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學兵師反坦克武器的射程問題,高樹嘉避近求遠,“豆戰車”在沒有越過第一道戰壕的時候就排好了陣型。剛纔的一戰是如此激勵,使得戰壕被打塌了好幾處地方,這些地方稍微用泥土一填便成了“豆戰車”跨越戰壕的絕佳“跳板”。豆戰車一開過戰壕,擔任首發任務的兩個中隊鬼子便排着隊依次跟上。而他們的重武器則飛快的在早就勘察好的擺放下來,槍口或者炮口對準第二道戰壕,不時放上兩槍、開上幾炮,以壓制對方火力。
學兵師反坦克武器有限,從第一次大柳河鎮戰役開始便是集中起來使用。全師反坦克兵力共有三個排,每個排三十個人,十支反坦克槍。之前的戰鬥中被打壞了三支反坦克槍,剩下二十七支便是全部的反坦克力量了。
這一次,郭達親自指揮反坦克作戰,他帶着反坦克槍手到了第三道戰壕以後,立刻在三營早就佈置好的工事裡埋伏下來,槍口遙遙的指着那些“豆戰車”,只待對方開進最佳射程內便進行反擊。
150米的距離對於坦克來說實在太短了,“豆戰車”油門一轟,眼看着纔剛剛越過戰壕,須臾間便已經突到了一二道戰壕的中間地帶。
就在高樹嘉命令“豆戰車”列隊的間隙,郭達將備戰工作做細緻了,以排爲單位,採用區域劃分的死辦法,二十七支反坦克槍已經早早的瞄好了自己的目標。
眼看着最佳時機到了,郭達手一揮剛剛下達自由射擊命令,幾乎與此同時,高樹嘉也給迫擊炮小隊下達了射擊命令。
如同學兵師重視屯駐軍的戰車中隊一樣,高樹嘉也非常重視對方的反坦克部隊。給戰車隊下達了進擊命令以後,他便拿起望遠鏡開始尋找反坦克手的所在。當豆戰車開進最佳射程的時候,學兵師的反坦克手們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有幾組人(反坦克槍需要二人操作)爲了達到更好的射擊精度將身形露了出來。李鐵書和郭達都沒有想到的是,小鬼子方面除了放在戰壕外、明處的迫擊炮之外,聯隊部的迫擊炮中隊此時全部窩在戰壕裡,而他們預設的射擊諸元正是最有可能隱藏反坦克槍手的第三道戰壕。
300多米的距離要求迫擊炮必須具備較小的射擊角度,這樣一來正好方便高樹嘉隱藏自己的迫擊炮中隊。於是,幾乎同一時間,當開在最前排的五輛“豆戰車”被擊中的時候,“噓噓”聲中,幾發迫擊炮彈精確的朝郭達他們飛了過去。
“臥倒!”從炮彈破空的聲音裡聽出了危險,郭達立刻下達了正確的指令,但還是遲了,三枚炮彈準確的擊中了三支反坦克槍的隱藏工事。幾聲巨響之後,雖然反坦克手們做出了正確的臥倒姿勢,但還是被炮彈的碎片擊中,立刻倒地不起,而三支反坦克槍也被炸壞報廢了。
“繼續射擊!就用我們的犧牲來換取小鬼子的坦克吧!”一個反坦克排的排長叫道,拉動槍栓頂上一顆子彈,然後瞄準一輛從爆炸的“豆戰車”後面穿上來的“豆戰車”扣動了扳機。
第二道戰壕裡,李鐵書聽着飛過頭頂的炮彈破空聲,臉色有些陰沉。“對面的小鬼子不簡單,”這是他的第一反應,然後他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了看被硝煙掩住稍許光芒的太陽,自語道:“有硬仗打也好,這樣我們旅的新兵蛋子纔可能快速的成長!”
他的幾個警衛和勤務兵站在他身邊,幾個人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豎起耳朵聽着炮彈破空聲,看來是隨時準備爲他擋彈片呢。
在他們這圈人周邊,一些三營的新兵或白削着臉、或漲紅着臉,雙手用力的握住自己的槍,汗水早把他們的衣服汗溼了,可是他們渾然沒有注意到這些——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殺鬼子,雖然在訓練的時候,在上心理輔導課的時候一個個口號喊得震天價響,但真正的來到戰場上,他們還是緊張了,甚至有一些彷徨。
李鐵書將大家的神情看在眼裡,他聽着不遠處的馬達聲、槍炮聲,忽然用力的喊道:“弟兄們,大家上心理輔導課的時候不是說要啥多少個多少個鬼子的嗎?現在機會來了,怎麼?怕了?”
“我們不怕!”“我們不怕!”“老子怕個逑!”……先是單獨的輕輕的幾聲,接着是整齊的一聲大吼。
戰壕裡本來有些沉悶、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改變了,而就在大家用言語宣泄自己緊張情緒的時候,李鐵書忽然站了起來,大叫一聲:“弟兄們,先投彈,然後打他孃的!打!”
“打!”
幾十顆手榴彈飛出了戰壕,接着又是幾十顆,再接着,槍聲響了起來……
“又是這手?!”高樹嘉在望遠鏡裡看見兩個支那軍人剛剛露出頭,已方的一梭子機槍子彈就掃了過去,鏡頭裡濺起一片血花,縱然有鋼盔的保護,那兩個支那人還是立刻被射倒了,他嘴角一咧,冷笑着說出了這句話。然後,他也不管在手榴彈的爆炸聲裡哀嚎着倒地、甚至飛上半空的手下,右手一揮叫道:“良木,開始吧!”
良木早等着這一刻了,他和高樹嘉在這方面是有默契的——充作先鋒的兩個中隊加戰車隊說是先鋒,其實就是消耗敵人彈藥和吸引對方火力的,而接下來由他們大隊發起的集體衝鋒纔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進攻。
黃壓壓的鬼子從戰壕裡衝了上去,在他們的前面,十幾輛“豆戰車”已經只剩下三輛。它們沒有再往前衝,而是停在幾輛報廢的“豆戰車”後面,以他們爲掩護,充當起了炮兵和機槍兵的角色。
兩個中隊將近300個鬼子,發起衝鋒的時候那情景還蔚爲可觀,現在卻最少有一半已經倒在了地上。如果有心人細緻的觀察一下,不難發現一二道戰壕間這樣的特點,那就是地面實在太平整了,平整的讓人懷疑是不是被專門整理過。
高樹嘉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這也是他要先讓兩個中隊的鬼子和戰車隊去淌水的原因。因爲有了這些人的屍體,平整的土地算是有了凹凸,接下來他們再發起進攻的時候,也就不需要面臨毫無遮擋物的困境了。
鬼子的預置火力實在太猛了,李鐵書帶着負責防守的300多戰士剛剛從戰壕裡將頭探出來,機槍子彈便狂風暴雨一般潑灑過來。更可怕的是,小鬼子的射擊精度非常變態——他的勤務兵在扔手榴彈之前擡頭想偵查一下敵情,結果他的鋼盔才冒出工事,一顆三八大蓋的子彈飛來,穿透了鋼盔,射進了他的額頭。勤務兵哼都沒來得及哼上一聲便倒下了。
“小黃!”李鐵書的眼睛立刻就紅了。
“爲黃毛報仇!”他的警衛員們嘶喊道,幾個人猛的跳上了土墩,其中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整的一架輕機槍,抱着機槍朝對面猛烈的開火。
“下來!”李鐵書急忙喊道,然而還是遲了。警衛員一梭子子彈還沒有打完,胸口忽然迸出三個血洞,他慢慢的倒下了,手指依舊緊扣扳機。機槍槍口朝上,猶自噴射着子彈。
“不許衝動!”李鐵書真的急了,他大聲喊着,“大家互相掩護,阻擊手先打鬼子機槍!”
阻擊手是個新名詞,因爲歐陽雲的堅持,學兵師每個排裡至少都會配備兩個阻擊手。阻擊手的待遇和狼牙、大刀的特種兵戰士等同,而他們目前區別於一般士兵的標誌是那一身有些花裡胡哨的迷彩服和僞裝。
葉開就是一個阻擊手,學兵師目前的阻擊手還沒有配備搭檔,因此不管正面戰場上戰況多麼激勵,他們總是一個人在戰鬥。
學兵師爲了防守住文安,可謂下了血本,不僅不計成本的在大柳河鎮黃葉子村以外修建了土丘和石澗,而且開挖了一條人工河。葉開這個時候就隱藏在二道戰壕靠近土丘的最末端。他的臉上塗着樹葉汁水和泥土混淆起來的塗料,身上是十幾個樹枝製作起來的僞裝。任丘現在還沒有玻璃廠,因此無法生產望遠鏡所需的鏡片,葉開他們的槍上自然也沒有辦法安裝瞄準鏡了。不過,葉開他們也不太在乎這些。甚至在他們看來,不靠瞄準鏡能夠獲得阻擊手稱號纔是最值得驕傲的。
從第一道戰壕撤下來之後,當別人還在吃飯的時候,葉開便已經和其他幾個阻擊手尋找最佳位置去了。李旅長已經說了,二道防線絕不允許再丟,這種情況下,他們就沒有必要把自己拘束在戰壕裡,擔心戰後成仁或者被俘了。
阻擊手既然享有和狼牙、大刀特種兵戰士一樣的待遇,歐陽雲對他們的要求自然也與後者一樣——儘可能的保存自己、殺傷敵人,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言放棄。歐陽雲其實想直接的闡述爲“不拋棄、不放棄”的,不過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這個時代的中國青年實在太純了,他怕他們誤會,到最後反而適得其反,反而誤了他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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