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擔心敵軍特工也有可能混進我們的陣地,所以這一夜我們誰也沒睡,個個都抱着槍提心吊膽地守着,就連進出帳篷的時候都要小心翼翼的內外對過口令。
沒辦法了,這外頭要進帳篷的人擔心會被裡面的人誤會是越軍特工而打死,這裡頭的人又要擔心越軍特工摸進來殺死他們……搞得整個部隊全都人心惶惶的。有時甚至身邊的人都要問問口令。
後來據說還真有一些其它部隊的戰士因爲過於緊張而發生了幾起誤傷的事件。上級也許是因爲擔心會在部隊中造成恐慌,所以就壓着沒通報。
然而我卻相信這是真的,我們部隊裡的戰士雖說是老兵,但絕大多數都沒上過戰場,本來都是崩緊了神經緊張兮兮的,這下又被鬼子這麼一嚇……那會發生誤傷的事件還不是太正常了。
這一夜我也沒怎麼閤眼,雖說這時的我已經有一些戰鬥經驗也沒有初上戰場時的那種恐怖了,但我也怕在睡夢中就稀裡糊塗的沒命了啊!
這種怕不僅僅是來自於越軍特工,更來自自己身邊的戰士,一個是擔心哪個兵會神經過敏了把我當成越軍特工衝我扣動扳機,更重要的是……我纔剛來這還沒一天,對手下的這些兵都還沒混個臉熟,萬一這其中有一個是越軍特工假扮成的“解放軍”,那我這小命可就玩完了。
所以從這一點來看,滲透戰最大的作用不僅僅只是一場小規模的偷襲。其更大的作用是給敵方部隊在心理上的壓力。使得敵人晝夜難寢。更厲害的是讓敵方不敢相信身邊的人……
一支部隊最重要的就是團結,最重要的就是整體的戰鬥力,試想如果我們連自己身邊的人都信不過,都不能確定他到底是自己人還是越軍特工假扮的,那還談什麼戰鬥力?還談什麼凝聚?還談什麼打仗?
連長在當天夜裡與三連聯繫過,知道他們的確是遭到了越軍特工的偷襲,就連三連自己都不知道越軍特工是怎麼從哨兵的眼皮底下經過有地雷封鎖的陣地摸進去的,接着就打得亂七八糟的……
但除了這些外我們就無法瞭解到更多的情況了。因三連連長自己對情況都不瞭解,他們直到現在都還在人人自危不知道部隊裡還有沒有越軍特工潛伏,於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甚至連犧牲了多少人、打死了幾個越軍特工都不知道。
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我們才知道三連的情況,不出我們意料之外,最後分辯出來打死的越軍的特工只有區區五人,而我軍的戰士們卻傷亡二十餘人,這其中還有一個排長……
戰士們聽到來自三連的消息十分沮喪,雖說這次遭受損失的不是我們的部隊,但都因爲這樣不成比例的傷亡而憋了一肚子的氣。而且昨晚也因爲越軍特工的騷擾而人心惶惶的,所以自然就會有些泄氣。
“他娘滴!”正在吃乾糧的讀書人狠狠地咬了一口壓縮餅乾。罵道:“我猜這些特工就是從況孟村來的,咱們搜村去!”
“對!咱們搜村去!去把那些狗日的特工都搜出來!”
“走!搜村去!”
……
戰士們心裡都對鬼子有氣,而且都知道如果不根除這個禍根的話,遲早也要輪到我們自己倒黴。
對於這一點我也沒有意見,管那些村民是真百姓還是假百姓,先控制了再說。這打仗從來都沒聽說過會讓越軍特工安安穩穩的就在旁邊的。所以也並沒有阻止戰士們的這種做法。
不只是我,刀疤就在不遠處喝着水,他也跟我一樣自顧自地坐着裝作沒看見。陳依依嘛……就更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坐在我旁邊吃着罐頭了。
話說這陳依依在越南時只怕是被餓昏了……我看到她在休息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是抱着東西吃,特別是戰士們都吃不下的肉罐頭。
有人也許會說,肉罐頭不是好東西嗎?戰士們爲什麼會吃不下呢?
在要是在戰場上經歷過一回就知道了,一看到那罐頭盒裡紅紅的肉啊……那第一反應就是想起被自己殺死的人、想起軍刺捅進敵人身體時那噴出的血還有翻出的肉……於是乎,肉罐頭雖然說是好東西,但在這戰場上卻完完全全的受到了冷落。
當然,除了陳依依之外……
但戰士們終歸還是沒走成,羅連長很快就攔在了他們的面前。
“你們幹什麼?”連長怒喝道:“個個都本事了是嗎?沒我的命令就擅自行動?還有沒有組織性紀律性了?你們哪裡像一支革命隊伍,我看你們就像是一羣土匪……”
“連長!”刺刀帶着不服的口氣請求道:“三連犧牲了那麼多同志,咱們明知道兇手就在村裡頭,咱們去搜搜也不行嗎?”
“就是啊連長!”吳志軍也請求道:“難道咱們的同志就這樣白死了?這口氣咱們咽不下去!”
“對!這口氣咱們咽不下去!”其它的戰士們也跟着叫嚷了起來,吳志軍是個班長,據說他來這之前還是個連長……所以這裡大多新兵都在他手下幹過,所以說的話自然有些份量。
“嚷什麼嚷?”連長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得衝着戰士們喊道:“這是上級的命令,我們就是要無條件執行!”
“連長!”刺刀還是不願意就此退下,他稍稍壓低了聲音說道:“您就當作沒看見,是咱們自己動的手,上級如果追究下來……咱們就認了!”
“對!咱們認了!”戰士們也都跟着刺刀喊了起來。
“二排長!”連長被戰士們逼得沒了辦法,就沒好氣地衝着我喊道:“你是怎麼帶兵的?你的兵都要造反了還坐在那一動不動!給我過來處理下……”
“連長!”這時我才慢騰騰地站起身來,提着步槍上去說道:“這不是我帶不好他們。咱們來是打仗的不是?敵人就在咱們旁邊卻不讓咱們打……我這是不知道該怎麼講這個理啊!”
我說的其實也是實話。戰士們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思想。如果上級的政策沒有從戰場的實際出發讓戰士們白白犧牲,就註定會遭到戰士們的牴觸。
“你……”連長見我也幫着戰士們說話,不由氣得手指在我面前直點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樣吧!連長……”想了想我就建議道:“我有一個折中的辦法,這既不違反上級的命令,又可以打擊鬼子的囂張氣焰讓戰士們出氣,你看怎麼樣?”
聞言連長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點了點頭說道:“就知道你點子多,有什麼辦法快說!”
“連長……”聞言我不由遲疑了下。說道:“在這說只怕不怎麼合適吧!”
“嗯!”連長點了點頭,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畢竟這裡人多嘴雜而且我們連隊大多都是剛分配來的新兵,誰也不敢保證這裡頭有沒有越軍的特工混在裡頭。
“同志們!”我轉頭對刺刀等人說道:“都回去吧!衝動也是沒用的,這搜村咱們又不是沒搜過,能搜出什麼來嗎?戰士們放心,我們會想個妥當的辦法來對付越軍特工的!不會讓那些犧牲的戰士白死的!”
既然我都這麼說了,刺刀等人也就不再堅持,交待了戰士們一聲就各自散了開來。
“什麼辦法?”一等戰士們散去連長就迫不及待地問了聲,其實他雖說迫於上級的命令而不得不阻止戰士們亂來。但其實心裡還是很希望能夠教訓那些越軍特工一頓的。不過這話也說回來了,如果有機會教訓越軍特工那誰還會不願意呢!羅連長又不是傻瓜!
“連長!”我壓低聲音說道:“上級只交待咱們要愛護越南老百姓的一針一線不是?”
“這還用得着你說!”連長沒好氣的回答道。
“那如果是越軍特工……咱們就可以打了吧!”
“哪那麼多的廢話!明知道是越軍特工如果都不能打了。那還打什麼仗?”連長有些不耐煩了。
頓了下就接着說道:“問題是你能分辯得出哪些是越軍特工哪些是越南老百姓?”
“老百姓不會半夜出門的吧!”我說:“那況孟村有多大?出村的路有幾條?咱們既然都已經能確定敵軍特工就藏在村子裡頭,那咱們一味的防禦還不如去把村子給圍起來……”
“唔!不錯……”聞言連長不由點了點頭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如果在我們自己的陣地上防禦的話,那要防禦的面積可就大了,就算一個連隊一個高地,咱們全團幾十個連隊那少說也有幾十個高地,這麼長的戰線不管我們的怎麼防範、怎麼小心,越軍特工想要在這其中見縫插針尋找機會也是不會有什麼困難。
然而,現在我們基本就能確定敵軍特工就是來自那個況孟村,咱們只需要派幾個部隊去封鎖況孟村的交通要道……那越軍特工連出來都有困難了。
“刀疤!”連長很快就把刀疤也招了過來。
三個人蹲在地上,連長隨手撿起了一根樹枝就在地上畫了一個草圖,指着地圖上的三個方向說道:“況孟村一共有三條出村的路,其中東邊的一條路最寬,而且也正對着我軍陣地,越軍特工很有可能會沿着這條路出村,你們兩個今晚帶上部隊在這三條路上設下埋伏,凡是有人要在夜裡出村的……確認是越軍特工後一律格殺勿論!任務清楚了沒有?”
“清楚了!”我和刀疤應了聲。
“連長!”我又問了聲:“這萬一……要是打着老百姓呢?”
“打了就打了!哪那麼多廢話!”連長看起來也是下了狠心,板着臉說道:“上級如果追究起來,有我撐着!”
我等的就是連長這句話,我與刀疤對望了一眼。毫無疑問,有了連長這句話後我們就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了。
“不過要注意!”想了想連長又接着說道:“捉賊要捉髒捉姦要捉雙,你們打槍也要有證據……特別……是那些老百姓!聽明白沒?”
連長在說道“老百姓”這幾個字的時候,故意拉長了聲音,於是我和刀疤很快就心領神會,雙雙應了聲“明白!”。
在連長走開的時候,我不禁看着連長的背影狂汗了下——我還以爲連長是隻仁慈的羊呢,沒想到他狠起來就連刀疤都沒法跟他比,徹徹底底就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