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暖說的家便是她父母和哥哥的墓園。
那個時候霍成澤找人把這裡修繕了一番,不似多年前那般雜草叢生,雖然是數九寒天,但上面除了覆蓋一層薄薄的白雪之外其他並無任何的雜物。
何時暖把帶來的酒和果品糖果拿出來,爸爸當年愛喝酒,喝多了就會把她馱在肩膀上撒歡兒地轉圈,後面媽媽則擔心摔到孩子,亦步亦趨的張開手臂接着。哥哥則是喜歡糖果,那個年代糖果很是難得,好不容易得到一顆,比她大了兩歲的哥哥就會剝開填進她的嘴裡,然後一個勁兒地問她甜不甜,好不好吃。
好吃呀哥哥,我這一生,再沒吃過那麼好吃的糖果了。
霍成澤蹲在一旁一言不發地幫她擺開碟子,看着她眼裡蓄滿眼淚的時候,他找出帕子給她擦了擦,依舊沒說什麼。
何時暖這一回說了很多話,其實都是生活的瑣事,沒什麼新鮮的。包括這次來到這裡,也是她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突然做了一個夢,夢醒時分覺得胸口透不過氣,這纔想着來看看。
她現在的生活真的是無可挑剔了,按照流行的說法,就是什麼人生贏家。
早些年她在人生的賭局當中輸的一敗塗地,好在她沒有放棄,被打垮了,那就再站起來。她不是賭徒,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輕易地被命運踩在腳下。
過往的一切如雲煙一般,現在偶爾想起來也只是失笑。
但是人活着嘛,總是要有那麼一股勁兒吧,哪怕是走到了一個死角,擡頭看看,說不定也能瞧見一堵矮牆。
“爸媽,哥,我現在真的過的很好,也想讓你們知道我過的很好。昨天晚上我夢到你們了,夢到了我們還坐在天井裡一起吃飯,天兒很熱,吃完飯之後爸爸就抱出一個大西瓜,最甜的瓤留給我。瓜特別甜,真的特別甜……”
……
回去的路上,何時暖的手一直被人牽着,她渾身的溫度偏低,但是男人的手寬厚又溫熱,經由掌心傳來的溫度一路向上,竟然也驅散了她身上的些許寒意。
他們是開車過來的,鄉間的小路有些不平整,車子也有些顛簸,霍成澤只得放慢車速。
直到車子駛離村落,駛向縣城,今天一直沉默着的他纔開口說了句:“你家人的案子去年已經判了,死刑,年底就給槍決了。”
這件事何時暖也知道,當初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那個縱火犯,其實她也認識,是她父親多年前的好兄弟,因爲分地的事鬧的不可開交,兩家因此就斷了交情。
可那人心懷怨憤,總想着找個機會好好教訓對方。其實他也沒想着把一家給燒死,只是看着火勢慢慢起來,他也害怕,磕磕絆絆地逃回了家。
這一逃,就是將近二十年的時間。
何時暖已經說不上到底恨不恨那個人了,所有的痛苦都沒有辦法彌補,所有的遺憾都沒辦法重來。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當人心生惡念做出惡事的那一瞬間開始,一切的惡果都將會由自己承擔。
無論是法律的嚴懲,抑或是半生的恐懼折磨。
正義偶爾遲到,但總會到來。
何時暖想,曾經她以爲昏暗無比的這個世界,已經愈發地澄明起來。
……
日子這樣平靜又祥和地過去了五年,sofia已經從美國的學校畢業,回到了南城,投身於她喜歡的新聞行業。
而angela呢,慢慢也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因爲長得漂亮學習又好,班裡好多男生都很喜歡她,她便時常在電話裡跟媽媽抱怨,要怎麼擺脫那些討厭的男生啊。
何時暖聞言就笑問她:“爲什麼覺得他們討厭?”
“他們長得醜啊!跟爸爸一比,真的是差遠了!”
爲此,何時暖在私下裡沒少數落霍成澤,說他把女兒的審美標準拉得這麼高,以後什麼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啊!
只是轉頭她又去教育寶貝女兒,說男人的皮相不重要,關鍵是人品性格。
angela聽完則反問她:“媽媽,那你是喜歡爸爸的長相,還是人品性格啊?”
何時暖:“……媽媽都喜歡!”
家裡最小的小傢伙現在已經整天出去瘋跑了,跟肖若晴家的小豆丁也成了好兄弟,碰到一塊的時候頭碰頭玩得不亦樂乎。
肖若晴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挺好的,只是時間長了愈發覺得有些不對勁。
終於有一天,她趴在何時暖的肩膀上,表情語氣都很複雜地說道:“時暖,我覺得現在咱們兩家成爲親家,也不是不可能啊。”
何時暖還是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接着就是臉漲得通紅,半天說不出話。
等兩家的男人也知道這層意思之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氣瘋了。
秦欽:“肖若晴,你以後能不能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
霍成澤:“以後不許再帶我兒子去找秦家那個小子!!!”
對此,何時暖跟肖若晴還是淡定的,本來嘛,那就是屬於兩個寶媽之間無聊的yy,想要實現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要是想真正成爲親家,那就只剩下另外一條路可以走了。
當晚,秦欽發現原本只負責躺着享受的老婆突然格外主動起來,嚇得他差點從牀上滾下去。
而霍成澤顯然是淡定多了,何時暖漲紅着臉去解他的睡衣帶子時,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震得何時暖的膝蓋差點軟了。
“做什麼?”他清淡着語氣問她。
何時暖嚥了咽口水:“老公……”
“嗯。”他輕應了聲。
“那個……”
霍成澤繼續耐心聽她說下去。
猶豫良久何時暖到底還是把心一橫,閉着眼睛張口吼了句:“我們再生一個吧!那天肖若晴嘲笑我,說我生不了。嗚嗚,我們憑什麼生不了,是我身體不好還是你能力不行啊?!”
最終事實證明,她身體不錯,霍老闆的能力也挺好。
……
何時暖跟肖若晴幾乎是同時懷了孕,兩個懷孕的女人在一塊說話通常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
有時候兩個人比比誰的肚子更大,有的時候則是爭論到底誰懷的是閨女。
以前兩個好閨蜜都沒什麼太強的好勝心,這一次卻是破天荒地卯上了,偶爾爭得面紅耳赤,回到家之後把自己男人撒氣修理了一頓,第二天照樣約着一塊出去,再接着比。
何時暖的預產期比肖若晴晚了幾天,只不過有礙於上一次的陰影,霍成澤早早地把她送到了保健醫院,就跟肖若晴住隔壁。
等待孩子降臨的這幾天何時暖跟肖若晴都很平靜,也許是因爲有了一次經驗,也許是身邊的人的陪護讓她們分外安心,總之兩個人相繼被推入產房的時候,一邊跟着的男人們臉色都白了,她們倒是還閒適得很。
待到“卸貨”完畢,被推出產房碰頭的時候,先是肖若晴虛弱又得意地說了句:“說了你還不相信,等着你兒子叫我岳母吧。”
何時暖聞言努力扯了扯嘴角,臉色憔悴語氣卻不遑多讓:“好巧,我也想這麼說來着。”
霍成澤跟秦欽站在一邊臉都快綠了,我的姑奶奶誒,都什麼時候了,咱能別這個時候比了嗎?
……
兩家人最終得償所願,都高興得不得了。
何時暖尤其高興,許久以前她以爲自己一生都跟子孫無緣,誰知道在人生柳暗花明的同時,這樣的遺憾也最終被抹平了。
夏日的夜有些微風,何時暖坐在露臺的長椅上,靠在身旁男人寬厚的肩膀上,雖然有點熱,但是怎麼也不願意移開一點兒。
霍成澤也伸手攔住她的肩膀。距離小女兒出生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他仍舊覺得不可思議,怎麼生活裡又多出了一個小不點兒呢?跟他血脈相連,糾纏畢生。
他跟何時暖一樣,曾以爲未來等待着自己的只有空有其表的奢華人生,不曾有人進駐他的生命,也不曾有過任何停留。
只是現在他透過窗戶看進去,房間裡的小搖牀前整整齊齊坐着三個兒女,一切美的就像是一幅畫一樣。
何時暖一直沒說話,這個時候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輕輕吻了一下。
“老公,你知道嗎?”她說。
霍成澤側頭親了一下她的頭髮,又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我發現自從認識你之後,我的運氣開始變得很好很好了。”簡直不能再好。
霍成澤聞言頓了會兒,接着又吻向她的發,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道:“我也是。”
……
不曾遇見你的生命,我以爲只剩下踽踽獨行。
一處拐角出現的你,猶如一抹亮光,最終改變了我整個人生的軌跡。
——何時暖霍成澤番外完——
——全文完——
【《予婚歡喜》至此全文完結,幾個月的更新跨度有些漫長,感謝大家的一路相伴!其他的不多說,對一直支持正版閱讀的讀者們表示感恩。這本書雖然已經結局,但是未來我還會創作更好看的內容呈現給大家!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