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宇本就對大師本身異常感興趣,今日見他不提教導,反而頗有關懷之心,就漸漸放開了拘束,連忙把書冊胡亂塞在懷裡,問道:1
“您是不是無所不通,無所不能?爹孃說您一眼就能瞪死人,是陸地神仙,帝國仙師呢,這是真的嗎?”1
期盼大師答覆之餘,時宇還將半個坐在椅子上的屁股也向後挪了挪,整個大腿都放了上來,緩解一下痠麻,兩隻腳懸在椅前一蕩一蕩的。4
清溪本已挪步,準備引着時宇回房,看他定在椅上未動,就向帝先大師看去。2
大師也只是隨口一說,見此情景,便未再提回房之事,站起身來踱了幾步。
“都是以訛傳訛,天下哪有能無所不知之人。天下文書,浩如煙海,新作舊藏無數,怎可能一一通讀,一一通曉,別的不說,時宇你寫的文章詩詞,我就不曾閱盡。2
帝國仙師那更是無稽之談,世上哪兒有神仙,只是御力大小不同罷了。1
你能三歲識字,五歲行文,在普通人眼中,何嘗不是神仙般的作爲,你可是小神童啊!你是不是認爲自己文曲星下凡呢?”1
“也是哦,可您都綿延一千多歲了,比我那去世的祖爺爺還大,若不是神仙,哪兒能活這麼久,看您氣色,再來一千年都可以。”時宇嘻嘻笑道。1
帝先大師還未言語,一旁的清溪先發話了:“胡說,大師壽齡怎能任由你胡言,一千年?你這小鬼實在該掌嘴了。”1
清溪突然說得如此色厲,絕不似方纔開玩笑時的假意生氣,時宇嚇了一跳,屁股又坐成了半邊,擺正姿態慌忙看過去。1
大師擺擺手,“無妨無妨,不知者不怪,時宇還是小孩子,清溪你莫嚇着他。
壽齡之事,學了武技術法,自然會有延長,這也不是什麼異事,民間勞作之人,日日田間工坊操勞,略同於武技中的煅體之法,長壽之人不也頗多?”1
大師雖和藹,可看着清溪那目光冷峻,緊繃繃的小臉,時宇有些心虛,連忙站起深深一鞠,說道:“清溪姐姐愛戴大師,希望大師壽元永續,容不得語言冒犯,學生莽撞,請大師責罰。” 2
帝先大師拈鬚笑道:“有什麼好責罰的,你也是無心,且先回去好好看書吧,清池你帶他回去。”
“是,大師!我這就回去好好讀書,先行練習,不明之處,我自會去書庫查明。”1
說完,時宇急忙起身,快步跑開,攥着書,低着頭,站在門邊一副可憐巴巴等清池先行的樣子。1
清池看看大師,又看看清溪,轉身向外走去,時宇急忙跟上頭也不敢回,真生氣的清溪他還是很怕的。1
帝先大師見此,無奈地對清溪說道:“我真要說說你了,看你把小娃娃嚇得,以後不可如此。”1
“那又怎樣,說大師再活一千年,那不是詛咒嘛,要是在神宮,對您言語冒犯,是要嚴加懲處的!要我看,就該投入虛冥黑淵。”清溪不依不饒。2
“此處說甚麼神宮規矩,老夫我在這裡就是個教書先生,無病那小子心有不甘,常常對我語言不敬,按神宮規矩,一百條命也沒了。1
再說了,那虛冥黑淵是誰都可以往裡扔的麼?除了神虞天帝,誰曾踏入那裡一步?不要胡說!若時宇是虞童,你可犯了大錯,而且你姐妹對我就客氣了?”1
“大師,那怎能一樣,虞無病怎麼說也是虞氏嫡脈,還是皇帝,有些脾氣不算什麼。1
可時宇不同,一介凡俗而已!要他是虞童那就罷了,我以後躲着他走。要不是,還這般對您不敬,即使不能依神宮規矩處置他,我也天天爲難他。”1
“呵呵,你這丫頭就是壞脾氣,都轉生多少次了,還是改不了,清池就比你穩重。”1
“誰讓她是姐姐呢,姐姐穩重,我再穩重,多無趣。”1
“就你這小丫頭伶牙俐齒,記得,以後莫要總欺負時宇。”1
“知道啦!老夫子你真囉嗦。過兩天我就回神宮再去轉生,省得沾染你這一身老氣。”1
正說着,清池歸來,聽到兩人言語,輕輕一笑道“清溪你這話,讓神宮那幾個老迂腐聽到,定會讓你多受一番苦難。”1
“哼哼。”清溪似乎受了驚嚇,立刻收斂了一些,轉向帝先大師,“大師,您不會告狀吧。”1
帝先大師哭笑不得,“你又不是不知,你說的每句話,經歷的每一件事,神宮影壁都會顯現,自行印刻在玉鑑上,還用我告狀?”2
“印刻怕什麼,億億萬萬年也沒人看,那房間都堆滿我和姐姐的玉鑑啦,全天下蟲蠹去吃估計都會撐死。
時宇要不是虞童,丹爐也別燒了,他不是喜歡看書嗎,就讓他去看個夠。”
“唉,你姐妹倆身爲陣靈,陪着我們幾個老傢伙,這無數年都過來了,反覆轉生受那記憶抹除之痛,也不知何時是個頭。”2
“誰讓以前的一個個虞童都不中用,不能永久堅守護界大陣,非要我姐妹幫着修補,每次修補完都要重歸純靈恢復元氣,這次的虞童更混賬,居然隱匿不出!
記憶倒無所謂,看玉鑑也能找回。不過大師,爲何虞童不是在虞神宮轉生呢?非要自我覺醒,不覺醒找都找不到!”1
“神虞天帝當年怎麼想的,我哪兒猜得透,你們三個陣靈也是辛苦,天帝當年還是力有不逮啊!
哎喲哎喲,扯遠了,再說下去,我也要跟着倒黴。
不談了,今後你姐妹兩人就好好照顧時宇,莫讓他委屈,督促武技術法,也算暫時安撫一下無病吧。”
“是!”二女答應一聲便退出房間。
帝先大師獨自沉默片刻,緩步走出書房,立在院子裡仰望星空。1
明月懸於天穹正中,清冷的光芒灑遍整個大陸,帝都就像大陸中央一頭沉睡的巨獸,而皇城,則是巨獸的心臟,緩緩躍動。
大師慢慢從地面升起,越來越快地奔向虛空,而後像觸到了什麼似的突然停下,遙遙懸於穹頂,雙臂高展,仿若撐起天幕。
他俯瞰着皇城,又把目光放得更遠,覆蓋了整個大陸,巡視着,探查着,無止無休。
一道淡光輕輕掃過整個皇城,又一道淡光覆蓋了整個帝都,最後,神虞大界像是被包裹的蛋心,在一張遙不可及的晶亮大網內生生不息。1
皇城,寢宮大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推開。
虞無病的身影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擡首望天,清冷夜晚微涼的空氣,不知爲何在他的身周形成了一團淡霧,纏繞着,瀰漫着。
帝先大師的偏殿中,一道房門也被輕輕拉開,月亮淡青色的光芒揉合着暗夜之色,讓一切都變成了灰白。1
兩道灰濛濛的身影隱隱約約立在殿園中,她們也如虞無病一般擡首,看向遙遠虛空。
只有偏殿側廂,有一點光,是磷石的光芒透露而出,時宇仍捧着剛到手的習武書冊,在獨自摸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