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寧致遠在家休整兩天後,返回嶽州開始正式上班。
縣長張雲堂主動來到常務副縣長辦公室,進門就哈哈笑說,致遠啊,你終於回來了,大家都盼着呢!寧致遠趕緊站起來,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笑着說,雲堂縣長,我正在等您呢,去您辦公室吧,聽您安排下步工作。
張雲堂說,行吧,有幾個事情記在筆記本上。說完,兩人一起來到張雲堂辦公室,認真研究近期重要工作。寧致遠驚訝地發現,有好幾個事情竟然是自己走之前需要落實的事情,這一拖就是三個月,最後還得自己親自處理。
兩人扯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張雲堂合上筆記本,笑着說,致遠,你在京都學習,我也沒時間上來看望,晚上就跟你接風吧,我們哥倆好久沒在一起喝酒了。寧致遠吸了一口煙,客氣地說,聽雲堂縣長您的安排啊,呵呵,這次學習,的確收穫不小啊。
張雲堂喜滋滋地說,紹寧書記和世勇市長聽說您爭取到三個多億的上級資金很是高興呢,要求我們還要加大爭取力度,致遠啊,你既分管發改,又分管財政,下步看你的了哦!寧致遠呵呵笑着說,關鍵是我們要有對應政策的項目作爲基礎,現在上級資金都是點對點安排到項目上,所以,明年項目儲備至關重要啊!
寧致遠告辭出來,見縣長門外排起了好幾個局行和鄉鎮主要領導,於是笑着說,不好意思,耽擱各位時間了哈!大家立即上前熱情地握手,紛紛說,致遠常務回來就好了,待向雲堂縣長彙報後,立即過來向您彙報。寧致遠趕緊擺手說,按縣長的意見辦便是,我們一起落實。
幾個排隊靠後的局長,乾脆直接跟着寧致遠回到辦公室。寧致遠笑着說,跟着我幹嘛啊,兄弟夥些,我纔回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呢。縣水務局長趙銘說,您不在,雲堂縣長即使簽了字也打招呼說,等您回來補簽了財政才落實呢。縣建設局長許凡說,常務,鄉鎮危房改造資金該撥下去了,省廳在催呢,我們的撥付比例在全省最低。
寧致遠回答道,這樣子,雲天,你把當前幾個最緊迫的事情整理成清單,並在後面備註理由,今明兩天內建議召開縣委財經委員會議,集中安排一批資金。簡雲天笑着對各位局長說,那就麻煩各位領導,上午報過來吧。
寧致遠很欣慰,有簡雲天作爲辦公室副主任聯繫這條線,能夠理事也能理得好事,自己就輕鬆多了。
一上午,寧致遠辦公室人來人往,既是來拜訪看望的,更是來催促資金的。讓人大跌眼鏡的是,竟然三個月沒有撥出去一筆資金,看來張雲堂太極推手打得很漂亮啊。
下午,寧致遠來到縣委,向喬曉陽書記就近期資金安排作了詳細彙報。喬曉陽神色嚴肅地說,好幾個縣級分管領導和局行、鄉鎮負責人都向我彙報過,資金問題一拖三個月,很多工作難以落實啊。
寧致遠沒接話,默默地抽菸。喬曉陽說,我同意明天下午開縣委財經會議,儘快把資金安排出去,你和財政局要抓緊籌措資金。寧致遠回答一聲好,便告辭回去了。
緊張地忙碌三天後,寧致遠才感到輕鬆了一些,決定帶簡雲天和孟霏到聯繫鄉鎮石橋鎮去調研。路過柳樹河壩時,他臨時決定去看看項目進展情況。
來到柳樹河壩開發項目部,樓頂上“柳迎江色”四個字熠熠生輝。寧致遠不禁露出微笑,這全國知名房地產企業壹字集團確實非凡,取個樓盤名字都這麼有底蘊。
總經理羅洋匆匆下樓來,見到寧致遠喜出望外,緊緊握着寧致遠手說,常務啊,非常想念您啊,這三個月我來找了您不下十次,有很多事情需要向您彙報啊,沒想到您親自來項目部,感動啊!寧致遠回握了手,笑着說,今年財政過年就望着這筆土地收入呢,哈哈哈,這一點也閃失不得呢。
羅洋說,還有一週土地就掛牌了,保證金早就打進了專戶,放心吧,只要順利摘牌,曲總說了,後續資金一天也不會耽誤的。寧致遠很是高興,感慨地說,爲什麼地方政F特別希望與實力企業合作,就是這個道理。
聽了羅洋對樓盤設計和下步推進工作方案的介紹,寧致遠很是欣慰,曲悠然管理企業真是有方有特色,最重要是十分規範,這就是現代大企業的特質。
臨走時,寧致遠特別叮囑,有困難及時提出來,大家一起商量研究,千萬不要貽誤工程建設計劃。羅洋感動地說,和你合作就是愉快,花舞人間今年稅收應該會突破三個億,現在集團高度重視,對於進軍西南市場充滿了信心。
寧致遠突然想起,很久沒去興隆鎮了,不知道向前和曉平現在如何了,位置也該動動了,不然歲數去了,以後不好安排的。告別羅洋,一行人坐上車向石橋鎮駛去。
寧致遠沒讓通知鎮黨委、政F負責人作陪,徑直來到昔日的李子村。在掛職石橋鎮副書記期間,李子村還是個貧困村,寧致遠帶着村支書王忠誠等一批人,跑資金、修道路、栽果樹、找銷路,推動李子村整村脫貧致富,邁進全縣先進村行列,名噪一時,李子村也由此改名爲玉帶莊村。
車入村口,寧致遠驚訝地發現,玉帶莊村風景不是自己預想的更加美麗,滿眼望去,秋野裡,果樹較過去稀疏了不少,黝黑光禿的枝丫靜默佇立,顯得有些凋敝。
他趕緊拿出手機,找出村支書王忠誠電話打過去,凝重地說,忠誠,我是致遠,你在哪裡?聽到久違的聲音,王忠誠明顯很激動,高聲喊道,致遠書記,你終於想起我了,我在深圳呢。寧致遠不解地問,爲什麼在深圳?王忠誠情緒低落地說,前年底我辭職了,趙東書記離開後,新來的汪志書記和我不大兌付,橫豎看不慣我,一氣之下我就辭職出來和朋友在這邊做點小生意。
啊?寧致遠大驚!
王忠誠繼續說,去年,李子爛市,又沒找好銷路,我聽同村人講,很多果農看着堆積如山的腐爛李子失聲痛哭,然後開始砍果樹,寧書記啊,我當時心尖都在痛!說到這裡,王忠誠哽咽起來,顫聲說,當初您幫我們像叫花子一樣到處求人要錢修路,喝得爛醉如泥,爲的是玉帶莊村發展,爲的是老百姓脫貧致富,可是……
寧致遠深受感染,激動地說,忠誠,不管您和汪志書記發生了什麼,玉帶莊村需要您,您就要回來,我們不能看着過去的努力付諸東流!王忠誠大聲說,寧書記,我聽您的!
寧致遠掛上電話,示意範崗車往左拐,往山頂開去。曾經規劃的爬山水泥路到現在也未能新修,還是水泥石路,雨過後有些泥濘。寧致遠說,我們下去走路吧。
來到山頂,寧致遠爬上這曾經坐過多次的巨大石頭苞,默默地坐下來,點燃香菸,徐徐菸圈被風一吹,便四處飄散了,彷彿曾經的美麗,轉瞬即逝。寧致遠神色黯淡,看着眼前的玉帶莊,彷彿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突然長殘了長廢了,心裡剜一般疼痛。
跟隨寧致遠幾年,簡雲天第一次見他如此落寞,悄然拉了一把孟霏,退到一旁,讓他安靜地獨坐。
怎麼辦?下步怎麼辦?重振發展起來這條底線是必須的,可怎麼介入?寧致遠腦子裡一直在思索。玉帶莊村先天自然稟賦,走農旅如何發展之路是最佳選擇,要發展必須投入,投入不外乎就是三個方面,一是爭取上級資金,二是招商引資,三是農民自籌。自己不分管農業,也不分管旅遊,介入的身份只能是聯繫縣級領導,但不能越俎代庖啊。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與羅婉君坐在這裡,一起暢想未來。於是撥通電話,輕聲說,婉君,還記得我在石橋鎮掛職聯繫的玉帶莊村嗎?我們倆一起坐在山頂大石上。羅婉君明顯聽出落寞情緒,急切地問,莽子,怎麼啦?他哽咽着說,玉帶莊村沒能像我當初設想的發展,現在衰敗了,我心痛啊!
羅婉君安慰道,再想辦法吧,你別憂愁,總有辦法的。他嘆息一聲,說,李子樹砍了許多,再栽種已經不合時宜了,可惜了啊!婉君,十年樹木,一課李子樹就是一戶人的收入啊!羅婉君說,我給父親說說,他任副省長的時候分管農業,你合適去找找他吧。寧致遠依然情緒低落,傷心地說,好吧。
天空開始飄起細雨,絲絲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