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曦沉默很久,半晌纔回答道:“對不起,我星期天還有點事。”
鍾彧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甚至記不清自己到底是回答了哦還是嗯。
第二天中午吃過飯,鍾彧很早就到了操場等着,韓濤來到的時候他已經開始了中距離投籃訓練。韓濤到來說:“你還真是勤奮。”
鍾彧笑笑說:“習慣了,想虐人而不是被人虐就要付出代價。”
韓濤笑着點點頭然後拿出了自己的訓練計劃,鍾彧看得心頭一個寒戰:“韓老師,我畢竟是野球出生,這麼大的訓練量不適合我吧。”
韓濤表情嚴肅的說:“鍾彧,你永遠都不要把自己當成一個打野球的,你要時時刻刻以一個專業球員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因爲,你將要經歷一個成爲超級控衛的開始。”
年輕的鐘彧被這句話震得氣血翻涌,一股澎湃的能量在心底燃燒,年輕的身體被這種激情點燃,甚至開始微微顫抖。
“往返跑,快點,再快點,你沒吃飯嗎?再快點。”
“運球要快速,你那樣是在幹什麼?在過家家嗎?你看你看,還有失誤。”
“三步籃你腳步再穩點,你這樣上找蓋啊?”
“換手要快,交叉步要迅速,第一步啓動得再快些。”
沒想到面目和藹的韓濤一站在籃球場就成爲了面無表情的冷麪魔王,毫不留情地指點着鍾彧的訓練,訓練強度之大超乎想象。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後鍾彧只剩下一口氣在苟延殘喘了,他現在能夠堅持下來完全靠的就是一股意念,成爲超級控衛的意念。
“呼,呼。”
鍾彧完成了最後一組上籃訓練。雙手撐着膝蓋,劇烈地呼吸着。
“你體能太差了,這樣下去你技術再好也沒用,我得加大對你體能和防守的訓練強度。”
鍾彧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在這個訓練結束後鍾彧甚至沒時間回宿舍洗個澡就去上課了,教室裡人頭攢動。高三的學生都是那麼刻苦,一個個在桌上埋頭苦想或奮筆疾書。
鍾彧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勞累許久的肉體解脫了沉重的束縛,輕鬆下來,心情隨着這份輕鬆在雲端飄飄渺渺。
沈晨曦很自然地坐在鍾彧後邊,看着眼前這個大汗淋漓的男孩,心中有些悸動。其實她何嘗不知道鍾彧在喜歡她呢?只不過沒感覺就是沒感覺,就算你能夠從三分線起跳扣籃也是這樣。
很快就上課了,老師擡着厚重的鏡片在上邊揮汗如雨,鍾彧在下邊很麻煩地聽着,他還是個很喜歡上課開小差的人,特別是對政治這種科目。老師就是照本宣科,講題的時候如果遇到自己不會解釋的答案就說一句與材料無關。
鍾彧心中憋着一股狠勁,他在想以後的生活,不管怎麼說復旦永遠是那個高於一切的夢想,只不過他現在的成績進一個廈大相當勉強,只要高考發揮不好馬上就掉了。下一點的學校他也不想去讀,這個狀況造成了他必須努力,然而籃球也是這樣,日子過一天籃球技術能夠進入聖殿的機會就少一些。
這兩件事情,還真是矛盾啊。
昏昏沉沉的就下了課,鍾彧提着網兜走回宿舍,暢快淋漓地洗了一個澡後,韓濤打來了電話說是要回昆明瞭,叫他以後努力訓練,爲以後走上職業籃球道路打下堅實的基礎。
這個問題鍾彧很糾結,他怕自己這樣下去會耽誤了學習,以後說不定就不能上好的學校,那樣就不好去見江東父老了。
這世間的事情真是複雜啊。
只不過,除了復旦,自己的世界就只剩下籃球,不管這個世界有多大,有多寬廣,在鍾彧眼裡它都只是一個橙紅色的圓球,彈在地上能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星期三的時候華景天來了,用自己的小車接走鍾彧,去他們的訓練館裡進行了一下午的訓練。這番訓練下來身體都快散架了,在車上回來的時候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日子這樣一天天沒心沒肺地過着,當5月28日那天到來的時候,鍾彧忽然猛然驚醒,自己就快高考了,這也意味着,自己以後也許永遠都不能再見到沈晨曦了。
一種恐慌在自己的心裡撞來撞去,感覺自己的眼前和耳朵裡都是天旋地轉的,模糊的風景瘋狂地灌入自己的眼鏡和腦海中,回頭看一眼沈晨曦,她一如往日般優雅而美麗,微笑間偶爾露出幾顆細碎潔白的牙齒。
鍾彧看着沈晨曦鼻子下邊的一顆痣有些發呆,一個世界好像正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斷倒退,然後慢慢淡化,慢慢淡化,直到最後變成遠去的模糊風景。
眼眶忽然有些發熱,鍾彧狼狽地奔向廁所,在廁所外邊停住腳步,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裡一個人擦乾眼角的水漬。
人生若只如初見……
忘記吧忘記吧。
你本來就不配得到這樣一個天使的。
人生就是這樣的。
鍾彧一個人走到了學校那個破爛球場裡,一個人拿着球,在裡邊瘋狂地拍擊,球不堪重負地狠狠地摔在地上再彈開,夾雜着鍾彧糾結的情感。
“哐。”
一聲大響,鍾彧再籃筐上狠狠地抓手,然後在狠狠地落下來,膝蓋撞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呻吟。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兄弟嗎,這樣對待你的世界的嗎?”
旁邊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響起,鍾彧轉過頭髮現廖傑站在身後,一身阿迪達斯運動裝,這套裝備顯得他瀟灑挺拔,英俊帥氣。
“不關你的事。”鍾彧狠狠地答道。
這麼些天在一起訓練已經讓廖傑基本上了解了鍾彧,也知道只有在很憤怒或者很傷感的時候他纔會像一個小孩子那樣咄咄逼人,對一切事情都看不順眼。
廖傑想到這裡微微笑着說:“真這麼難過,我們單挑吧,在籃球場上用男人最爽快的方式,最酣暢淋漓的方式。”
鍾彧面無表情:“來吧。”
或許每個少年曾經都有過夢想,有一個人生的夢想,有一個愛情的夢想,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夢想卻是一輩子。
“哐當!”
一聲大響之後,鍾彧從廖傑的身下落下來,冷冷的說:“5:0,你輸了。”
廖傑苦笑不已,連續被鍾彧騎着暴扣,沒想到才這麼些天鍾彧就已經成長到了這種地步,真不知道以後的他究竟會是什麼樣子,想到這裡廖傑摸摸鼻子,看來韓濤和華景天不是無的放矢,鍾彧將來總有一天會震驚中國,震驚世界!
這幾天兩人一起訓練已經結下了很深刻的友情,也許是不打不相識,兩人發現各自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怎麼樣?去吃飯?我請客,本來教練是讓我來和你說點事的,我們一邊吃一邊說吧.”
“好。”鍾彧忽然覺得剛剛這麼對待廖傑似乎有些過分,便回答道。
兩人在外邊的一個小餐館裡弄了些菜,幾瓶啤酒,殘盞殘羹在桌上,鍾彧狠狠而深深地將酒瓶豎起來放入口中,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進入身體,在肚子中燃燒。
人愁的時候特別容易醉,幾分醉意的鐘彧拉住了廖傑的手,說着:“我們怎麼就能這樣分開呢?問題是我早就習慣你的存在了,上天讓我們習慣背後沒有你坐的日子豈不是要叫日本人不淫賤一樣艱難麼?”
廖傑沒想到鍾彧酒德這麼惡劣,一雙手被抓在鍾彧手中,鍾彧的體溫很滾燙,把廖傑的手弄得火辣辣的。
“沈晨曦,我不敢想象的,那樣的日子是我不敢想象的。”鍾彧說着說着雙眼竟然滴下幾顆晶瑩的水滴。
沈晨曦……
廖傑默唸着這個名字,手上就捱上了鍾彧的淚珠,急忙條件反射地甩甩手,但馬上就回過神來,從小桌子的另一邊衝過去,扶住剛剛站起來的搖搖欲墜的鐘彧。
鍾彧還在喋喋不休,甚至說出了高三以後他暗戀沈晨曦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個細節,他甚至會記得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分某秒沈晨曦做了些什麼。
事實證明和一個容易喝醉的人一起喝酒那個人還喝了很多酒絕對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廖傑此刻就碰到了這個麻煩,他面對着醉成一灘爛泥的鐘彧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良久後廖傑下定決心,蹲下來把洛陵背在了背上,一米八五的他揹着鍾彧倒是輕輕鬆鬆,走出店門,看着城市中閃爍的霓虹燈光,不知所謂地說了聲:“孩子,睡吧,你本來不必那麼認真的。”
睡着了的鐘彧仍然有着驚人的力量,他在廖傑背上不安分地扭來扭曲,一邊大聲說着:“你以爲我醉了嗎?我沒醉,我真的沒醉……我沒醉……”
然後廖傑的背上傳來一陣溼潤的感覺,廖傑無奈地稍稍回頭的時候,發現背上的人已經不再動了,安詳地趴在廖傑的肩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