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胡斯昕的喉嚨裡艱難的發出幾個字。
夏鷗靈再一用力,御靈繩穿過他的額頭上的皮肉,直勒進骨頭裡,幾乎要將他的天靈蓋給掀了開去。
胡斯昕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骨頭髮出的咯吱聲,他痛得牙齒髮出咯咯的響聲,咬緊牙關,不想說出真相。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耳朵一陣刺痛,好像有什麼東西穿過了耳鼓,溫熱的血液順着耳廓流了下來,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沒一會兒,他的耳朵就被射了個千瘡百孔。
夏鷗靈看了段辛宸一眼,段辛宸衝她眨了眨眼,十幾根草針齊刷刷往胡斯昕的四肢刺過去,沒有一根刺中要害,但卻讓他渾身發癢,痛不欲生。
他咬得下脣都出血了,終於沒有忍住,開口道:“他們……都已經……死了……”
“怎麼死的?”
“……”胡斯昕又沉默了,夏鷗靈用力一扯,御靈繩噶擦一聲沒入他的天靈蓋。
“啊!”胡斯昕慘叫一聲,忙不迭道,“是都統!他們是被胡都統殺害的!”
“胡都統?”夏鷗靈鬆開御靈繩,胡斯昕立即連滾帶爬地往外逃去,地上是一個又一個他同伴的屍體。他記得他們來的時候一個個都興致勃勃,說着什麼終於找到了夏鷗靈,一定要親手將她綁回去云云,可是現在……說這些大話的人全變成了一具具屍體。
胡斯昕爬到門口時,看到面前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皮鞋,沿着皮鞋往上看,他看到他的同伴——也就是另外一個年長的名叫廖嘯濤的人,手裡正抱着一個十來歲的大孩子。
他心裡咯噔一聲響,那孩子不是夏鷗靈的弟弟夏歐奇嗎?
跟蹤夏鷗靈這麼久,胡斯昕很清楚地知道夏歐奇對夏鷗靈來說有多麼重要,這個廖嘯濤這樣抱着他,是打算用他來要挾夏鷗靈?
蠢貨!這樣根本只會適得其反,只會徹底激怒夏鷗靈!
然而,胡斯昕還沒來得急阻止,就聽到廖嘯濤得意地說:“夏鷗靈,現在的小孩放學放得還真是準時啊!”
夏鷗靈眉頭一皺,看着他手中挾持住的夏歐奇,歐奇沒有跟以前一樣大吵大鬧,而是安安靜靜地被廖嘯濤抓着,眼中透着一股自信,彷彿在說:“姐姐,不用擔心我。”
但儘管是這樣,夏鷗靈還是覺得怒火中燒,生平最討厭被威脅,而且還是拿她最親的人的性命來威脅。既然來找死,就要做好找死的覺悟!
廖嘯濤壓根兒沒有發現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夏鷗靈,如果你不願跟我們回去,那我就只好請你這個小朋友去一趟了。”
“好啊好啊!”沒等夏鷗靈回答,夏歐奇就開心地道。
廖嘯濤略感意外,隨即哈哈大笑:“瞧瞧,年紀越小越懂得識時務。”
“老爺爺你說得太對了,年紀越大越看不清形勢。”夏歐奇脆生生地一聲,接着,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手中竟然多了一把美工刀,美工刀狠狠地刺向廖嘯濤的大腿。
“啊!”廖嘯濤大叫一聲,下意識地鬆開手,夏歐奇泥鰍一樣滑到地上,臨跑之前還不忘用美工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扎向廖嘯濤剛剛抓他的手臂上。
“刺!”地一聲響,衣服和皮膚同時被割破。
又是一聲大叫,血液順着廖嘯濤的手臂滑下來,他想抓住罪魁禍首時,夏歐奇已經跑到了夏鷗靈的身邊,同時還不忘衝廖嘯濤做着鬼臉,把廖嘯濤氣得七竅生煙!
夏鷗靈冷笑一聲,毫不避諱地開始大聲念着御靈咒,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聲地念動咒語,爲的就是要讓廖嘯濤聽到。
活學活用,還真是方便。
廖嘯濤聽着這熟悉的咒語,臉色瞬間大變,這是他們剛剛所有人不同的御靈咒結合在一起的!他們這些旁系御靈者每個人都只能御一種與自己磁場相符的咒語,除了族裡的幾個長老能同時運用幾種咒語外,其他人都只能有一種,能力大小全看他們的御靈程度。
沒想到,這個夏鷗靈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將他們十五人(有一人一開始就被電死了)的咒語全部學會,而且還融合在了一起!?
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氣溫越來越低,憑他對亡靈的敏銳度,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有一批亡靈正在慢慢地向這邊靠近,而這批亡靈,正是他們之前操縱來對付段辛宸的手下的。
其兇殘度,他早已領教到了。
廖嘯濤嚇得臉色蒼白,腳下一軟,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在地。他恐懼地看着還在念咒語的夏鷗靈,她正好背對着日光,臉色顯得異常暗沉,只有一雙眼睛迸射出野獸一樣的兇光。
“夏……夏大人……”廖嘯濤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剛只是跟你開玩笑的……”
夏鷗靈冷笑一聲,開玩笑?這樣拙劣的藉口他也說得出來?當她是三歲小孩呢!
亡靈一步步逼近,廖嘯濤感覺自己要窒息了一般,他手忙腳亂地轉動自己有限的腦子使勁兒想着對策,想着他所知道的所有咒語並且一一念過去,但是,沒有任何效果。
那些咒語在夏鷗靈面前就像是空氣一般被忽略了。沒有一個亡靈聽從他的安排,沒有一個。
身後好像有什麼東西貼了上來,冰涼冰涼的,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頭頂上有人在朝他呵冷氣。
襠下一溼,廖嘯濤被嚇尿了。他的四肢被無形的手抓住,身體懸恐,隨着他一聲慘烈的大叫,他的手臂被生生折斷了一根。而他的襠下,嘩啦啦地流得更厲害了。
段辛宸皺眉,指尖一彈,一顆圓圓的小石子朝廖嘯濤的襠下狠狠地射了過去。
“啊——”這一聲慘叫,超過了之前所有聲音的分貝。
段辛宸滿意地看着廖嘯濤痛得想尿也尿不出來的襠部,嘴角微揚,“弄髒了我的草地。”
一旁的胡斯昕都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到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夏鷗靈竟然會是這麼殘忍的一個人。他不知道,她這殘忍僅僅是因爲廖嘯濤試圖傷害夏歐奇,如果他真的傷害了他的話,那她的手段可就不止這一點點了。
咒語停下,廖嘯濤“噗通”一聲掉在草地上,與此同時,他感覺有好幾只亡靈撲到了他身上,狠狠地撕咬着,咬得他皮開肉綻,卻並不置他於死地,他痛得在地上打滾,滾到胡斯昕身邊,看到他竟然一直都只是在一旁看着而沒有出手相助,瞬間將氣撒在了他身上:“你……你還愣着幹什麼?快來幫我!”
命令的語氣讓胡斯昕很不爽,他被御靈繩勒住天靈蓋的時候也沒見廖嘯濤來救他呀!一出事身爲這次行動第二領導的人他撒丫子就跑,跑得最快,壓根兒不顧這些同伴的死活。
現在想要他救他?門都沒有!
“你們倆,只能活一個回去報信,自己選擇。”夏鷗靈冷冷地說完這句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着他們自相殘殺。
本以爲能看到一場好戲,事實上,她想錯了,這場戲一點兒也不精彩。她話音纔剛落下,胡斯昕就抓起一旁的大石頭,狠狠地砸破了廖嘯濤的腦袋,那一下,幾乎用了胡斯昕所有的力氣。
隨着“砰!”的一聲響,廖嘯濤的腦袋被砸開了花,白花花的腦漿混合着紅豔豔的血噴灑出來。
夏歐奇誇張地道:“咦……好惡心!”
胡斯昕臉上的血已經結了痂,腦門上有好幾條血印子,身上更是不堪入目,他捏緊拳頭,看了夏鷗靈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極複雜的深情。有恐懼,有憤怒,還有仇恨。
他頭也不回地跨出段家別墅大門,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離去。
……
胡斯昕一走,夏鷗靈緊繃的神經立即放鬆了下來,整個人都如一灘爛泥癱坐在椅子上大喘着粗氣。
直到這時候,她額上纔開始浸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汗珠漸漸彙集成汗水,順着她略微發白的臉頰流了下來。
段辛宸走過去,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夏鷗靈大驚:“喂!段辛宸,你幹嗎?”
“你需要好好休息。”
“誰說要休息了?快放我下來!”
段辛宸不理會她的話,傻子都能看出來,剛剛她念咒語的時候有多生疏,消耗了多大的體力,加上聽說自己父母已經去世的噩耗,她早已體力不支,現在根本就不是逞強的時候。
身爲一個男人,最不願看到的就是他的女人在他面前假裝堅強。他就是她的避風港,有啥開心的難過的,他都希望她能夠毫無保留地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夏鷗靈不再掙扎,她確實是有點兒累了。既然有免費的11路公交車搭,那就不坐白不坐吧!
然而,她卻發現,段辛宸並沒有將她抱進臥室,而是來到了浴室,將她輕輕放進浴缸,然後二話不說將水溫調好開始放水,甚至連脫衣服的時間和空間都沒有留給她。
夏鷗靈衝過水花坐了起來,“段辛宸,你可以出去了。”
“我也要洗。”段辛宸說着,開始脫自己的外套。
“那你先洗吧!”她說着,跨出浴缸。卻被段辛宸一把按了下去。
他似笑非笑地道:“我沒說要跟你一起洗,女士優先,你先來吧,我出去。”說着,他滿意地看着她漲紅的臉,轉身離去,只餘下淡淡的汗味兒。
這臭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夏鷗靈生氣地踢了一下浴缸,沒發現自己已經將先前跟他吵架的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脫掉束縛,將自己淹沒在溫暖的水中,洗去身上的血腥味兒,腦海中一幕一幕放映着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
金學宇的事還沒解決,御靈一族就來了一羣傻逼來搗亂,不知道之後還會有多少傻逼前赴後繼。
……
“夏鷗靈!”睡夢中,一張腐爛的臉忽然放大在她眼前,嚇得她立即從夢中驚醒,睜開眼,果然看到了站在她牀邊的一具已經發臭的腐屍。
夏鷗靈揉了揉太陽穴,坐了起來,不悅地道:“金學宇,可以拜託你找個好點兒的時間來找我嗎?”
金學宇看起來很生氣,嘴脣一抖一抖的,雙眸猩紅,“好時間?你還想要好時間?都是你做的好事!你說我媽媽是兇手,可是剛剛我去看她,卻發現她在自己的牀上……只有身體……腦袋不見了……”說到這裡,金學宇聲音有些哽咽,眼睛愈發猩紅。
驀地,他大叫起來,一把掐住夏鷗靈的脖子:“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語氣,就好像夏鷗靈是兇手一樣。
就在這時,“砰!”地一聲想,一枚子彈嗖地破空而來,直射向金學宇的腦門。
金學宇低吼一聲,飛快地躲開,子彈擊在他身後的窗戶上,玻璃“哐當”變成了碎片。
臥室門口,段辛宸頎長的身影筆直地站在那裡,手中舉着一柄黑色的手槍,槍口還冒着淡淡的白煙。
“再敢動她一根毫毛,我讓你連鬼都做不成!”段辛宸聲音冰涼,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一般。
對於段辛宸的關心,夏鷗靈已經漸漸地適應了,她看着金學宇,淡淡地問:“你媽媽什麼時候死的?”
“我不知道,我剛剛去找她才發現她已經……兇手怎麼那麼殘忍,居然連她的頭都給帶走了……”金學宇的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身體劇烈地抖動着,夏鷗靈甚至可以看到他身上的肉在一塊塊往下掉。
“好了,我知道了,明天我去你媽媽家看看。現在有點晚,我要睡覺了。”夏鷗靈說着躺了下去。
金學宇還想說什麼,接收到段辛宸傳來的不悅的目光,想到剛剛他差點將他打死,乖乖地離開了。
……
這一次,夏鷗靈沒有拒絕段辛宸的陪同。兩人一起來到金學宇的母親家,由於她現在是一個人住,事發時間又是在晚上,所以直到夏鷗靈和段辛宸來到她家警察都沒有接到報警電話。
現場很整齊,金母的身子筆直地躺在牀上,腦袋被切掉了。夏鷗靈湊近看了看,眸光一閃,看了看段辛宸,兩人相視一眼,心照不宣。
切口很不整齊,不是一刀切下去的,而且,切口上並沒有凝固太多的血液,有一些也只是已經變黑了的血塊。
很顯然,兇手是在她死後纔將她的腦袋切下的。
金學宇焦急地問:“怎麼樣?看出什麼了嗎?”
夏鷗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這幾天你都在找暖暖嗎?”
“是的。”說到這裡,金學宇更加痛苦了,“但是,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找到她。”他捂住自己的臉,痛哭起來,“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妻子是個怎樣的人?”夏鷗靈突然問。
金學宇驚訝地擡起頭,腐肉中的雙眸艱難地睜開,白色的瞳孔裡看不出什麼神色,“爲什麼這樣問?你懷疑是曉珊?”
“沒有,我只是想問問你們之間關係怎樣,她是個什麼性格的人。”
“我們結婚有五年了,關係一直都不錯,從來沒有超過架。她接人待物都很溫和,只有跟我媽不太處得來,這你也知道,婆媳都是這樣……再怎麼樣她也不至於殺了我媽的。”
“你死後她情緒怎麼樣?”
“不太穩定,我每次回去看她她都在偷偷抹眼淚,但白天的時候又像是沒事一樣。她是個很堅強的女人……”說道易曉珊時,金學宇的語氣明顯變溫柔了,可見他是真的愛着她的。
事實證明真的如段辛宸所說,虎毒不食子,殺害金學宇的兇手並不是金母,那麼,同樣的道理,易曉珊是兇手的可能性也不大,因爲……暖暖不在。
夏鷗靈派了鼠寶發動它的鼠類大軍去尋找暖暖的亡靈,如果她不幸遇害了的話,她的亡靈應該就在這附近徘徊。
但願……她還活着。
易曉珊在當天下午得知了婆婆死亡的消息,看到她連腦袋都沒有了的時候,嚇得整張臉都蒼白如紙,大叫一聲就暈了過去。
段辛宸立即派人將她送去了醫院。一個好好的家庭,因爲在金學宇死後,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到現在,最後一個健康的人也住院了……支離破碎,家已不家。
鼠寶捎來消息,已經找到了暖暖的下落。但是,它卻無法感受到她的具體位置。
就連夏鷗靈,搜索了半天也只搜索到了一絲微弱的氣息,就在她一籌莫展之時,一個人抱着一個小女孩在大霧中慢慢朝她走來。
易振的頭髮長長了點兒,在風中飄逸着,他逆着光將小女孩護在懷中,來到夏鷗靈面前。
“主人,這是你要找的……亡靈。”最後兩個字,等於是給暖暖判了死刑。
夏鷗靈看過暖暖的照片,這次也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暖暖好像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可憐兮兮地抓着易振的衣服看着夏鷗靈:“你們……認識我嗎?”
夏鷗靈看着易振,每次,他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那麼及時。一瞬間,她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流了出來。她連忙轉過目光,看着暖暖:“暖暖,還記得你爸爸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