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考察組來嶽州,在ZF班子裡提拔一位任常委。施晚晴大吃一驚,無法揣摩其中意圖,打了一圈電話後,頹然躺在椅子上,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全縣幹部大會後,寧致遠拿着筆記本,懶散地走在回辦公室的路上,副縣長於兵緊跟上來,憤憤地說,尼瑪,這麼調整,有啥幹頭。寧致遠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膀,低聲說,於哥,小心隔牆有耳,還是不聊這個話題吧。於兵聲音小了些,說,管縣委辦的常委去當宣傳部長,我真心替你不服!寧致遠微笑着說,謝謝於哥。說完,不再言語。
考察組一行離開後,江河找寧致遠談話。見凌偉站在辦公室門口請,遂招手說,你進來唄。凌偉趕緊走進辦公室,站在桌前。寧致遠說,去宣傳部吧,如何?凌偉臉上頓時一喜,歡快地小聲喊,太棒了!感謝主任!寧致遠笑笑,摸出煙,兩人開始抽起來。
待煙抽完一支,凌偉見他還是坐着未動,猶豫地示意一號等起在。寧致遠當沒看見一樣,笑着問家裡及孩子情況。兩人有說有笑好一會兒,寧致遠才站起來,拿着筆記本過去。
見他進來,江河露出分外熱情笑容,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拉着他一起坐在沙發上,親切地說,致遠啊,這次組織上決定讓你任宣傳部長,我也極力反對過,但組織定下來的事情,我們作爲下級就必須服從,你要有思想準備吶!
寧致遠欠欠身,笑着說,一切服從安排,我沒什麼意見呢。江河感慨地說,還是致遠識大局啊,永江同志覺悟可沒得你高呢,對組織安排存在異議,我作了好久的工作才勉強同意。寧致遠微笑着,遞過去一支菸,並替他點燃。
江河吐出一口菸圈,笑着說,你去宣傳部任務很重啊,這幾年宣傳工作跟不上,影響嶽州對外形象,我批評過好幾次興鵬同志,但結果不理想。寧致遠回道,書記對我的要求也要鬆一點啊,宣傳工作我怕也抓不好的。
見他這麼說,江河就笑起來,大聲說,我對致遠同志還是放心的,在哪塊領域都幹都很出彩,呵呵,以後工作中需要我支持的,你儘管提要求。寧致遠也隨着笑起來,正色說,我哪裡敢給書記提要求啊,哈哈哈!
江河壓低聲音說,我給蘇婕說了,關於辦公室人員安排,一切以你的意見爲準。寧致遠笑着說,謝謝書記了,辦公室幹部辛苦啊,基本都是熬出來的,我可是深有體會的呢,請書記看在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適當傾斜一下。江河伸過來握手,並拍着他肩膀說,致遠意見我都是認可的。
寧致遠走出辦公室,心裡默想,你認可個毛線,呵呵,我又不傻,當我幼兒園學生呢。突然看見許凡上樓來,便招招手,待許凡走進,輕聲說,晚上安排一下,除了值班的,全部喊上,一起聚聚。走出去幾步,又回頭說,還有永江書記,我去請。
晚上,寧致遠和夏永江與這羣年輕人敞懷暢飲,連平時不大喝酒的幾個老同志都超常發揮,連續喝了好幾杯白酒,飯局氣氛頓時掀起高C。
寧致遠看着這羣天天熬夜的兄弟姐妹們,心裡非常感動,但腦子昏沉沉的,肚子裡有些翻江倒海。夏永江也好不到哪裡去,坐在桌邊一個勁傻笑。寧致遠不得不佩服許芸這丫頭,不僅自己來者不拒應着喝,還不時替許凡喝,臉色還很正常。
踉蹌地回到二小學校,他揮手讓老範回去,自己慢慢爬樓。他第一次感到三樓是如此高,路途如此遙遠,每上一步就感到腳負千鈞。好不容易爬到家門口,他微睜朦朧醉眼,拿出鑰匙開鎖,試了好多次,都找不到鎖眼,遂頹然坐在樓梯階上,大口地喘着粗氣。
朦朧中,他拿出手機,試着調出常用號碼撥了過去,聽到接通聲音,馬上對着話筒說,你,你哪位?韻詩吃了一驚,馬上醒悟過來,大聲道,老公,你喝多啦?你在哪裡?聽到韻詩熟悉聲音,他含混地說,家……家門口,打不開……房門,咋……辦啊?韻詩急得發出哭音,我馬上打鄰居電話。
隔壁李老師打開房門一看,頓時樂了,笑着問,寧常委,怎麼坐在地上啊?寧致遠清醒了些,努力地吐正字音,一字一句說,對不起,打擾您休息了。李老師上前扶着他,幫着打開門,一直送他到臥室牀上。
對於寧致遠來說,這次調整,相當於仕途線路突然劃出下行線。雖然臉上始終保持着無所謂的態度,但內心是苦悶的,今晚的酒既是告別酒,也是澆愁酒。
他昏沉沉地睡去,不管手機鈴聲山響。蘭心月在手機微信上發了很多條信息,也不見他回,默默地嘆口氣,兩眼凝視着窗外藹藹夜色。
凌晨醒來,他感覺嗓子幹得冒煙,起身倒了杯冷水,咕咚咕咚一口喝乾,有些許流在身上,心裡陡然升起沮喪情緒。唉……夜色裡,一聲幽然長嘆!
就着天光,他翻看了一遍未接電話和微信留言,韻詩連續打了近二十個電話,微信裡蘭心月連續發了好幾個問號。徒然放下電話,閉上眼,心裡想,心月肯定早就知道的吧,只是不好給自己說,每個人的坎兒只有自己去過,誰也幫不了誰的。好在韻詩還在身邊,遂打電話過去,便聽見她睡意朦朧地問,老公酒醒啦?你嚇死我了!他嘿嘿地笑着說,放心啦。她問,沒發生什麼事吧?他回道,沒事呢,再睡會吧。
一直以來,寧致遠從不把愁憂帶給家人,與其讓於事無補地擔心,不如讓他們簡單快樂。是啊,在職場中的每個人,哪裡不會遇到沉浮不定的煩心事呢,自己挺挺就會過去的。
縣委組織部長蘇婕有些發惱,這唐興鵬也太扯淡了嘛,縣委調整分工哪裡是組織部可以決定的,只是代筆起草文件而已,找組織部大鬧一場,簡直就是拜錯了菩薩。
越想越氣越委屈,就打電話向市委組織部長瀟雪作了報告,忍不住眼淚掉下來。瀟雪只輕輕地說了句“我知道了”便掛了電話,要不是有夏常務副省長這個背景,真想把這個唐興鵬擼了。
這時,寧致遠推門進來,笑着說,美女部長,打擾你沒呢?蘇婕掃去臉上情緒,笑着站起來說,寧常委,請坐,歡迎您大駕光臨呢!寧致遠也沒客套,坐在沙發上說,美女,市上文件已經下發,我也到宣傳部報到了,想問問凌偉何時到位啊?蘇婕拍拍腦袋,愧疚地說,馬上啓動考察,這不忙昏了,還沒來得及安排,對不起哈。寧致遠站起來,笑嘻嘻地說,注意身體哦,你這忙壞了,可是嶽州一大損失呢!蘇婕知道他是名嘴說不過,遂煙流波光,說,致遠兄一定要幫助我!寧致遠立刻狡黠地說,我倒想,只怕是你家那位不同意的。說完,哈哈大笑出門去,留下蘇婕獨自凌亂。
正待下班時,許芸風姿綽約地走進來,大大咧咧地坐在班前椅上,低聲說,哥,你去宣傳部了,我咋辦?他愛憐地看着她,說,該咋辦就咋辦,工作做好便是。許芸撇撇嘴說,我要跟您去宣傳部。他搖頭道,不考慮這個,有機會出去提拔出去再說吧,許凡也到建設局了,你倆考慮把婚接了吧,過段時間把孩子生了,這纔是大事呢。
許芸撅着嘴脣,不情願地起身,出門時說,你是哥,反正你要管我,你記住哈。見她踩着高跟鞋啪啪作響的背影消失後,他便起身開始整理書櫃,準備搬辦公室。
窗臺上的山藿香開始越發翠綠,與這即將到來的冬季顯得格格不入,有百花蕭殺我獨開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