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瑤踏神祠拒舞紗（二）
接不上原來思路的陳黃鷹索性把話鋒一轉，輕輕咳了兩聲，摸着下巴道：“不過話說回來，姜毓遙長得還真不錯啊！只可惜心如蛇蠍，白瞎了她那張漂亮臉蛋了！倒是她兩個姐姐都不錯，難怪姬鴻光會那麼不懂得憐香惜玉，誰遇到這麼個蛇蠍美人，都會非常狠得下心殺了她吧！”
之前他們在蓬萊古陣中時，沒少吃薑毓遙的虧，若不是有姜毓琳和姜毓裳相助，他們真不一定能夠闖到最後一關。因此，他們對姜毓遙的意見都非常的大，以前還會覺得姬鴻光下手太狠了些，但是越想越覺得姜毓遙純屬是自找的，誰叫她作孽太多，死了也活該。
陳夜鶯將自己盤成碟子狀，趴在蛇尾上撐着下巴，一雙大眼滴溜溜地轉來轉去：“爸爸，你們見過姜毓遙？”
陳黃鷹道：“嗯，見過，在蓬萊古陣的時候，差點兒栽在她的手裡。真沒想到啊，這個野娘們竟然跟誰都有一腿，還跟猴子拜過堂入過洞房。我估計後來她也是想要去勾引姬鴻光，結果沒成功才被殺的。”
吳翼皺了皺眉頭：“或許，我們回去之後應該調查一下姜毓遙？”
之前他們曾調查過姬鴻光的生平，但是資料上關於他的記載實在太少了，能夠找到的也只是在說他犯下了多麼大的罪孽。既然姬鴻光和姜家的羈絆這麼深，他們或許就應該從姜家入手。從上古四大家族查起，將四大家族中每個家族人的過往都綜合一下，說不定就能夠有新的發現。
姬鴻光在黃泉半坡施展森羅血咒，與敵人同歸於盡，之後又神奇地死而復生展開報復，然後又十分突然地失蹤，就此人間蒸發，可謂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許多人都覺得，姬鴻光應該是已經魂飛魄散了，否則他爲何千年來都沒有再出現過？
可是吳翼去不這樣認爲。他覺得姬鴻光一定還活着，就像姜毓裳躲在蓬萊古陣中一樣，也藏在了沒人能夠找到的地方。也許他是不願意出現，也許他是無法離開藏身之處，他正在等待一個契機重新回到他親手建立的基業當中，或是重振往日雄風，或是尋遍天下找回他心愛的女子，就此隱居山林，與麋鹿魚蝦爲伴。過着平淡而灑脫的生活。
龍進點了點頭：“這個辦法倒是不錯。咦？不對！”忽然站起身來，“你們有沒有覺得。這附近好像太安靜了。”
經龍進這麼一說，其餘幾人這才發現周圍確實有些異常。陳夜鶯忽地立起身子，指着四人身後道：“爸爸、叔叔，快看那裡！”
四人回頭望去，這才明白爲什麼周圍忽然變得這樣安靜了。原來，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身後的大瀑布不知何時竟斷了流，露出藏在瀑布後面的巨大青銅門來。此時黃泉宮殿的青銅門大開着，一個身着金紅錦衣的紅毛猴子負手而立。目光灼灼地看着結界中的五人，似乎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陳黃鷹被紅毛猴子看得渾身發毛，伸手捅了捅龍進道：“喂，哥們，他看不見哥幾個吧！也聽不到哥幾個說話吧！”
龍進苦笑了兩聲道：“我覺得他看得到我們，也聽得到我們說話。”雖說他們此時都躲在結界當中，但是看這紅毛猴子的表情便應該知道。它已經發現了他們了。
紅毛猴子伸手理了理身上的錦衣，毛茸茸的雙手在面上那麼一抹，立時變成了一個紅髮的俊美男子。男子爽朗一笑，衝着五人所在的方向拱手道：“五位貴客遠道而來。黃泉未能前往迎接，還請五位貴客贖罪！”將手中鐵棍一揚，鐵棍微微一顫伸長開來，直點在了五人面前，“方纔聽到五位似乎在談論我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進殿一敘？”竟然是聽到他們談論姜毓遙，這纔出來的。
龍進揚手撤了結界，笑道：“黃泉獄領主果然厲害，我們自以爲藏得很好，卻還是被你給發現了。”隔着一層結界，又隔着轟隆隆的瀑布與青銅大門，躲在黃泉宮殿中的黃泉竟然都能聽到他們的談話，可見這紅毛猴子首領的耳力真的是非常的不一般。
五人踏着鐵棒，來到黃泉宮殿當中，黃泉一路引着五人進入到正殿當中，請五人落了座，又讓旁邊幾隻小猴端來了水果和猴兒酒，然後才道：“適才在宮中，聽到五位似乎是在談論一位名叫姜毓遙的女子？”
陳黃鷹毫不客氣地抓起一枚人蔘果啃了兩口：“嗯，是在說她，這女人之前把哥幾個害慘了！”
黃泉聞言大喜：“這麼說，你們是見過她的了？她現在人在哪裡？過得好不好？我之前聽說她好像是已經過世了。”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這麼多年來，黃泉即便還記得當日姜毓遙下毒暗害妖族之時，卻依然無法控制住自己對她的思念，甚至在他聽說她被姬鴻光殺死之時，還曾想過要出去找姬鴻光拼命。無論如何，他對她的這份情是真的，他也願意相信，她曾經愛過他。哪怕她對他的愛只有那麼一秒，他也心滿意足了。
他知道，作爲敵對方的她接近他是帶有目的的。若她真的能夠有那麼一秒真心地愛過他對他動過心，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願意保存着她對他的那一秒鐘的愛，永遠留在這黃泉獄中贖罪。
爲他自私的愛戀害死了衆多妖族而贖罪。
吳翼猶豫道：“我們是見過姜毓遙，她……她現在……”不知是否應該將姜毓遙的情況告訴給黃泉。
見吳翼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幾個字來，黃泉有些急了，不禁現出了猴態，跳到椅子上抓耳撓腮起來，急着追問道：“她現在怎麼樣？你儘管說，我只是想知道她的近況而已啊！”這麼多年未見，他真的很想念她。
陳黃鷹看吳翼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將話說出口，於是搶着道：“哥幾個之前是在蓬萊古陣裡看見姜毓遙的，那時候她和她兩個姐姐一起住在一具肉體裡。怎麼說呢，她好像有點兒精神分裂的，明明是她害死了自己的親姐姐姜毓裳，最後又被姐夫殺死，她卻總把自己幻想成最無辜的那個人，覺得自己沒有殺那麼多人，覺得自己很善良。”
“精神分裂……”黃泉輕輕重複了兩遍這四個字，苦笑了起來，“那這麼說，她過得並不好了？”只覺胸口一陣難受，心似是被揪起來了一樣的疼。
陳黃鷹道：“也不能這麼說吧，大哥倒是覺得她過得挺滋潤的，成天活在自己的幻想裡，發了瘋就開始殺人，反正沒人攔得了她。那兇狠勁兒啊，差點把哥幾個全都弄死！”只要想起姜毓遙瘋狂的樣子，他就覺得脊背一陣發涼。
再強的人也鬥不過瘋狗，這真是鐵一般的事實啊！
黃泉苦笑道：“她還是當年那樣，不管對誰下手都是那麼狠。曾經她裝成妖族幫我們打仗，在戰場上她對她仙界的朋友們下手也是那樣的狠辣，毫不留情，就真的像是在和毀壞自己家園的敵人們拼命一樣。當初也就是她在戰場上時展露出的那股狠勁兒，讓我們所有人都沒有疑心過她是奸細。
“除了對朋友狠，她對自己也非常狠，有一次她爲了救我，飛身擋在我的身前，沉重的一刀就那樣砍在了她的背上，連骨頭都劃出了深痕。當時我以爲她對我一定是真心的，可是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她那樣做完全就是爲了要取得我們大家的信任，要放長線釣大魚將我們一網打盡！唉！直到最後一刻，族人都倒在我的面前，我還是不願意相信她是我的敵人啊！”
回想當年往事，黃泉虎目含淚，一雙精光四射的金眼睜得滾圓，一眨都不敢眨，雙拳緊握，指骨骨節都因過分的用力而發出“咯咯”的響聲，唯恐一個不小心，拼力隱忍多年的一滴英雄情淚就會這樣不聽話地滑落下來。他作爲妖族的統領，爲敵方女子流淚，實在太不應該了。
哪怕她是他畢生唯一的摯愛，他也不能爲她流下一滴眼淚。只因爲，她是害死他族人的大仇人。
看着黃泉雙目通紅，一臉的悲痛，五人全都沒有說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才得知自己心愛的枕邊人竟然是無時無刻不想着該如何置己於死地的大仇人，這種打擊，又有多少人能夠受得了？
黃泉長嘆一聲，仰頭望着高高的山石穹頂，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曾經的悲傷往事，應是將滿目的淚水全都逼了回去，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對四人道：“抱歉，一時激動，倒讓五位笑話了。”
吳翼連忙道：“應該道歉的是我們，是我們話說得太直白了，惹你想起了傷心事。”
黃泉擺擺手道：“不，我要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告訴我她的消息。上次得到她的消息，似乎還是在千年前，我聽到有人說她被姬鴻光給殺死了。原本我以爲她說不定會到九獄中來，可是找了多年卻始終沒有發現她。卻原來，她是去了蓬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