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方孟海道:“那胖子肯讓你走嗎?”

錢有多道:“老夫若要走,他也是無可奈何的,但後來,就算他用帚子趕我,我也不想走了。”

方孟海一怔道:“爲什麼?”

錢有多道:“他已付了我八張銀票,四張是一萬兩,另外四張是一千兩的。”

方孟海道:“你爲什麼不再讓他一兩局?”

錢有多道:“因爲老夫認爲,已到了讓他領教老夫高招的時候,而且老夫也不想虛耗太多的時間。”

方孟海道:“但前輩後來爲什麼不想走了,是不是外面正在下雨?”

“非也。”錢有多淡淡一笑,道:“身上有了幾萬兩銀票,就算外面下狗屎也可以一走了之的。”

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接道:“令我不想走的,是一把劍。”

“一把劍?一把怎樣的劍?”方孟海最喜歡的兵器,正是有“兵中之王”的利劍。

錢有多又再深深的吸一口氣,道:“那一把劍,一直都掛在客廳的牆壁上,劍鞘早已封滿了泥塵,看來似乎一點也不起眼。”

方孟海道:“既然毫不起眼,又怎會令前輩打消了離去的念頭?”

錢有多道:“初時,它的確是令人不在意的,但等到我贏了八局棋之後,那胖胖的富商卻公然把劍從鞘裡拔出來。”

方孟海屏止了呼吸,神色緊張地問道:“那是一把怎樣的劍?”

錢有多道:“劍長長,劍彎彎,劍圓圓,劍花花。”

方孟海楞住,過了半晌才道:“劍長長這三個字,晚輩是一聽就懂得的,但劍彎彎、劍圓圓和劍花花又是什麼意思?”

錢有多道:“那是一把三尺三寸的長劍,但在劍鋒之上卻有兩道裂痕。”

方孟海一怔,道:“一把好劍,上面又怎麼會有裂痕?”

錢有多道:“這兩道裂痕,是鑄劍師父在鑄劍的時候故意留在上面的。”

方孟海奇道:“鑄劍師父爲什麼這樣做?”

錢有多又道:“那是因爲這把劍鑄造得太完美了,所以鑄劍師父就認爲有此必要。”

方孟海更加不懂,道:“太完美不是一件好事嗎?”

錢有多道:“你聽過樂極生悲這句話沒有?”

方孟海道:“這句話晚輩是聽過的,但卻和鑄劍似乎沒有什麼關係。”

“不,不但有關係,而且關係還十分之大。”錢有多緩緩道:“快樂的極點往往是悲痛,愛的盡頭往往會變成仇恨,甚至是毀滅力量的泉源。”

“鑄劍之道也是-樣?”

“不錯。”錢有多沉聲道:“太完美的兵器,往往會變成兇器,變成不祥之物,這並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有不少例證可以作爲稽考的事實。”

“所以,這位鑄劍師父就故意在那劍鋒之上,加上了兩道裂痕?”

“正是如此。”錢有多道:“在劍鋒其中一邊,它的裂痕是彎彎曲曲的,所以就叫劍彎彎,而另一邊的裂痕,卻串着五顆圓圈子,所以又叫劍圓圓。”

方孟海聽得不住點頭,道:“那麼劍花花又是什麼意思?”

錢有多說道:“劍花花又可以叫眼花花。”

方孟海道:“何以會眼花花?”

錢有多說道:“劍太鋒利,而且精芒四射,使人看得連眼都花了。”

方孟海道:“如此好劍,難怪前輩一看見就捨不得走了。”

錢有多說道:“若不是那把劍實在太誘人,老夫也不會跟楊大官人再對弈了一局!”

“那個胖子叫楊大官人嗎?”

“不錯,他看來什麼都不像,就只像羊牯。”錢有多道:“他知道我很喜歡那把劍,便道:‘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可惜錢兄並非什麼烈士,而是一個賭徒。’我聽見了靈機一動,道:‘咱們可以再賭一次,就只怕楊大官人不敢奉陪。’楊大官人立刻給我氣得哇哇怪叫,道:‘賭便賭,怕你的是龜兒子。’老夫見他這副樣子,心中在喜,便道:‘怎麼賭法?’楊大官人道:‘賭注太大不好,賭注太細小也是乏味,反正這是最後一局,就賭五萬兩好了!’”

方孟海陡地一呆,道:“什麼?那把劍值五萬兩嗎?”

錢有多嘆了口氣,道:“不要說是五萬兩,便是五十萬兩也是值得的。”

方孟海吸了一口氣,道:“神兵利器,果然是無價之寶。”

錢有多道:“就是這樣,老夫就再跟胖子下第九局棋了。”

方孟海道:“以前輩的棋藝,大概足可以應付得來吧?”

錢有多說道:“老夫自然也是這麼想的。”

方孟海道:“結果怎樣?”

錢有多嘿嘿一笑,道:“結果卻是他XX的輸了。”

“他XX的輸了?”方孟海一愕,忍不住又道:“到底是他輸了?

還是前輩輸了?”

錢有多苦笑了一下,道:“是老夫他XX的輸了,而且輸得好慘好慘!”

方孟海一怔,道:“輸了就是輸丁,何慘之有?”

錢有多道:“這一局棋,楊大官人才顯露真正的本領,初時老夫還佔了上風,正在沾沾自喜以爲又可輕易再下-城之際,冷不防對手妙着連施,不到三幾着就已形勢逆轉,直把老夫逼得面無人色,手忙腳亂兼汗出如漿!”

方孟海說道:“這是人有錯手,又或者是稍有疏忽所致而已,又怎可因一局之敗,從而斷定楊大官人之棋藝猶勝於前輩呢?”

錢有多道:“當老夫敗了這一局之際,心裡也是這麼想。”

方孟海道:“即使換上晚輩,也-定會感到大大的不服氣。”

錢有多道:“但不服氣又怎樣,這重要的一局棋,老夫的確是輸了。”.方孟海道:“一次之敗,不足爲辱,況且前輩在這-局之前,曾經屢勝楊大官人!”

“所以老夫立時提出再賭之議。”

“那楊大官人怎麼說?”

“他說:‘好極,但五萬兩呢?’”

“這個容易,先付給他好了。”

“但老夫身上何來五萬兩銀子?”

“前輩不是已經贏了他四萬四千兩了嗎?”

“不錯,老夫是贏了四萬四千兩,但還欠六千兩又怎辦?”

“難道前輩……”

“老夫身上,本來只有五兩!”

方孟海陡地呆住,道:“這……這豈不是……豈不是……”

錢有多嘿嘿一笑道:“你是不是想說老夫是個騙子?”

“不!晚輩不是這個意思……”方孟海連忙解釋道:“晚輩只是認爲前輩藝高人膽大而已。”

錢有多瞪了他一眼,忽然又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做騙子,也是必須藝高人膽大才行的,總不見得豬會向狐狸行騙吧?”

方孟海訕訕一笑,半晌才道:“前輩,後來怎樣了?”

錢有多道:“當然是把贏了的銀票全都拿出來。”

方孟海道:“還有六千兩又怎辦?”

錢有多道:“賒帳。”

方孟海說道:“楊大官人肯讓你賒帳嗎?”

錢有多道:“不肯。”

方孟海皺了皺眉道:“這可不妙,前輩的確是輸了,又無銀子可以付清賭帳,這種事若傳揚出去,只怕不怎麼好聽。”

錢有多道:“不好聽也沒法子,誰叫自己一時貪心?”

方孟海道:“楊大官人既不肯讓你賒帳,那便如何是好?”

錢有多道:“只有用另一種方法來還債。”

方孟海道:“怎麼還法?”

錢有多道:“做他的奴隸三年。”

方孟海吃了一驚,道:“這可苦也!”

錢有多道:“當然是苦之又苦也,但除了這樣之外,老夫又還能怎樣了?”

方孟海道:“不可以一走了之嗎?”

錢有多說道:“老夫沒有走,原因有二。”

方孟海又道:“是走不掉?還是不想走?”

錢有多道:“都給你說對了。”

方孟海道:“前輩輕功不錯,怎會走不掉?”

錢有多嘆了口氣道:“因爲那時候,我已知道楊大官人是誰。”

方孟海道:“他是誰?”

錢有多說道:“羊牯坑的主人楊羊山也。”

方孟海“噢”了-聲,道:“這羊牯坑的主人,真的這麼厲害嗎?”

錢有多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江湖中人直至現在還是所知不多,即使是老夫,雖然做了他三年奴隸,對於他的一切,也只是略知少許而已。”

方孟海道:“前輩就是爲了那六千兩賭債,在羊牯坑做了三年奴隸?”

錢有多道:“不錯。”

方孟海道:“羊牯坑在什麼地方?”

錢有多道:“羊牯坑距離洛陽不甚遠,大概三百里左右。”

方孟海道:“當年前輩跟着楊大官人到羊牯坑下棋,莫非在下棋之前完全不知道那地方就是羊牯坑?”

錢有多道:“當時,咱們是乘坐馬車前往的,到了羊牯坑的時候,老夫只看見‘楊家莊’這三個字的牌匾。”

“楊家莊?這三個字看來倒沒有什麼特別。”

“天下間有無數楊家莊,老夫就算想穿了腦袋,也絕想不到,這楊家莊莊主原來就是羊牯坑的主人楊羊山!”

“這也難怪得很,那楊羊山額頭上又沒有鑿着‘羊牯’這兩個字。”

“他是明知老夫身上絕不會有幾千兩銀子的,所以才這麼摔我一跤。”

“前輩到現在還不服氣嗎?”

“不,我現在很服氣了。”錢有多嘆了口氣,道:“人家是用真材實料的棋藝贏了自己的,正是高手遇着了師爹,輸了那是千應該萬應該,再抵賴下去就太不夠意思了。”

方孟海道:“晚輩會好好記住這個故事的。”

“這不是故事,是真事!”錢有多瞪眼道:“你記住它是很好的,因爲這是個很好的教訓,正是前車可鑑,切莫隨便把別人當做是羊牯。”

方孟海道:“前輩說在羊牯坑見過練老魔,是不是真的?”

“半點不假。”錢有多道:“老夫在羊牯坑裡做了三年的奴隸,就在最後那一個月,羊牯坑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他就是血花宮宮主練驚虹!”

他才說到這裡,長樂樓頭忽然飄下了一條人影。

從長樂樓飄落下來的影子,看來就像是一朵從半空而來的雲。

只有雲,纔會這麼輕盈,也只有雲,纔會這麼好看。

那是一個穿着藍裙的女郎。

她的裙藍得好看,但更好看的卻是她的臉,和她臉上可愛之極的笑容。

但錢有多一看見了她,卻比看見一條毒蛇還更驚懼萬倍。

方孟海不禁大奇,忍不住問道:“前輩,你怎麼了?”

只見錢有多的臉已變成了一片灰白之色,他搖了搖手,道:“老夫沒事!老夫沒事!雖然口裡這樣說,聲音卻是不停的在顫抖。”

方孟海更奇,怔怔地瞧着眼前的藍裙女郎,道:“你是誰?”

藍裙女郎嫣然-笑,說道:“你說我美不美?”

方孟海眉頭一皺,道:“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美不美又是另外一回事。”

藍裙女郎道:“女人最重要的是容貌,名字如何,反而是一點也不重要的。”

方孟海道:“莫非小姐之名,不可以向別人說出來嗎?”

藍裙女郎道:“就算我說了出來,你還是要死的。”

方孟海一凜道:“我爲什麼要死?”

藍裙女郎說道:“那是因爲你犯了罪。”

方孟海奇道:“我犯了什麼罪?”

藍裙女郎道:“你和這個老騙子在一起,這就是罪。”說着,向錢有多伸手-指。

錢有多深深地吸了口氣,忽然大聲道:“老夫今天倒黴,老夫願意受死,但這小子是無辜的,你不能因爲他和我在一起,就加罪於他!”

藍裙女郎冷冷一笑道:“不行,我早巳說過,只要下次給我碰上,你和你身邊的人,都一定要死!”

“荒謬絕倫!”錢有多怒道:“大丈夫做事,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小子跟老夫只是片面之交,可不是老夫的什麼親戚朋友。”

藍裙女郎還沒有開口,但方孟海已截然地說道:“錢老前輩,誰說咱們不是朋友?”

錢有多冷笑道:“我們不是朋友,從來都不是。”

方孟海大吼一聲,道:“但我卻巳把你當作朋友!”

藍裙女郎淡淡一笑,道:“你不是一直都稱呼他做‘前輩’的嗎?”

“既是前輩,也是朋友!”方孟海昂起臉道:“這又有什麼不對了?”

藍裙女郎道:“你說什麼都是很對的,我也不打算加以反駁,總之,你們有什麼遺言,快點說出來好了。”

方孟海哈哈一笑道:“不管你和他有什麼過節,你今天若要殺他,首先就得從我的屍體踐踏過去!”

錢有多喝着道:“你準是神經病發作了。”

方孟海冷笑說道:“我不知道什麼叫神經病,我只知道,這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藍裙女郎“哦”了一聲,嫣然道:“你怎知道我不是個好東西?”

方孟海沉着臉,道:“我的耳朵沒有聾,我聽見你剛纔正跟一個人猜拳行令,而且好像猜得十分興高采烈!”

藍裙女郎吃吃一笑,道:“是又怎樣?難道這是犯了王法的事情嗎?”

“犯不犯王法,我不知道,但我卻知道那人是誰。”方孟海冷冷說道:“跟你猜拳行令的,就是飲血峰血花宮宮主練驚虹!”

藍裙女郎淡淡-笑,道:“是練宮主又怎樣?”

“物以類聚,你和練老魔那樣的老魔頭混在一起,當然不是什麼好人。”方孟海冷冷的說。

藍裙女郎臉色一寒道:“難道你和錢老騙子混在一起,又是個好人了?”

方孟海沉聲道:“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好人,但我最少不會濫殺無辜。”

藍裙女郎目光一轉,瞧着錢有多,道:“你這個晚輩朋友,說起話來另有一套,果然不俗。”

錢有多冷冷道:“老夫早已說過,這小子不是我的朋友。”

藍裙女郎說道:“不是朋友是什麼人?”

錢有多道:“是羊牯,一隻自以爲是的小羊牯。”

藍裙女郎眉毛倒豎,盯着方孟海道:“你跟他下過棋?”

方孟海道:“是又怎樣?”

藍裙女郎道:“你下棋的時候,可知道他就是‘九省棋妖’錢有多?”

方孟海道:“當時不知道,後來才曉得他就是九省棋俠錢老前輩。”

“不是棋俠,是棋妖!是棋盤上的騙子!”藍裙女郎臉色鐵青,說道:“這妖精,是不是騙了你很多銀子?”

方孟海道:“不是騙,是贏!我的棋藝,本來就是遠不如錢老前輩。”

藍裙女郎冷道:“明知以卵擊石,何以還不退避三舍?”

錢有多哼一聲,道:“老夫早已說得很清楚,他是個羊牯,一個自以爲是的羊牯。”

“什麼好人。”方孟海冷冷的說。

藍裙女郎臉色一寒道:“難道你和錢老騙子混在一起,又是個好人了?”

方孟海沉聲道:“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好人,但我最少不會濫殺無辜。”

藍裙女郎目光一轉,瞧着錢有多,道:“你這個晚輩朋友,說起話來另有一套,果然不俗。”

錢有多冷冷道:“老夫早已說過,這小子不是我的朋友。”

藍裙女郎說道:“不是朋友是什麼人?”

錢有多道:“是羊牯,一隻自以爲是的小羊牯。”

藍裙女郎眉毛倒豎,盯着方孟海道:“你跟他下過棋?”

方孟海道:“是又怎樣?”

藍裙女郎道:“你下棋的時候,可知道他就是‘九省棋妖’錢有多?”

方孟海道:“當時不知道,後來才曉得他就是九省棋俠錢老前輩。”

“不是棋俠,是棋妖!是棋盤上的騙子!”藍裙女郎臉色鐵青,說道:“這妖精,是不是騙了你很多銀子?”

方孟海道:“不是騙,是贏!我的棋藝,本來就是遠不如錢老前輩。”

藍裙女郎冷道:“明知以卵擊石,何以還不退避三舍?”

錢有多哼一聲,道:“老夫早已說得很清楚,他是個羊牯,一個自以爲是的羊牯。”

“什麼好人。”方孟海冷冷的說。

藍裙女郎臉色一寒道:“難道你和錢老騙子混在一起,又是個好人了?”

方孟海沉聲道:“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好人,但我最少不會濫殺無辜。”

藍裙女郎目光一轉,瞧着錢有多,道:“你這個晚輩朋友,說起話來另有一套,果然不俗。”

錢有多冷冷道:“老夫早已說過,這小子不是我的朋友。”

藍裙女郎說道:“不是朋友是什麼人?”

錢有多道:“是羊牯,一隻自以爲是的小羊牯。”

藍裙女郎眉毛倒豎,盯着方孟海道:“你跟他下過棋?”

方孟海道:“是又怎樣?”

藍裙女郎道:“你下棋的時候,可知道他就是‘九省棋妖’錢有多?”

方孟海道:“當時不知道,後來才曉得他就是九省棋俠錢老前輩。”

“不是棋俠,是棋妖!是棋盤上的騙子!”藍裙女郎臉色鐵青,說道:“這妖精,是不是騙了你很多銀子?”

方孟海道:“不是騙,是贏!我的棋藝,本來就是遠不如錢老前輩。”

藍裙女郎冷道:“明知以卵擊石,何以還不退避三舍?”

錢有多哼一聲,道:“老夫早已說得很清楚,他是個羊牯,一個自以爲是的羊牯。”

藍裙女郎道:“但依我看,他絕不像個笨人,不但不笨,而且應該比你這個老騙子還更聰明得多。”

方孟海說道:“你們不要再談論好不好?”

藍裙女郎冷冷道:“我肯把你提在嘴邊,那是你的造化。”

方孟海道:“但我不稀罕,因爲我現在還不知道你是什麼人!”

藍裙女郎瞅了他一眼,道:“你真的很想知道我是誰?”

“她姓萬,叫萬如意。”錢有多忽然嘆了口氣,道:“她是提龍王府主人萬層樓的女兒!”

方孟海立刻呆住,完全呆住。

他差點沒有當場昏倒過去!

□□□

萬層樓是什麼人?

答案可以這樣寫:“萬層樓是一個比練驚虹還更深不可測,還更神秘可怕的人物!”

他既是提龍王府的主人,也是神通教的教主。

提龍王府是中原之內,勢力最龐大的武林世家,這一點,在近二十年來已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強如蜀中唐門,聲勢顯赫有如慕容世家,以至南宮、公孫等武林世家,都不得不承認,提龍王府比他們都更強大。

就算嘴裡不承認,但心中也無法不承認。

萬層樓是武林奇才,無論武功、才智,都是江湖中屈指可數的頂尖兒人物。

而萬層樓的女兒,在神通教的地位自是極高。

她既是銀披風殺手,又是教中的“萬靈聖姑”。

“萬靈聖姑”這個稱呼,只是教中屬下對她的尊稱,但這稱號已漸漸傳揚了開去。

方孟海雖然只是初生之犢,但在他還未出道之前,師父已屢向他提及神通教之事。

神通教教主萬層樓,固然是魔王中的魔,而教中的銀披風殺手,也是絕對不容輕視的。

銀披風殺手,雖然並不只有一個,但最可怕的,似乎就是這位“萬靈聖姑”萬如意!

想不到,在長樂樓頭與練驚虹猜拳行令的人,竟然就是萬如意!

不但方孟海想不到,連錢有多也想不到。

□□□

她有足以令天下間任何男人爲之傾迷的魅力,但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法子征服自己最喜歡的男人。

布狂風!

她深愛着布狂風,但卻也彷彿恨透了布狂風。

布狂風人如其名,就像是一陣狂風,甚至是無數陣的狂風。

狂風說來便來,說走便走,誰都無法阻擋得住,也無法可以稍爲挽留。

連萬大小姐也不能。

她忽然想起了他,就在這長樂樓門外想起了他。

她臉上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變化,也不知道那是愛?還是恨?

方孟海更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全然不知道萬大小姐此刻心裡正在想着些什麼。

但錢有多卻是個老江湖。

雖然他也同樣不知道萬如意心裡想着些什麼,但他卻已經看出,萬如意忽然有點心不在焉。

這無疑是一個機會。

倘若不把握這唯一的機會,以後再想攻擊萬大小姐,就會難乎其難了。

但錢有多卻還是沒有動手。

他寧錯失這次機會,也不敢動手。

他不敢動手,最大的原因就是練驚虹也已出現了,而且還微笑着站在萬大小姐的身邊。

萬如意已很難對付,再加上號稱“茹毛飲血鬼獨夫”練驚虹,錢有多又還能有什麼機會呢?

他只好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今日老夫氣數已盡,兩位要殺要剮,任隨尊便可也!”

練驚虹卻笑起來了,而且還笑得十分古怪,道:“錢棋俠,怎麼說得這樣嚴重?”

錢有多目光一寒,道:“士可殺不可辱,老夫既已拼將一死,兩位又何必再加戲弄?”

練驚虹乾咳了一聲,目注着萬如意,說道:“萬大小姐,你非要殺錢棋俠不可嗎?”

萬如意冷冷道:“若遇不上他,我這一輩子也不會派人去找他算帳,但若是狹路相逢,那就只好怪上蒼故意如此安排,使這老騙子無所遁形,合該一死了。”

練驚虹不禁眉頭大皺,怔怔地望着錢有多。

□□□

練驚虹的外號,絕不如他的外號那麼兇惡。

“茹毛飲血鬼獨夫”、“六親不認斷腸人”這十四個字,實在是兇惡。

但這時候,他在眉頭大皺之餘,卻又綻出了一種奇特的笑容。

這種笑容沒有戾氣,更沒有殺機,倒像有點啼笑皆非的樣子。

錢有多給他瞧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道:“有什麼好看?”

練驚虹又笑了笑,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跟萬大小姐的舅父下棋!”

錢有多鐵青着臉道:“是不是和她舅父下棋,就是不可饒恕的罪?”

練驚虹道:“下棋無罪,但你贏了她的舅父,就是大罪了。”

方孟海冷冷一笑道:“簡直荒謬!”

練驚虹“哦”了一聲,目注着他,緩緩地道:“你知道我是誰?竟敢對我這樣說話?”

“我知道,你就是鬼獨夫練驚虹!”方孟海挺着胸膛,悍然不懼地說道:“但我不怕,就算你把我撕開一片一片,我還是要這樣說!”

練驚虹冷冷道:“你叫什麼名字?”

“方孟海!”

“男兒志在四方的方,亞聖孟子的孟,海闊天空的海?”

“正是!”

“好名字,好志氣,但卻好糊塗!”

方孟海道:“我糊塗?”

“當然糊塗,而且還可說是糊塗透頂。”練驚虹哈哈一笑,道:“你可知道,萬大小姐的舅父是個怎樣的人?”

方孟海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但輸了棋而遷怒於人,絕非好漢本色!”

練驚虹道:“萬大小姐的舅父,的確不是一條好漢,而是一個瘋子。”

“瘋子?”方孟海一怔,道:“這是什麼意思?”

練驚虹道:“我這句話並非有什麼隱晦的含義,萬大小姐的舅父,的確是個可憐的瘋子。”

方孟海眉頭一皺,道:“瘋子是可怕的。”

練驚虹道:“只有殺人的瘋手,或者是會傷害別人的瘋子纔可怕,但萬大小姐的舅父既不殺人,也從不傷害別人,所以,這種瘋子一點也不可怕,但卻可憐,十分可憐。”

方孟海想了一想,點頭道:“你說得不錯。”

練驚虹道:“瘋子是一種不尋常的人,有些半瘋不瘋,有些瘋得連自己的名字也忘掉了,甚至有的瘋子在釣魚的時候,把自己的腳趾切下當作魚餌,結果釣了一條大鱔魚上來。”

方孟海吸了口氣,道:“萬大小姐的舅父又是屬於哪一種瘋子?”

練驚虹道:“脆弱的瘋子。”

方孟海眉頭一皺,道:“他怎樣脆弱法?是不是弱不禁風,連走路也要別人來扶持?”

練驚虹道:“他身體結實,孔武有力,有時候連豺狼也會給他抓住,兩三下子就撕裂成碎片。”

方孟海奇道:“如此武夫,怎麼還說他脆弱得很?”

練驚虹道:“他脆弱的地方,是在他的心。”

方孟海道:“心弱?”

練驚虹道:“不錯,他不能禁受任何的挫折,有一次,他看見天上的蒼鷹飛得很快,便立下決心要和它比個高下。”

方孟海一呆,道:“人和鷹,-個在地一個在天,怎能相比?”

練驚虹道:“但他不管,他要施展輕功,和天上的蒼鷹比劃輕功。”

方孟海道:“結果怎樣?”

練驚虹道:“他贏了。”

方孟海大爲詫異道:“他的輕功,居然比鷹還快?”

練驚虹道:“不,沒有任何人的輕功,可以比天上的鷹更快,但那一次比劃,他卻贏了。”

方孟海雙眉一皺,忽然睜目說道:“是不是有人把那隻鷹射落下來?”

練驚虹點點頭,道:“你猜對了。”

方孟海冷哼一聲,道:“這是勝之不武。”

練驚虹道:“但若不是這樣,他會大哭!”

“大哭?輸了就大哭?”

“是的,而且每輸一次,就哭一場,他就瘋得更加厲害!”

萬如意冷冷道:“所以,他既不能輸,更不能哭!”

方孟海不禁嘆了口氣,道:“難怪你們說他是個可憐的瘋子。”

萬如意道:“但你可知道,錢棋妖居然和他弈棋,而且還贏了他!”

方孟海一聽,立時皺起了眉,怔怔的望着錢有多。

只見錢有多的額上,已滲出了汗珠。

他伸手抹了抹汗,才道:“老夫可以發誓,我和他下棋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是不能輸棋的!”

“發誓?”萬如意冷哼着道:“現在才發誓,未免是太遲了,你可知道,我舅父在輸了棋之後,變成了怎樣?”

錢有多道:“老夫……老夫聽人說過……他差點自縊而死!”

萬如意冷冷道:“他輸了棋之後,大吵大哭了半天,然後趁人不覺的時候,悄悄地在橫樑上結了一條繩索!”

錢有多道:“但他沒有死!”

萬如意道:“他沒有死,全然是運氣還不算太壞,當天,若不是我忽然去探望他,他早已一命嗚呼去了。”

錢有多苦着臉,道:“但我不是有意的,我怎麼也想不到,他是個這樣可憐的瘋子!”

“你現在可憐可憐自己好了。”萬如意冷冷道:“你現在唯一還可以選擇的,就是用什麼方法去死!”

錢有多道:“老夫可以死,但這姓方的小子,他是完全無辜的。”

萬如意臉色一寒道:“但又有誰比我舅父更無辜?”

方孟海忽然“呸”了一聲,道:“錢老前輩,今天不但你倒黴,我也同樣倒黴,但咱們是朋友,能夠一塊兒倒黴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放屁!”錢有多怒道:“老夫早巳說過,你還不配跟我交朋友,你只是一個笨得出奇的羊牯!”

方孟海道:“我是羊牯也好,羊頭也好,反正現在已脫不了關係。”

萬如意忽然瞅了他一眼,道:“但照我看,你真的是個無辜者。”

方孟海道:“是又怎樣?”

萬如意說道:“我現在又想改變主意了。”

方孟海道:“你肯把我放過嗎?”

萬如意道:“肯。”

方孟海說道:“但是,我卻不肯就此離去。”

萬如意道:“爲什麼不肯?難道你以爲我殺不了你?”

方孟海搖了搖頭,說道:“我從來沒有認爲自己是一個了不起的武林高手,倘若萬大小姐要殺我,那簡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萬如意抿嘴一笑道:“你雖然年紀不大,但卻已不像是初生之犢。”

方孟海道:“我並不是個自負的人,從來都不是。”

萬如意道:“人貴自知,你應該明白,憑你的本領,既保不住自己,更無法保得住錢棋妖的性命。”

方孟海哈哈一笑,道:“保得住固然要保,保不住也得盡力而爲。”

萬如意道:“這就是天下間最愚不可及的蠢材了。”

方孟海道:“做蠢材總比做個不講義氣的人好得多。”

練驚虹嘆了口氣,目注着方孟海道:“你有點像一個人。”

方孟海一怔,道:“我像誰?”

練驚虹道:“嶽小玉。”

方孟海又是一怔,道:“你怎麼說我像個女人?”

“誰說岳小玉是個女人?”練驚虹冷冷一笑,道:“嶽小玉是個武林上罕見的小福星,也是我的乾兒子。”

方孟海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能夠成爲練宮主的義子,自非泛泛之輩,方某又怎敢與之相提並論了?”

練驚虹說道:“你這句話,也不算是錯,說句老實話,你有許多地方都比不上他。”

錢有多道:“老夫近日也曾風聞嶽小玉之名,卻不知道是一位怎樣了不起的大英雄人物?”

練驚虹道:“我義子年紀尚輕,才十三四歲左右,所以既不是大英雄,更不是什麼大人物。”

錢有多道:“那麼總可算是個小英雄吧?”

練驚虹道:“我認爲是,但他的師父卻認爲不是。”

方孟海道:“嶽小玉的師父是誰?”

練驚虹道:“公孫世家老主人,江湖上人稱‘笑公爵’的公孫我劍。”

“噢,原來是公孫老俠!”方孟海忽然雙眉-蹙,道:“公孫老俠的徒兒,居然會拜你爲義父?”

練驚虹道:“這又有什麼不妥了?”

方孟海吸了口氣,道:“我不知道有什麼不妥,但公孫我劍乃江湖奇俠,跟你這位練宮主的作風,可說是完全截然不同的。”

練驚虹道:“你擔心公孫我劍會反對嶽小玉拜我爲義父?”

方孟海曬然一笑,道:“我似乎還沒有這個資格去擔心。”

練驚虹道:“那倒不是的,人在江湖,又有什麼事不可以說的?”

方孟海道:“一言興邦,一言喪邦,胡亂說話,往往會招致彌天大禍。”

練驚虹凝視了他片刻,才道:“你可知道,你那一點最像嶽小玉?”

方孟海聳肩道:“我連嶽小玉的樣貌都沒見過,又怎知道咱們之間有什麼相似之處。”

練驚虹道:“你們最相似之處,就是有着牛一般的脾氣。”

“牛一般的脾氣?”

“對了,牛一般的脾氣,簡單一點來說,就是牛脾氣。”

“我還是不怎麼懂。”

練驚虹道:“牛的脾氣是很倔強的,想去勸服一隻牛,實在是一件難乎其難的事。”

方孟海冷冷一笑,道:“尤其是老牛,更不容易。”

練驚虹淡淡道:“我不是老牛,是個江湖老魔。”

方孟海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嶽小玉跟着你這麼一個義父,嘿嘿……”

練驚虹沒有生氣,只是慢慢的說道:“但現在嶽小玉並不是跟着我,而是跟着公孫我劍。”

方孟海目光一閃,道:“這麼說,嶽小玉如今正在安徽公孫世家之內了?”

“那倒不是。”練驚虹嘆了口氣,道:“公孫我劍雖然是公孫世家的老主人,但此人有如閒雲野鴨,一年之中只怕沒有半個月會呆在家裡。”

方孟海冷冷的道:“縱使他兩師徒不在安徽,也絕不會逗留在飲血峰血花宮中吧?”

“你說錯了,”練驚虹冷冷一笑,道:“他倆現時正在血花宮裡。”

方孟海臉色驟變道:“你羈禁着這兩師徒?”

“胡說!”

“若非如此,公孫老俠豈肯留在血花宮內?”

練驚虹悶哼了一聲,道:“你以爲血花宮真的是人間地獄嗎?”

方孟海冷冷道:“縱然不是人間地獄,也絕不會是人間天堂。”

練驚虹道:“年輕人,對於不明白的事情,最好就是少問點。”

錢有多忽然嘆了口氣,道:“近日江湖上有一個傳說,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方孟海忙問道:“是一個怎麼樣的傳說?”

錢有多道:“血花宮宮主如今已非練驚虹。”

方孟海陡地一呆,道:“不是他,又是誰做了血花宮宮主?”

“是嶽小玉。”練驚虹淡然道:“是我的乾兒子嶽小玉!”

方孟海更感意外,道:“你不是說過,嶽小玉只有十三四歲嗎?”

練驚虹道:“是十三四歲又怎樣?難道我不做宮主,就一定要找另一個老頭兒才能繼任嗎?”

方孟海道:“但無論如何,以嶽小玉這個年紀……”

“年紀不是問題。”錢有多揮了揮手,道:“學無前後,達者爲師,就算嶽小玉年紀再小一點,只要練驚虹認爲他可以勝任宮主,那麼他還是可以成爲嶽宮主的。”

方孟海道:“如此說來,這位嶽宮主必已練成了絕世奇功,所以才堪當大任了?”

“卻又非也。”練驚虹捋須一笑,道:“以他目前的修爲來說,猶遜方小弟甚遠。”

方孟海更奇道:“然則,這位嶽宮主又憑那一點可以服衆?”

練驚虹道:“這是秘密。”

方孟海道:“我明白了,是公孫老俠從旁協助,否則又怎能穩住大局?”

練驚虹道:“你總算不笨。”

方孟海道:“但你卻好像未免笨了一點!”

練驚虹道:“練某何笨之有?”

方孟海道:“我常聽宗師提及,練老宮主這等基業,也不是白白得回來的。”

練驚虹緩緩地點了點頭,道:“若不流血汗,又怎打得出江山?”

方孟海道:“打江山雖然不易,但若要將之拱手奉送他人,卻是太容易太容易了。”

練驚虹嘆息道:“江山不老,人卻易老。”

方孟誨道:“你認爲自己老得不能再做血花宮宮主了?”

練驚虹道:“就算現在還可以,總有一天會力不從心。”

方孟海道:“但嶽小玉現在就接任成爲血花宮宮主,雖說有公孫老俠從旁協助,但是否還是操之過急呢?”

練驚虹說道:“小玉現在雖然不行,但總有一天可以擔當重任,而在此期間,有公孫我劍扶持,那是一點也用不着擔心的。”

萬如意一直都盯着方孟海,這時候忽然道:“你走不走?”

“當然走!”方孟海立刻道:“只要跟着錢老前輩一塊兒,無論他走到什麼地方,我都一定會跟着。”

萬如意道:“但他現在要走的路,名字就叫黃泉。”

“你逼人太甚了!”方孟海氣忿忿的道:“錢老前輩雖然害苦了你舅父,但那只是無心之失,又不是故意害他,正是不知者無罪,何況……”

“住嘴!”萬如意冷冷一笑道:“你又怎知道他不是明知故犯?”

方孟海道:“錢老前輩人稱棋俠,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萬如意“嘿嘿”冷笑着,道:“但也有人稱他棋妖,老騙子!”

方孟海道:“曹操有知心友,關公也有對頭人,故意把錢老前輩稱爲棋妖的,多半是他的棋下敗將!”

錢有多嘆了口氣,道:“你又何嘗不是老夫的棋下敗將了?”

方孟海雙眉一揚,道:“但晚輩深信,前輩是江湖風塵奇俠,絕非邪魔歪道的奸險小人!”

萬如意柳眉深鎖,道:“邪派之中,也不乏光明磊落之輩,你不要隨便開口就把無數武林高手得罪!”

方孟海呆立了半晌,才道:“你這句說得甚是,小子認錯如何?”

萬如意柔聲一笑,道,“算了,你還是走吧!我今天心情不算壞,不想隨便殺人。”

方孟海喜道:“你肯讓錢老前輩走了?”

萬如意臉色一沉,道:“我幾時說過要讓棋妖走了?”

方孟海道:“難道你寧願殺錯好人,也不願意放過無辜嗎?”

萬如意“咯咯”地笑了起來,她的笑聲雖然還是極其動聽,但眼神裡卻已閃動着殺機。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她笑着說道。

“什麼機會?”

“賭一賭。”

“怎樣賭法?”

“用你的性命來賭。”萬如意道:“我問你一個難題,你若能說出答案,我就放了棋妖。”

方孟海立刻道:“好!我賭!”

萬如意道:“但不要忘記,你若輸了,就得陪着錢棋妖共赴黃泉之路。”

方孟海苦笑了一下,道:“這很公平,就算我輸了,死也甘心!”

“放屁!”錢有多怒吼起來,道:“你甘心,老夫可不甘心!”

萬如意冷冷道:“莫非你認爲這樣賭法不公平嗎?”

錢有多道:“難題由你出,這已不是公平的事,再者,老夫已年逾花甲,今天是死是活,已是毫不重要,但方老弟正值少年,將來前途未可限量,用他這條寶貴的性命來賭我這條老命,更是大大不公平的!”

萬如意淡淡道:“你也許說得很有道理,但可惜方孟海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不!”錢有多沉聲道:“他可以選擇不賭!”

方孟海卻用力地搖頭,道:“但我已決定賭,而且非賭不可!”

錢有多怒道:“你有幾顆腦袋?”

方孟海道:“一顆。”

錢有多道:“那麼,你輸幾次?”

方孟海道:“我會贏的。”

錢有多臉色鐵青,叫道:“就算贏也不能賭。”

方孟海奇道:“爲什麼?”

錢有多道:“不划算的賭局,就算賭贏了也是一條笨蟲!”

方孟海曬然一笑,道:“偶然做做笨蟲,也不見得就是壞事。”

錢有多吼道:“放……”但他才說出了一個字,萬如意已然出手。

方孟海只見眼前一花,錢有多已呆楞楞的站在哪裡,雖然張大了嘴巴,但卻脣僵舌硬,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方孟海臉色倏變,向萬如意喝道:“你做什麼?”

萬如意道:“我若要殺他,你現在才發難已嫌太遲。”

方孟海瞧了錢有多一眼,半晌才道:“你點了他穴道?”

萬如意道:“不錯,他若老是在你耳邊嚕嚕嗦嗦,這場賭博你非輸不可。”

方孟海乾咳了一聲,道:“我不懂賭博。”

萬如意道:“但就算是天天賭博的人,也不一定會有這種賭命的機會。”

方孟海苦笑了一下,道:“如此說來,我倒算是個幸運兒了?”

萬如意淡淡道:“當然十分幸運。”

方孟海道:“所以就算我輸了,連死也是死得比別人幸運的。”

萬如意道:“虧你在這時候還說得出如此有趣的話。”

方孟海道:“萬大小姐的難題是怎樣的?”

萬如意吟哦了一會,道:“有兩個人在下棋,每人各勝三局,但兩人都不願意彼此握手言和,請問這是什麼道理?”

方孟海陡地呆住。

不但方孟海呆住,便連練驚虹聽了,也是爲之眉頭大皺。

兩人下棋,各勝三局,正是平分秋色,和局收場是也。

但這兩人偏偏都不願意握手言和,這是什麼道理?

□□□

方孟海並不是個愚笨的人,但這難題卻真的不易回答。

萬如意望着他片刻,接着又道:“我給你一個時辰,你可以慢慢去想。”

練驚虹倏然一笑,忽然咳嗽了四下。

萬如意立刻瞪了他一眼,道:“練老宮主,你的喉嚨很癢嗎?”

練驚虹搖搖頭,道:“不癢。”

萬如意道:“喉嚨不癢何以會咳?”

練驚虹說道:“興之所至,所以就咳了。”

他這種回答真是很妙,也很古怪,甚至給人一種語無倫次的感覺。

但方孟海卻不是這樣想,他隱隱覺得,練驚虹這幾下咳嗽,一定是有某種特殊意義存在的。

但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方孟海並不是絕頂聰明的人,但卻也絕不愚蠢。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考驗。

這考驗也許有點無聊,但卻關乎到錢有多和他自己的性命安危。

他一定要答對,絕不能輸!

□□□

下棋和咳嗽有什麼關係?

方孟海想了很久,還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最後,他認爲這兩件事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但練驚虹這幾下咳嗽,一定是有某種特殊意義的。

“興之所至,所以就咳了。”這句話若無特殊意義,那便是無聊的笑話。

練驚虹絕對不會是這樣無聊的人。

正當方孟海不斷苦苦思索之際,練驚虹忽然向後倒退了四步。

方孟海的腦海裡,忽然掠過了一絲概念,他想起練驚虹剛纔咳嗽的時候,總是咳嗽了四下。

而現在練驚虹又向後倒退了四步!

“四!整件事情,一定和‘四’字大有關係!”方孟海幾乎立刻就肯定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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