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我只要一間房!
我扶住洛西風的肩膀,但見他臉色白得像析過的薄張,額頭上一層細疏的冷汗在夕陽下彷彿金色的淡妝。
“師父,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內力耗損多了,人有點虛。”
我架起他的手臂,將他撐起來,急問:“是你剛纔救周文斌的時候?師父,你到底用的什麼法術啊?”
我還記得周文斌剛回來的時候是具多麼猙獰可怕的乾屍,被妖物吸乾精元還能被救活,絕不可能只靠尋常的渡息之法。
可是洛西風並不告訴我,只說天機不可泄。
於是我也不多糾纏了,扶着他一步步往客棧走。
難得阿寶不在,我還是挺享受跟他在一起的‘二人世界’。
“阿黛,昨天你問我的事……”
“啊?”聽得洛西風突然這麼說,我恍如隔世,半天沒反應過來:“什麼事啊?”
“就是那個說書人講的故事,你問我梅妝和蘇硯是否應該在一起。”
“哦…….”我心有漣漪,卻垂下頭不多說了。
“我想,只要是真心相愛的,就應該得到祝福與幸福吧。人有時候總會走錯路的,就像周文斌對奈何一樣。明明知道最重要的人已經在枕邊了,卻因爲得來的太輕易而看不懂珍惜。
只有失去了,才撕心裂肺。
所以我想,故事裡的梅妝也一樣。
若再有一次機會,她也許會放棄國仇家恨而選擇同蘇硯遠走高飛共隱山野,對吧?”
我只覺得一股酸楚從眼角到鼻腔,此起彼伏地涌動着。抓着洛西風的手臂緊了緊,我說:“那蘇硯,會怪梅妝麼?”
“應該不會吧。能與愛人一同葬身火海,是他心甘情願的選擇。”洛西風笑了笑:“只是可惜了,一條好魚,烤得那麼糊……”
我:“……”
我說師父,如果有天你也愛上了一隻妖怪,你會怎麼辦?
“怎麼可能?”洛西風笑。
“如果嘛,我說如果。”
洛西風深吸一口氣,挺了挺身子直視前方,說:“如果真的愛上了,自是赴湯蹈火,不計生死也要與其相守相廝。”
我心裡一熱,眼淚差點滾出來。
“怎麼了?又靠這麼近。”洛西風推了推我的臉頰,說別黏着,熱死了。
“我中暑,頭暈。”我說。
“哦,那隻能靠一會。”
回到客棧以後,洛西風倒頭就睡了。可能是救周文斌時耗損太大,着實疲憊不堪。我剛纔收帕子的時候,看他咳嗽有點見紅。可是又不見他療傷,也讓我搭脈。
我有點擔心,但也不敢再去打擾。
這會兒阿寶還沒回來,於是我去樓下找店家點了些清淡的粥水和茶點。
掌櫃的問我說:“那個老爺子走啦?那你們是要一間房還是勻兩間呢?”
我轉了轉眼睛,毫不猶豫地表示:一間!一間就夠了!
回到屋子裡,對着洛西風的睡顏發了一會兒花癡。我伸手摸摸今天星堂給我的‘落幽散’香囊,回味起那短短的一番交流,心裡感慨萬千。
我無法告訴洛西風我是誰,這就好比對一個已經被養父母悉心呵護長大的孩子說,我纔是你的親生父母,你要好好對我好好孝順我一樣。
洛西風也許會對我另眼相看,可那並不是如水到渠成自知冷暖的真實愛情。
他睡着的樣子美得像個女子,纖長的睫毛與下眼瞼之間微微輕顫的距離讓人忍不住想要伸出舌尖去舔舔。
唉,我要是奈何就好了,神不知鬼不覺就能伸信子。
話說奈何與她丈夫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旁人自有福禍當,各有姻緣莫羨仙。雖然我無法確認,周文斌會不會像他說的那樣永遠疼愛奈何,但是今天洛西風給他上的這一課足以讓他明白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
洛西風啊,你真是好爲人師。只是你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最重要的應該是什麼呢?
“你怎麼還在這兒?我爹走了,你住隔壁好了。”洛西風睡了兩個時辰便醒來了,看到我坐在他身邊,真是一點不解風情,竟然趕我!
“沒有房了,新來一個商隊,全佔了。”我這邊吃吃地暗笑,那邊端着剛剛涼了些許的粥湯過來:“師父,你醒了的話就吃點吧。不然一點力氣也沒。”
“還是阿黛孝順,知道爲師是餓醒了。”洛西風接過碗,沒有讓我喂。
但只吃了幾口便擺擺手說不用了。也不知是身上難受還是有心事,總覺得他的眉頭舒展不開。
“師父,今天我跟奈何姐問了點有關汶水河道那邊的事。
她說汶水河牀下面的墨靈石,貌似這幾年來被人挖掘濫採的情況挺嚴重的。你說,可不可能跟這個什麼靈雪白狐有關?”
“我還正想跟你說這個事情呢。汶水河道下限,河牀崩塌,導致引水不上源——”洛西風長出了一口氣,又開始咳嗽。
我探了探他的額頭,貌似又有點發熱。
“要不,師父你在這裡休養吧,明天我帶着阿寶和星堂去汶水上游看看。你和師祖說,找到的靈狐的洞穴但沒有發現它的去向,可不可能是抽了精元后,獨自到崑崙山修煉了?”
“星堂?”洛西風抓我的話柄抓得可是很奇葩的,單單挑中這個重點。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問:“你什麼時候跟他那麼熟了?”
我啊了一聲,趕緊擺手:“沒有沒有,就今天下午你們離開的時候,我隨便跟他聊了幾句。”
我想,洛西風就是做夢也想不到,一直以來自以爲駕馭得牛逼哄哄的式靈竟然只是個檀香扇妖!最後知道真相的他會不會眼淚掉下來?
“別亂來,星堂不靠譜的。不管是抓妖怪,還是交朋友。你小小年紀的,可別被他一張臉給迷惑了!”洛西風伸了個懶腰,翻個身捲走被子又躺下了。
我笑說:“師父你誤會了,星堂不是我的菜。”
“那也當心點,我認識他這麼多年,只要他想,沒有一個母的能逃過他燦爛如菊的一笑。”
我被洛西風的評價酸倒了一排牙,於是說:“哦,我哪都不去行吧,留下照顧你。”
看到牀邊空下來大半空間,我老實不客氣地躺了上去。雙手一番,將洛西風的腰給環住了。
“幹嘛,癢!”
“師父你不是冷麼?我幫你溫一溫。”我把手心放在臉前哈了哈氣,然後附在他寬厚的背上。他的背好像特別敏感,前幾天揹着我的時候,貌似就不許我亂動,一動他就像個大蚯蚓似的顫抖。
鬧了一會兒,洛西風均勻的輕鼾再次傳出。我翻來覆去的卻睡不着,總覺得好像缺點什麼。
對哦,阿寶還沒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