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來不及的疼惜
院子裡高八度的尖叫聲傳來,我們一行人掉頭便衝了出去。
“妖怪!!!妖”
只看到側院外的一片杜鵑叢裡,幾個僕從就如丟了魂一般四下逃竄。
白乎乎的妖獸長毛長牙,捉住一個可憐的婢女,捏着脖子就要啃!
這是什麼怪物?兔子麼?
血紅的雙眼,如狼般鋒利的尖牙。一人的身高,逃竄起來卻如山獸般跳躍撲奔!
“這畜生!”軒轅野拔劍衝上,卻僅僅接住了已被擰斷喉嚨的婢女。血濺一身,雙眼霎時間染上了悲憤。
“王爺!這是妖獸,凡人不可與之鬥!”洛西風上手阻攔。
“你讓開!它屠我王府,害我家眷!”
“軒轅野!讓我來”我手裡捏着之前鬥白魚的符,躋身過去與洛西風對視一瞬。比起像個小女兒家那般躺在他膝蓋上撒嬌,我更珍惜此時此刻他眼中堅定的信任。
“它的內丹穴在右下肢三寸!”
聽聞洛西風之言,我躲過一套風馳電掣的殺招。單鞭一甩,繞身到兔妖之後。
可是
同那白脣魚一般,我竟沒能在束妖咒奏效後的須臾之際找到它的內丹穴!
這兔妖,也是沒有內丹的?!
只是那麼一瞬間歇的失神,兔妖翻爪向我刺過來。
我自認爲速度已經夠快了。可是衣襟一掠還是判斷有誤。兔妖的單爪呈烏青色,貌似帶毒?
眼看就要貼着肉皮抓過去,那一刻,我似乎產生了一點矯情的小心思。
反正躲不掉了,受傷了也罷,正好叫洛西風內疚,呵呵。
“阿黛!”腳下泥土一翻,白衣少年拔地而出:“當心!”
千鈞一髮之際,阿寶縱身推開我。接着一聲裂帛響,男孩的肩背無力躲閃,被那尖利的爪牙戳個正着!
“阿寶!”我摟住蘿蔔的腰身,反手一鞭斷過去。兔妖吃痛大吼,紅着雙眼再次反撲
可是殺招僵在半空,裂天光痕幾乎要掛亮出一片白晝。
是洛西風的六合八荒鬥轉陣!
我以爲他暫時還沒有體力發出這樣高深的陣法,擔心之餘卻不敢再分神。兔妖在陣中迷慌連連,越來越弱的妖氣彰顯着強弩之末的悲慘。
我依然無法摸清這妖獸的內丹穴,只能強摒着一口氣息以鞭梢爲介,將束妖符深深迎上去!
妖獸喝喝吼了兩聲。瞬間化爲白兔之態。
洛西風似有疲累,不得不霎時收陣。白兔竄進草叢就逃,人羣之中頓作唏噓。
“追!”軒轅野下令,兩側親軍豈敢怠慢。
我抱着阿寶,將他往洛西風身上一塞:“師父你照看他,我”
“我也去!”阿寶尖叫一聲:“那個方向,是彎彎的房間!”
兔妖逃向了彎彎的房間?
阿寶捂着肩膀,急着往地裡鑽。我一把撈起他,跟着洛西風再次追了上去。
軒轅野的人已經把後廂客房的院子圍得水泄不通,小房間裡淺淺的一盞燈,忽明忽暗的。
踹們進去的時候,橙色衣裙的女孩靠牆躲在,滿臉驚悚的淚痕。
而蹲在她面前的,是一隻碩大的白兔,口中呼哧呼哧地冒着帶血沫的氣息。在燭火的折射下,影子立在牆壁上,放大得十分駭人。
“彎彎!”阿寶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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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哥哥……”彎彎一邊哭一邊往後躲:“阿黛姐姐,救我……嗚嗚……哥哥救我……”
“弓弩準備!”軒轅野大手一揮。
兔妖一步步向彎彎挪過去。四腳踩出一行凌亂的梅花血印。
姑娘嚶嚶地哭着,口中不停地喊着哥哥。
而王府上下幾十位弓弩手已經布好了陣仗,只待一聲令下,相信這兔子很快就能變成一隻刺蝟。
可是女孩突然就戛然止住了哭聲,大叫道:“等等!”
我們一行人都怔住了
白兔傍低走,悉悉索索地湊到女孩跟前。舔舔她赤着的腳心,然後把頭埋得更低了!
發出貓一樣咕嚕咕嚕的聲音,呼吸差點把彎彎癢的笑出聲來。
它咬下了脖子上的巾帕,血淋淋地遞到女孩手中。
“它……”我拉了拉洛西風的衣袖,男人擡起手指做個噓聲的動作。
彎彎眼含清淚,攥着手裡的半條帕子,輕輕喚了聲:“哥哥?”
兔子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半眯着眼睛肚皮一起一伏的。
它將四肢窩着,慢慢收回到身子下面。背毛和頭頸一起顫抖,我實在想不通它在幹什麼。
“哥哥?”彎彎展開手帕,眼淚一滴一點地落上去,劃開比胭脂更豔的血痕。突然放聲哭了出來:“你是哥哥對不對?你還記得我麼!我是彎彎啊!”
“什麼!這白兔,就是白痕?”
我倒吸一口冷氣,轉向洛西風。
“你是哥哥,你一定是哥哥!你不是想要傷害我,對麼?”
白兔瞪着鮮紅的眼睛,身子一點點往一側歪倒。直到紅到絳紫的血沿着它精巧的三瓣脣慢慢涌溢出來,我纔看清,它是用自己的一隻前爪深深刺進了臟腑!
它是害怕自己失控濫殺,傷害彎彎,才摒着最後的一點意識自行了斷的麼?
“哥哥?”彎彎揉着眼睛,撲到白兔身旁:“哥哥你怎麼了!”
女孩用帕子去擦那些彷彿流也流不完的血,越擦越洶涌。柔軟的肚腹沉下最後一股氣息,便再也沒能浮上來。
“哥哥!哥哥你不要彎彎了麼?彎彎答應你以後要聽話,再也不偷懶了,哥哥你別不理我啊!”女孩大概是哭得太傷心,難以維持人形。於是我眼前就出現了一副又滑稽又感傷的畫面一隻巴掌大小的胡蘿蔔,正試圖撼動一隻大白兔的頭頸,怎麼推,怎麼用力都紋絲不動。
見慣了世間悲歡,我依然難能禁淚。鬆開阿寶,我讓他去拉開女孩。
“我不走!我要哥哥!”胡蘿蔔張開觸手,環環扣住兔妖的屍身,任誰也無法拉走。
可就在這時,洛西風突然上前把彎彎拖開了:“不行!你哥哥的屍身上,有毒!”
有毒……是的,的確有毒。
只見越來越濃重的黑霧漸漸從兔妖的傷口中彌散出來,很快就將白色和血色盡包容!
“哥哥!”彎彎哭着尖叫着,可是無濟於事
白兔的屍身化成了一攤灰燼,只留下一個淺淺的輪廓,和着即將凝固的鮮血,映在原地。
“我想我們之前弄錯了。”洛西風俯身上前一步,用鹿皮手套沾了沾地上的屍粉:“這化妖散不是人爲撒上去的,而是被植入兔妖的體內。”
“所以你是說,之前我們在寒亭山遇到的天饕也不是被人下藥滅屍,而是瀕死以後自然化粉成灰?”我怕彎彎哭得心肺俱裂,忍痛給了她一道禁咒,並將昏迷的女孩交給阿寶去照顧。
“可惜這屍身已經毀了,無從查起。”洛西風嘆了口氣。同樣用手帕包了一小撮灰粉,跟之前一樣收好。
“師父,我確認我仔細查找過了,無論是之前的白脣魚還是這隻白兔,它們都沒有內丹穴。它們本該是得道不淺的妖獸,爲什麼會無緣無故變得瘋癲恐怖?”想起這兔妖剛剛咬喉吸元的樣子,我就不寒而慄。
“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但是肯定跟它們缺失內丹有關。”洛西風將我拉起來:“天饕,山犼。兔妖,白魚,他們之間的共同點皆是性情狂暴,隨意攻擊。而且,有些似乎還帶着劇毒。”
“師父,我們是不是該從毒查起?”我忙問。
“或許。”洛西風走過去推開窗,東方已經微亮:“阿黛,今晚戰鬥如是兇險,你沒受傷吧?”
我搖頭。說並沒有。
“只是……哎呀!阿寶?!”我撇下洛西風,三兩步就衝進了隔壁廂房。
彎彎恢復了人形,被阿寶抱放在牀榻上,手裡緊緊攥着白兔留給她的手帕。
阿寶蹲在牀邊看着她,雪白的衣衫背後,抓傷的血痕刺目驚心。
我走過去,他衝我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心裡一酸,我把他拉起來:“過來,我給你看看傷。”
“不……不用了。一點皮外傷而已。”蘿蔔還挺扭捏的。雙手護着胸愣是不讓我解他衣服。
我板着臉唬他一句:“你要是再來勁,我把你變成蘿蔔再上藥了哦!”
瞪眼瞄了瞄我,阿寶乖巧地往椅子上一坐,背對着我。
“你這傻瓜,幾斤幾兩的道行也敢衝出來,不要命了啊。”看着男孩肩膀上的長長血痕,我心裡難受的緊。
“沒想那麼多。就總覺得你長得這麼漂亮,萬一抓花臉多可惜。”蘿蔔油腔滑調的,還敢調戲我!
氣得我擡手就往他肩膀上一拍,疼得他呲牙咧嘴。
“要你管,”我賭氣說:“抓花了更好,讓洛西風內疚死。”
“得了吧,指望男人的內疚來過日子的女人最蠢了。你是他的徒弟,你毀了容他也只會把你降價嫁掉。”
我用洛西風給我的那種金瘡藥塗在阿寶的傷口上,一邊塗一邊問他疼不疼。
“還好,就是……有點癢。”蘿蔔歪着脖子往後看,看也看不到,於是讓我幫他拿鏡子。
“別看了。”我如是心疼:“血淋滴答的。唉?阿寶你說那兔子爪子上不會是有毒吧?你……你要不要緊!”
想起在寒亭山上救治軒轅野的時候,貌似看他傷口處也有這樣的黑血,我擔心不已。
“上回偷的那藥,你還有吧?快點吃一顆。”我翻出包裹找啊找:“阿寶你放哪了?”
“銀露玉珊丸啊?”阿寶看了看睡榻上的彎彎:“一共就兩顆,剩下那顆我給彎彎吃了。”
“恩?”
“剛纔她抱着她哥哥的屍首就是不肯鬆,回屋的時候我看她兩個觸手都發黑髮紫了。這丫頭修爲太淺,我怕她有散失就餵了她一顆。”阿寶拍了拍肩膀上的繃帶,衝我一挺胸脯:“你放心,我還是有幾分道行的,那種救命的藥還是留給凡人弱小吧。”
我心有踟躕。還是不敢太大意:“現在事情撲朔迷離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是當心爲上。你等我去找唐芷”
剛走到門口我就想起來了,唐芷貌似已經離開了,唉!
“算了算了,從那女人手裡要出來的東西,給我我也不敢吃。”阿寶吐了吐舌頭:“我沒什麼啦,也沒有很疼很難受。你別這麼小題大做了。”
“可是”我還想在說點什麼,榻上的彎彎翻了個身。發出一聲嚶嚀,一頭柔軟烏黑的長髮灑落到枕頭下。
我看到阿寶的臉紅了一下,三兩步過去。
他給女孩蓋了蓋被子,然後猶猶豫豫地從懷裡摸出來一根精緻乖巧的桃木簪,別在彎彎的髮髻上。
“你買的?”我抱着手肘,故意算着腮幫子手。
“恩。”蘿蔔低下頭。
“恩個屁!”我給了他一拳:“你有錢麼你?從哪偷的?”
“嘿你怎麼這樣啊,我沒錢買就不能撿啊。”阿寶瞪了我一眼:“再說我都多少年不偷東西了,少在我女人面前說我壞話。”
“德行吧。”我給了阿寶一小塊銀角子:“這個給你,去鎮上給彎彎和你自己弄兩身新衣服。”
“阿黛!洛西風終於捨得給你零花錢了啊!”阿寶尖叫。
“想得美吧,那個鐵公雞。”我摸了摸懷裡的一個小錢袋。話說。這是之前軒轅野送我去別院的時候給我準備的一些盤纏。
我本是拒絕的,但後來想想,除妖接場本來也是該收點酬勞的,便沒有再推卻。
對了,軒轅野去哪了呢?
我叫阿寶快休息一下,若有什麼不舒服要趕緊告訴我。
然後走出房門,穿過迴廊。燥熱的一天從清晨開始。
破壞的灌木已經被修剪乾淨,驚悚的血跡也已經清洗殆盡。
僕從和奴婢們偶爾竊竊私語,但大多數都還是埋頭掛着一幅幅肅靜的挽飾。
“管事說了,是王爺吩咐的,一切排場均按照正室王妃來做。”
“是麼?這種時候,嘖嘖。”
“唉,你說咱們王爺也不是個弄不清狀況的人。側妃就是側妃,搞這麼隆重早晚要傳到京城裡。到時候免不得又要被人蔘上一本,扣個不適禮法,鋪張奢侈之嫌。王爺本來就樹大招風,萬一這個節骨眼兒上”
“要說側妃娘娘也是夠可憐的了。兩年下來折了三個孩子,最後弄得人也瘋瘋癲癲古里古怪,越來越不得王爺的寵啊。”
“有些人命裡帶造化,別看出身高貴,到最後啊。唉!”
我只是王府的客人,自然不便對人家的僕從指手畫腳。但這黎疏突遭橫死,屍骨未寒。現在就在背後說人家這些話,總是不好的。
於是窮悄悄過去,輕咳幾聲。
僕從們一個個的玲瓏七竅心,誰看不出軒轅野對我另眼有佳?一看是我,立馬都閉了嘴低頭幹活。
我問一個大叔。臨王在哪?
“王爺在靈堂,從下半宿就一直呆在那,沒出來過。”
道了聲謝,我推門走進去。可是除了黎疏的棺木橫在正當中外,就只有三兩個婢女跪在牌位前張羅守靈。並沒有軒轅野的身影?
“阿黛姑娘,王爺半個時辰前離開了。”聽了我的詢問,一個丫鬟回答。
我嘆了口氣,又問他去了哪。
大家都搖頭。
他會去哪呢?王府就這麼大的地方,兔妖白痕也已經殞命。他既不會提着劍張羅報仇。又不太可能一個人躲起來哭吧。
我想了想,徑自轉到後廂房。繞過軒轅野第一次帶我來過的荷花池,又穿過曲曲折折的小回廊。
輕叩珠簾,裡面傳出來一聲低啞的迴應:“說了齋戒三日,不要再來擾了。”
“是我,王爺。”我撥開簾子走進去,只看到軒轅野獨身站在黎疏的梳妝鏡前。回了下頭,又旋即轉了過去。
“阿黛,昨晚的事,真的很抱歉。我自是不曾想到妖孽橫行竟到了這般猖獗的地步,讓你受驚了。”
我心裡酸楚楚的。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要這個男人來安慰我麼?
“王爺,阿黛跟着師父,本就以除妖斬惡爲己任。只可惜修爲不高,出手唐突,最後也沒能幫上您任何忙。不過您不要擔心,我知道我師父他已經給他父親發信了。臨安城這等狀況實在迫在眉睫,洛老天師出馬的話”
軒轅野不說話。
我輕輕嘆了口氣:“王爺。您是不是不相信洛老前輩?”
“阿黛,你覺得臨安城這段時間的禍患,僅僅是意外?僅僅是天劫?”
軒轅野轉身,明眸劍眉,表情十分嚴肅。
我垂了垂頭,低聲道:“王爺,這些妖獸突然害人,且失內丹性猖狂。絕對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故意爲之了……”軒轅野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把目光裡裡外外橫掃着眼前的陳設景緻。窗打逆光,正好看不到他的臉。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說:“王爺節哀。”
“節哀?”軒轅野突然仰頭大笑:“你覺得我需要節哀?整個王府上下,軍中賬外,誰人不知我軒轅野對那個蠢女人沒有絲毫寵愛之情?”
“王爺……你在口是心非。”我低聲道。
“不思賢德淑儀,整日惹是生非。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偏要去搞什麼兔子來養!”嘩啦一聲脆響,軒轅野失手砸碎了梳妝檯前的琉璃瓶!
“王爺,你的手流血了!”我驚道。
軒轅野抽回袖子。徑自走到黎疏的牀榻前。翻開牀櫃的隔板,取出一個紅漆匣子。
淋漓的鮮血摩挲着上面的那把小金鎖,顫抖着拉開
紅色的肚兜,裱裝的剪紙,還有精巧的銀手環和長命鎖。
“去年,是丁卯年啊。”軒轅野把這些小孩子的物件一一取出,樣樣梳理一遍,然後整齊地送回去:“最後一個孩子,本該在去年八月出世。生肖爲兔。”
我心裡難受得緊。卻也知道在此時此景下,多餘的話都是打着安慰的旗號徒勞着。
“想她獨自在府中無聊,那日生辰,我便有意請了藝匠耍戲。她一眼便看到關在竹簍中的白兔,說什麼都要買過來。髒兮兮地抱着,跟我說要起個好名字。可我到現在都不記得,這兔子到底叫什麼。”
“王妃娘娘叫他雪球。”我答。
“胡天八月即飛雪,呵!”
“王爺,白痕是兔妖。但絕非兇殘之流。一定是有人出於什麼不可昭告的目的,把這些原本相處和睦的妖類弄成這樣。白痕死了,彎彎她也”
“你放心吧,孰是孰非我拎的清,不會爲難那個小姑娘。”軒轅野看了一眼牀下的兔窩,青紫藤編的,又結實又精巧,裡面還點了暖融融的靠墊。
男人彎腰拎起來,對我說:“這個。等下你帶回去。讓彎彎姑娘給她哥哥燒了吧,畢竟是黎疏送它的。”
我眼圈一紅,心抓的緊緊的。
“王爺,我本以爲你是”
“殺伐決斷,睚眥比較?阿黛,我沒有說過我不會報仇。”軒轅野的臉上頓時凜出一絲嚴厲,炯炯目光灼心不已:“可是現在,我不能先難受一會兒麼?”
“王爺……”
“阿黛,你叫過我名字了。”
“什……麼?”
“與兔妖戰鬥的時候。”
我依稀記得起來。從黎疏被害的現場轉到花園圍攻的時候,我曾一掌攔下軒轅野的劍,貌似是在情急之下喊了軒轅野的名字。
不小心喊了王爺的名字,我是應該裝傻賣萌呢,還是應該道歉呢?
“王爺恕罪。”我最終選擇了後者,我以爲這樣的距離感會讓安慰顯得更加行之有效。所以根本就沒有意料到,他竟然一把將我拉過去,牢牢匝進懷中!
“王爺!”我試圖掙扎,也知道如果我真的要掙扎。他並無半分還手之力。
“別動!別……擡頭。”他低聲輕吒,接踵而來的熱溼滾滾洇溼我的肩膀。
我的身體僵住了,雙手不由自主地攀上男人的腰背,輕輕拍撫了兩下。
在這一刻之前,我以爲像軒轅野這樣的男人,即便崑崙崩於前也不會流一滴淚。可就是爲了這個被他口口聲聲稱爲又蠢又傻的女人,他竟哭得如此難以自持。
千年轉瞬,我看慣了太多的死別生離,卻依然無法不入戲。
人們總是在失去之後才能意識到曾經最該珍惜的。早已如同白駒過隙。
而世間最苦,不過是我告訴你,你已然聽不到。
我閉上眼睛,任他肆意脆弱。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把臉從男人高大的肩膀上揚了幾分上去。然後用力一吸,滿鼻腔的白梅香。
站在房門前的人,竟真的是洛西風。逆光矗立,進退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