了剛跌落下去的那一點水花,什麼也沒有了。空明之界,又恢復了它的安靜。
只有步伐聲漸漸靠近。琅祈和凌經嵐聽到了動靜急忙跑來。
“怎麼了?蘇姑娘她……”凌經嵐看着那個水窟窿不禁叫出聲。
站在旁邊的琅祈,一臉慘白,而後不發一言地脫下衣服徑自走到窟窿邊。——他竟是想直接就跳下去。
“你不能這樣,下面——”凌經嵐道。
“下面怎麼樣都好。總之我陪着她就好。”琅祈推開凌經嵐,在凌經嵐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縱身跳入水裡。還是一陣水浪過後。萬籟俱靜。
下面,是生也好,死也罷,你落入其中,我便爲你縱身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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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經嵐焦急之色愈濃,立刻放下手中的靈磐劍,照那架勢,竟是也想直接跳入水中了。
“你又是想這樣呢?”王紗涼忙叫住他。
“他們二人都是我朋友,尤其琅祈,我們便是如親兄弟一般親,我——”
王紗涼跑到他面前死死攔住他,“所以,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地方麼?”
“可眼下,有危險的是他們……”凌經嵐看着那個平整的水窟窿,愈是焦急。
“就像當初你離我而去那般麼?儘管知道我隨時可能死去,兄弟有了危險你想也不想就離開?你知不知道我這些日子都經歷了什麼?”
凌經嵐只顧着想琅祈的安穩,沒注意到,伸開雙臂擋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已然滿臉絕望。
他只焦急地道:“紗涼,這種事怎麼拿來比較?你還是小孩子脾氣吧,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爲兄弟擔心無可厚非。是我,奢求太多。”王紗涼苦笑着放下手臂,關於蘇溪眉,她又何嘗不擔心?只是,這些事實,讓她不由得不去想。
他們最愛的是權力。而你,凌經嵐,最愛的終究是莫名其妙的正義與友情。就連母親,也不管我以後的安穩就用了那把匕首自盡,她最愛的,終究是父皇。
原來,我真的只有一個人而已。
只能怪自己,的確是自己奢求太多罷。
王紗涼癱軟地坐在了地上。想起靳樓。還是不可遏止地思念。她也發現了自己的矛盾。只是這一切這一切已如結成死結,再也解不開。
只是,須臾,蘇溪眉和琅祈卻突然出現旁邊。兩個臉色有些蒼白,暈倒在淡藍一片的地上。
靈磐劍越鞘而鳴,凌經嵐凝神,剛纔明明感覺到有另一人的身形出現。是他把這二人救回來的?他又是誰?凌經嵐不解。
王紗涼敲了下腦袋,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起身跑去了蘇溪眉身邊,探手於她的鼻孔處,覺着了氣息,也放下心。再看凌經嵐,他也測過了琅祈的鼻息。看他的樣子,料琅祈無事。
凌經嵐呼了口氣,又對王紗涼道:“幸好他們沒事。”
“是啊。”王紗涼冷冷回了句,又坐在一邊,拿着一顆之前採好的果子便兀自吃起來。
凌經嵐又怎會知道,就適才那一個在自己看來極爲平常的舉動,卻足以將她逼往絕境。到底,還是不瞭解。
這裡沒有日光,沒有光陰的變幻,只是自己揣摸着時光。大概過了半日,蘇溪眉和琅祈才睜眼。
兩人差不多是同時甦醒,亦都慢慢坐起來。
“謝謝你。”蘇溪眉道。
“無妨。”琅祈回答。
兩個人,卻都沒有看彼此眼睛的勇氣。
王紗涼打破沉默,問道:“誰救了你們麼?”
“我也察覺到了,剛纔有一個人出現。他的身法很詭異……該是在武藝上有極高造詣的人。”凌經嵐也道。
“水不熱也不涼,和這裡一樣。我只是感覺有人拽着自己下墜,然後恍恍惚惚間看見……琅祈公子,之後我便昏了。什麼也不知道。”說道他名字時,她還是禁不住顫動了手指。
他也清楚地聽見,她叫他“琅祈公子”。就如初見時一樣。只是,人生又怎能只如初見時而已。那些那些,明明都已經經歷。這一聲“琅祈公子”,只喚得自己心痛。宛如肝膽俱裂。
正在這時,又有腳步聲漸行漸近。
四人皆擡眼望去。——女子背劍而行,步伐優雅從容。神色、面容如超脫的仙女般乾淨。她神色如常地看着衆人,只有當目光瞥過蘇溪眉的一刻,閃過了些許炫耀。
蘇溪眉、凌經嵐都認出了她的身形。她便是那個會御劍之術,多次心懷不軌的女子。
“是你?你到底是誰?”蘇溪眉凝眉問道。
琅祈也祭劍而出,不再理會心中的疼痛。
“我?呵,白默城的墓就是我所建。”
蘇溪眉握緊拳,好似要把指甲都陷進肉裡。“那麼你……”
“我是他的徒弟。”女子冷冷說。
“你要幹什麼?現在,之前的舉動,或者還有將來?”蘇溪眉不依不饒。
“你知道自己會發生什麼事,已經平靜接受,是以剛纔一度神色如常。怎麼?如今這樣?難道,你沒有完全麻木還是會爲你的朋友擔心?或是,你只是針對我?”女子的話,句句含着諷意。
“那我來問。”王紗涼大踏一步上前,“你傷過我,傷過大哥,一會兒想針對靳樓,一會兒又在確認是不是有煙岸閣的人加入。你意欲何爲?”
“我用殘瓊占星者殷白的話來回答你們。一切早已註定,每個人都只能按着那星象的軌跡。我的任務,就是幫你們走完那個軌跡。僅此而已。現在,我的任務是,送你們出去。”
“我看我們進來也跟你脫不了關係吧。就算我相信你,你又——”王紗涼噓了她一聲道。
“紗涼,我們跟她走。”蘇溪眉卻是把住了王紗涼的臂膊,向前跨了一步,“那麼,還請你帶路。”
女子深深看了一眼蘇溪眉,好像明白了什麼,方纔恢復適才不可一世的神色,轉身向前。
凌經嵐和琅祈覺得莫名,眼下也只有跟着她們走。
兩人都握緊了劍柄,隨時準備作戰。或是,隨時準備保護,走在前方的女子。
行至一處,女子雙手合十,而後做出奇怪的姿勢。背上那把劍徑自飛出,斜掛於空,而後隨着女子嘴裡吐出的咒語變幻着,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豔麗。
豔麗越來越明亮。滿世界的藍亦慢慢淡去,直至純白。最後,周圍一片黃。沙隨風舞,滿世蒼涼。——他們終於又回到人間。
女子消失。
蘇溪眉凝了眉,那女子那麼年輕,卻能在大人眼皮下胡作非爲。而且,她把白默城埋在了那裡,是說他們倆可以任意出入空明之界。埋在那裡,是爲了讓外人發現不了麼?還是,他出不來。因爲出不來,所以無法來找自己……
還是不要想了啊。蘇溪眉輕笑,即使剛纔還是像之前很多次那樣揣測着他的心理。自己的心境的確已完完全全變了。察覺到自己第一個感覺是解脫之時,她便知道自己該放手了。況且,那個“其三”的原因,也不由自己不放手。
即使還有遺憾。原來他一直離自己那麼近,自己卻從未見他一面。但是這百年的糾葛終是要結束了。
只是,唯一的意外,是琅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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