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公車上人特別的多。
今天天氣也還不錯，雖然有些乾冷，但陽光還是很好的。
本來還有四五天就要放年假了，但凌凌還是決定今天回家一趟。一來是盛盛搬走後，家裡越發顯得空蕩。二來是真的想家了。
雖然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從來對家裡是報喜不報憂，但每次受了委屈，還總是想回家。
其實自己一家人都比較冷情，是那種一切都想自己扛的人。不管是媽媽還是爸爸，妹妹更是。
妹妹小小年紀就輟了學，言稱自己和學校不合。一個人南下打工，一年才能回來兩次，在外面受了委屈更是從不會和爸媽說。只是有一次打電話給自己，哭的稀里嘩啦的，卻也不說怎麼了。
原來的那個小村子早已不見了蹤影，取代地是一片漂亮的小樓羣。一家家三層的小樓，外面刷着溫暖的米黃色。
村子周圍的土地在幾年前就被收購了，說是要在這裡建造一個休閒娛樂於一體的度假村。現在那邊已經被高高的圍牆遮住，只是偶爾露出或三層或兩層的度假屋。
有錢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樣。她們村的人在這片土地上奮鬥了一輩子，也只是擁有了現在這一座不大的小院落。而別人，幾年的時間就在周圍更大的土地上建造了一座座精緻的小樓羣。幾年後，這裡更會給他帶來更大的收益。
回到家，媽媽正坐在院子裡和幾個凌凌不認得的阿姨嘮家常。
現在各家的土地都被收購，在家裡也沒了什麼活幹。男人們都出門打工，這幾天也都該陸陸續續地回來了。女人們則留下來看家，冬日裡閒着無事，就開始穿家走巷。
幾個年齡相近的阿姨似乎在談論着辦年貨，看到凌凌回來，有人一臉驚訝。畢竟凌凌幾年很少在家，每次回來了，也都宅在家裡，所以附近的鄰居大都不認得她了。
“媽。”凌凌倚在門邊，明晃晃的陽光照在臉上，只能眯着眼。
凌母一頭利落的短髮，雖然人都四十五了，可依然消瘦，身材保持的很好，連二十幾歲的小姑娘都甘拜下風。眉眼間還能看出年輕時的影子，絕對是個美人。雖然這些年嫁給凌父受了不少苦，但整個人還是那樣的精神爍爍，根本不像被苦難折磨的中年婦女。
“是你女兒回來了啊？”一個穿着格子大衣的女人對着凌母驚訝，她是剛搬過來的，還不到兩年，理所當然不認識凌凌。
“是凌凌吧，幾年不見都變那麼漂亮了”
“是啊”
“哪有啊，還是老樣子，從小到大一點都沒變。”凌母笑呵呵地謙虛。每個母親總是喜歡別人誇自己的孩子。
凌凌一臉的尷尬，對於別人的誇獎和讚美她不怎麼習慣，也很難平靜接受，誰讓她還是不夠成熟呢。
“哦，快到中午了。我們也該回去做飯了。”
“對，是又該做飯了。唉，一天到晚就是吃了上頓等下頓。”
“下午再過來玩啊。”
凌母送幾個人到大門口，才轉身回來，飄給凌凌一個涼涼的眼神。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上次打電話不是說等放年假再
回來的麼？”
“沒事就回來了唄”凌凌怕媽媽看出什麼，眼神飄忽，不敢和她對視：“爸呢？怎麼不在家？”
看出女兒顧左右而言他，凌母也不多做追究。兩個孩子都懂事的讓人心疼，這說起來也怪她，從小就和兩女兒不太親近，總是嚴厲地教育。
父母總希望自己以後不在了孩子也能過的好。自己再怎麼強勢，也不能管着孩子一輩子，所以只能狠心。
“你爸去市裡有點事。早上走的，也快回來了。”
凌父和鄰居叔叔一起承包了一個超市，平時收入不多，也不是很忙。只是樂在逍遙，比出門打工悠閒。現在凌凌姐妹都大了，家裡也花不着什麼錢，所以凌父凌母也都在家，平時和鄰居打打牌，嘮嘮家常。
“什麼時候放假？”凌母端出中午要用的菜，坐在院子裡擇了起來。
院子裡暖烘烘的，凌凌也搬來小板凳，坐在媽媽身邊，一邊幫媽媽擇菜，一邊問着最近家裡的情況。
“凌靜最近沒打電話回來麼？”
“打了。”說起這個小女兒，凌母有些無奈。大女兒還好，懂事聽話，哪怕是她不想做的事情，只要自己和她爸爸說了，凌凌再不情願也會乖乖去做。
可凌靜就不一樣了，那孩子從小就不聽話。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是改不了那死脾氣。
十八歲就輟學不上了，硬說自己和學校不合，學了也是白浪費錢。然後一聲不吭和同學一起南下打工去了。小小的年齡又是那樣的脾氣，在外面不知受了多少苦。
雖然兩個女兒都不說，可是她懂。自己要她們堅強，只是爲了自己爭一口氣，讓那老頭子看看，她家的兩個女兒不會比那些男孩子差。就是苦了兩個孩子，偏偏還這樣懂事。
“說是明天回來。”凌母在心裡嘆了口氣，這些孩子啊，都長大了，再也不需自己了。自己和她們爸爸也就只能守着這個小院落，在她們需要降落的時候，給她們一個溫暖的窩。
“明天什麼時候？要不我去車站接她。”
凌凌也是很心疼這個妹妹。雖然以前在家時兩人總是鬥嘴，互不相讓，但自己在學校混到二十三歲才經濟獨立，自己養活自己，而凌靜，可是十八歲就已經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了。
說起來自己也是欠了凌靜的。
“你爸說要去接她，她又不讓。也不說明天具體什麼時候到，那麼大了，還是不聽話。”雖然這樣說，凌母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半年沒見了，也不知道靜靜現在變什麼樣了。
凌母端起菜去廚房做飯，凌凌在一旁想打打下手，被凌母趕了出來，讓她把院子裡剛剛扔下的菜葉清理乾淨。
飯做到一半時，凌父開着他那輛半舊的現代回來了。凌凌放下手中遙控板，蹬蹬地下樓幫着爸爸從後備箱裡把東西拎進屋。
“爸？這些都是什麼啊？那麼沉。”凌凌看着手上一袋袋裝的沉沉的東西，問正在關車門的凌父。
“哦，你手上的應該是豬肉。”個子不是很高的凌父，年齡大了，整個人似乎又縮了一些。
一頭黑髮異常明顯，顯然是人工染過的
痕跡。年輕時英俊的臉龐也掛滿了皺紋，這些都是他爲這個家付出的證據。
凌父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小時候在家裡一直因爲年紀小被家人寵愛着，養成了暴躁的脾氣。凌凌小時候，爸媽還經常吵架，後來隨着凌靜出生，夫妻兩人才慢慢真正惺惺相惜起來。這幾年，感情更是好的讓鄰居都羨慕。
“你不是去市裡辦事了？怎麼又去買豬肉了？”凌凌看着已經像個小老頭的父親有些心疼：“不是說等我放假了再辦年貨麼。”
“唉，等你放假都快過年了，我不是怕來不及麼。”凌父對女兒笑笑，孩子長大了，知道疼人了，不過脾氣還是那麼彆扭，和她媽一樣。
“而且凌靜明天不是要回來了麼，總要買些菜回來。“凌父一邊拎起剩下的袋子，一邊和凌凌一起朝屋裡走。“這不正好超市在做活動，整隻整隻的豬拉出來賣，價錢比菜市場便宜不說，還不論肥瘦，排到你到哪部分肉就割哪塊。”
“那怎麼這麼多塊？”凌凌看着手裡三個袋子問。
“不是每人限量麼，一人只給買五斤，所以我就排了三次。”說到這，凌父擡頭看看旁邊的女兒，臉上是明顯的不贊同。嘿嘿尷尬笑了兩聲。
“呵呵，幸虧我去的早，排了三次也沒用多少時間。後來就不行了，那隊都快排到超市外面了。”
“外面貴也貴不到哪去，反正咱們家也吃不了多少肉，能省多少啊。”凌凌儘量讓自己心平氣和，爸爸的苦心她當然懂。
本來被養成大手大腳花錢的爸爸，爲了這個家也早改掉了那些習慣，甚至爲了她和凌靜這樣節省。說不心疼是假的，可是要她表達，她不會。
她只能努力工作，多掙些錢，讓爸媽少受些苦。她要好好的，不再讓爸媽操心。
“回鍋肉？怎麼樣？”凌父把其中一塊肉拿到廚房，對凌母詢問。
雖然這個女人沒有了年輕時的美貌，甚至連以前一頭漂亮的長髮剪掉，都多年不曾留了，但她爲了自己和這個家，付出了女人一生中最珍貴的容貌和青春。這樣的她在自己眼中就是最美的。
“嗯，知道你喜歡吃。”凌母好笑地瞅了一眼他，督促他出去。
“是凌凌喜歡吃，我不就是順便麼。”
凌父一副老小孩的摸樣逗笑了凌母。
“去陪凌凌聊聊，這孩子一聲不說的回來，還打亂了她的計劃，肯定有什麼事。”這孩子一向做事有條理，總是把一年後的事情都一件件安排好。
“那我去問問？”
“哎！你可千萬別問！就陪她隨便聊聊就好。哪怕是陪着她看電視也行啊。反正別在這礙我的事。”
被趕出廚房的凌父臉上掛着心滿意足的笑，看到坐在客廳的凌凌，又轉瞬變了變臉。這孩子和她媽媽最像，都是有什麼事就自己扛着。
凌靜雖然沒有凌凌聽話，也不怎麼和家裡提自己的事，但有什麼事從臉上一看就知道。
凌凌在外面上了那麼多年學，更是報喜不報憂，說起來，這也都是他這個父親失職啊。凌父慢慢踱到凌凌旁邊在沙發上坐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