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有一種愛，不離不棄（三）
放得下，看得破，那是一種解脫，放不下，看不破，那是一輩子的囚禁，一輩子的懲罰。 ——風小野
隆冬的季節，有明媚的陽光輕輕地灑落，一路披荊斬棘闖過大氣層，擠進透明的落地玻璃窗。越接近新年，節日的氣氛越發的濃重起來，就連着落地的玻璃窗也貼着一些新年的祝福語。
細碎的陽光下，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靜謐。
咖啡廳靠窗的一個角落。
風依然坐在一旁，靜靜地望着風小野，又不時看一眼李敏，這兩個姿態各異卻又端莊華貴的女子，二十多年前的一段不期而遇的感情，讓她們有了第一次交集，只是未曾相識，更不曾坐在一張桌上，一直到那一次的婚禮，一直到這一次……
“李敏女士，我很冒昧地請你出來，只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情，那一年知青下鄉，我並不知道於浩楠有妻室，我更不知道他會向你提出離婚
。”風小野說的很直接，她本來就是爲了這件事情而來，不想繞彎子，也不想出現其他的意外，如今的她早已經放下，雖然曾經愛過，可是那樣的愛卻早就消失在過往的記憶裡。
李敏抿脣一笑，端莊而又優雅，她是貴婦人，即使曾經輸的一敗塗地，她依舊有屬於她的驕傲。
端起咖啡，淺啜了一口，似笑非笑地望着風小野，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想讓我原諒你？還是想讓我繼續痛苦下去？”
“二者都不是，我只是不想讓小錦爲難，依然是他的妻子，你是他的母親，我們都是做母親的，也都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兒女爲難吧？”
她似乎看出李敏的執念，那樣的深，根深蒂固。
“小錦是我的兒子，用不着你來操心。”李敏突然有些激動起來，恨恨地瞪着風小野，那是一種強烈的恨意，無法發泄，一直壓抑着，壓抑了二十多年。
“可是，他也是我的女婿。”風小野淺笑，似是有些無奈，看着她的樣子，也許這一次的見面什麼都改變不了，無濟於事。
李敏斂了斂神色，姿態依舊，臉色微冷，“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承認過你的女兒是我於家的兒媳婦。風小野，你知道嗎？我恨了你二十六年，你突然說要我放棄這段往事，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依然微微皺眉，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二十六年前的事情她知之甚少，更不是當事人，根本就沒有她說話的份兒。
無奈了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攪動着杯中的咖啡，風小野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很多的時候，人們只想到了自己，卻忘記了受害人的想法，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記憶，截然不同的兩種痛苦，李敏的高位癱瘓，二十六年，不管是誰，都會被那樣的生活逼瘋吧？
“我已經再婚了，自從二十六年前與於浩楠分開之後，再也沒有見過面，你何苦這樣對待自己？”
“風小野，你這是在看熱鬧嗎？是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看我的笑話嗎？這二十六年，我連做女人的資格都失去了，我知道於浩楠在外面有女人，而且那個女人跟你長得很像，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可是我偏偏不讓他如願……”李敏輕笑，不顧一屑的神態，那樣的輕蔑
。
“那是你的事情，我跟他早已經形同陌路。”風小野不爲所動，那是年少時犯下的錯誤，她從來都知道什麼該要，什麼不該要。u1ss。
放下，便得重生，放不下，便是身在地獄。
多年的官場歷練，早已經讓她從一個懵懂的女孩變成了如今洞若觀火的女人，鎮定，淡然。
依然一句話也插不進去，此時此刻的她，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卻又找不到什麼好的藉口，一個是她的母親，一個是她的婆婆，勢不兩立的兩個女人，而她夾在中間，就像是於錦夾在她和李敏之間一樣。
“李敏女士，有件事情我一直都不明白，當年你我爲什麼要用那麼極端的方式來懲罰每一個人？包括你自己。”依然問道。
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時候的李敏還懷着一個孩子，那時候的於錦才五歲，她怎麼會那樣的狠心？
李敏的嘴角緩緩地浮現出一抹笑意，那一絲笑容有些詭異，更多的是一種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依然，這件事情她隱藏了二十六年，時光如梭，一晃眼的功夫，二十六年的時光已經從指尖流逝，從她和於浩楠的爭吵中度過，不，只是她一個人的爭吵，每一次當她竭斯底裡的時候，於浩楠都會保持沉默，那是對他自己的懺悔，不僅是因爲有外遇，更因爲她不是從七樓跳下去的，而是意外摔下去的……
“李敏，我已經找到自己愛的女人，所以我想跟你離婚。”他說的很坦白，只有一個目的，離婚。
那時候的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有這麼一天，自己的丈夫會提出離婚，有那麼一天，自己的丈夫會說愛上了別的女人。
“不，於浩楠，我不會跟你離婚的，絕對不會。”那樣的堅決。
“我必須跟你離婚，因爲我要娶她，更何況，這麼些年，我對你的感情，在遇上她之後，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愛情，那只是一種親情，我要的是愛情
。”
“於浩楠，你跟我說愛情，那我就告訴你，我愛你，這輩子都不會跟你離婚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她用力地推了他一把，而他也開始推搡她，彼此對彼此的不滿，在這一刻全都爆發了出來。
“李敏，你必須跟我離婚，我可以淨身出戶，所有的一切都歸你。”
“我只要你。”
這是他們結婚以來第一次吵得這麼厲害，平時雖然有小吵小鬧，但是很快就會結束，這一次，誰都沒有讓步，他想要離婚，而她死都不願意，於是打了起來。
那是一個意外，絕對是一個意外。
“啊——”一聲慘叫，她從陽臺上摔了下去，而於浩楠就站在她摔下來的地方，嚇得臉色慘白，而她看到自己五歲的兒子揹着書包回來。
……
這是一個秘密，一個只有她和於浩楠才知道的秘密，這也是他不跟她離婚的原因，即使這多年來她一直朝着他發泄，他從來都不會多說一句話。
這也是真相，她跳樓的真相。
在醫院裡，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她最終醒了過來，只是醫生說高位截癱，這輩子都無法享受做女人的快樂，更重要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了。她記得於浩楠在她的病牀邊上守了三天三夜，不曾閤眼，當她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鬍子邋遢的男人，從來都沒有見過那樣的他。
她聽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李敏，對不起，我不跟你離婚了。”
“好，不離婚了。”
她是那麼的愛他，怎麼捨得離開他，寧願彼此折磨一輩子，也不願離婚，也不願意看到他成爲其他女人的丈夫。她付出的代價就是身子高位癱瘓，孩子沒了。她知道，於浩楠不願意離婚，其中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從樓上“跳”下來的真相，如果一旦將這個真相公佈於衆，那他的前途就會毀於一旦
。
“很想知道嗎？”李敏笑得很慈愛。
“嗯。”依然點頭，她的確很想知道，如果是她，這樣的婚姻在最初就已經結束了。
在懲罰別人的時候，同時也在懲罰自己，那是一顆心靈的囚禁，永遠都不到救贖。笑一樣樣。
痛苦，如影隨形，怎麼都擺脫不了。
“風依然，你現在懷了我們於家的孫兒，所以很多事情我都不會跟你計較，雖然我不會接受你，但是你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說都是小錦的骨肉。”李敏笑得很優雅，心裡卻是極恨，她這一生的不幸都是風小野造成的，如果沒有她的出現，於浩楠怎麼可能跟她提出離婚，又怎麼可能會有之後的爭吵，那樣的話，她根本就不會從樓上摔下來。
這就是真相，唯一的真相，她會一直死守着這個秘密，這世上除了她和於浩楠，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風小野沒有想到依然竟然懷孕了，頓時一臉的喜色，拉着她的手，連忙問道：“然然，你真的懷孕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沒有告訴我呢？”
“昨天才知道的，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她淺淺一笑，對於李敏的回答，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然然，你如今真的是都長大了。”風小野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感覺，她們母女之間十幾年來一直都有着隔閡，一直到最近，她才感覺到，那樣的隔閡在漸漸地消失。
李敏冷眼看着這一幕，嘴角勾出一抹譏誚，“風小野女士，這孩子生下來也是跟我於家姓。”
扯了扯嘴角，想說什麼，卻終究是沒有說出口，每個人的選擇和追求都不一樣，她既然不願意救贖自己，那麼誰都勉強不了。
關於李敏：這是一個驕傲的女人，不允許自己失敗，她的愛情發生在七零年代。很多人的心裡都有一個執念，若是放不下，便是糾纏一生，這世上有太多我們不能理解的事情，所處的時代不一樣，所經歷的事情不一樣，不能以“你”去揣度他人的心思，除非你對她有足夠的瞭解，就好比那些官宦去揣度帝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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