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們騎馬進城,進宮的道路上,洛府依舊矗立在那兒,我勒住馬,直勾勾的看着。然後轉頭,笑道
“你們先去吧,我先回趟家。”
“阿姐!我也跟你回家拜見爹孃!”
我點頭,然後給了阿燼一個安定的眼神。
我帶着雲起推門而入,一切都沒有改變。大廳裡陳列着四個牌位,洛門中鶴之靈位、洛門白氏之靈位、洛門雲天之靈位、洛門雲荒之靈位。
我把拉過雲起跪下,磕了三個頭。
“爹、娘、哥哥,雲荒回家了。還帶了雲起來,雲起是我認的弟弟,爹孃和哥哥一定會喜歡他的!雲起,來拜見爹爹孃親和哥哥!”
雲起又磕了三個頭
“爹孃、哥哥,我叫雲起,在沒有被阿姐認做弟弟的時候,我經常來領飯,那時孃親還給過我一件棉襖呢!以後,就有我幫你們照顧阿姐!”
我抱着爹孃和哥哥的牌位,帶着雲起在府裡走了一圈。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往事歷歷在目。
我帶着雲起到了最近一家的喪事店,吩咐他們做一個牌位,洛門含香之靈位。然後買了兩件素白縞服換上,終於,在七年之後,爲我洛家穿上了喪服。馬車在門口等我們,我緊緊抱着四個牌位。
馬車橫穿皇宮,在大殿外停下,我深吸一口氣,下了馬車,天上竟開始紛紛揚揚的下起了雪。
門口的侍衛給我們打開門,阿燼他們站在前頭,容初站在下面背對着我們,他在咳嗽。
我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咚咚咚…
阿燼他們看向我們,容初也順着他們的目光看過來,那張臉未變過分毫,只是他的臉無血色,蒼白的脣似乎掙扎着張口,我知道他要說什麼。天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旁邊的寧太后拿她的尖細指甲指着我,手開始顫抖,寧芯也變了一張臉,眼睛瞪的老大。我略過他們,直直看向牌匾上。
“寒謹,可否幫我把牌匾之上的東西取下來?”
寒謹點頭,縱身而上,很快取下來一個包裹,我把四個牌位遞給雲起,接過那個明黃黃的包裹,已經佈滿灰塵。
我笑着看向太后
“我小時候曾經和哥哥偷聽過爹和孃的談話,他說,大殿之中,牌匾之上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我卻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想想,再聯想一些事情,也許,我明白了。我們洛家是懷璧其罪。”
“雲荒…”
聲音從容初嘴裡傳到我的耳朵裡,我自動忽略,然後打開包裹,是一個盒子,打開盒子,是一張絹布還有一封書信。我仔細看了看書信,看到最後一張我終於笑出了聲
“果然是懷璧其罪啊!太后娘娘,您本事真大,謀害先皇,狸貓換太子。”
她的臉色大變,我把書信扔到她腳下
“太后,您覺得如何?”
我又把絹布打開
“寧氏未有所出,抱沈氏之子,但朕心中摯愛,不與處置。然,若以子把持朝政,則廢。沈氏之子,納入宗譜。”
寧太后一屁股坐到地下,顫抖着雙手
“怎麼會?怎麼會!”
我走過去,拍拍她的臉
“原是先皇早就知道,而我爹是極力隱藏這個秘密的。”
寧芯跪着過來,害怕全寫在臉上
“皇后娘娘,我…放了我吧!我什麼都沒做!”
我伸手迅速把她頭上金簪拔下來刺進她的大腿上,她痛的哇哇大叫
“含香是怎麼死的?”
“啊…我不知道!”
我用腳踩住了金簪
“最後問你一遍…”
“啊…我說我說,她偷聽我說話,然後讓奴才把她淹死的。”
她說話的時候,我看着天翊,然後鬆腳,走到雲起身邊,拿過爲含香做的牌位看向天翊
“含香是最喜歡你的了,我允許你入贅我洛家,含香是洛家大小姐,而你,會是洛家姑爺,而且,只許娶我家含香一人!”
天翊走過來跪下,接過牌位。
我遞給了他,一步一步走向容初,定定的現在他面前,我拿着袖子往他的右臉上擦了一擦
“雲…”
荒字還沒出口,我一巴掌就打上去了,容初竟然倒了下去,然後支撐着右臂看着我,他的嘴角有了一絲血痕,我雙眼朦朧
“這一巴掌,是替我一心爲國卻最後被扣上謀反帽子慘死的爹!”
我單膝跪在他面前,剛伸出手,門口就傳來沈尋之的聲音
“寒諺,攔住他!”
然後又一巴掌打上了他的臉
“這一巴掌是爲我無辜枉死的娘!”
他嘴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啪。
“這一巴掌爲了我被人搶走愛人,最後死不瞑目的哥哥!”
啪。
“這一巴掌是爲了替我葬身火海的妙菡姐姐!你,把她撤出皇室宗譜,我要她做我哥哥的妻子!”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啪。
“這一巴掌…是爲了我…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這世界就死在冰天雪地離的孩子…”
我最後揚起手,輕輕落在他的臉上,然後拽住他的衣領
“你知不知道,我在冷宮裡等了你多久?我明明就已經難受的不行,卻還要安慰焦急的含香。我從期望等到絕望!在御書房前被杖打時,我希望着你能看我一眼,可你沒有!你和寧芯在你儂我儂。之後,我只祈求家裡人可以平安,只要你跟我說一句對不起,我可以什麼都不計較!直到他們被斬,含香死在了冰冷的河水之中。我才明白,這些都是我一廂情願!容初,當年你說過什麼你可還記得?‘容初定當像珍惜自己的心一樣,珍惜雲荒,願此生與雲荒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皆不離。'呵… 容初,你欠我的,我不要了,我要你活着,用下半輩子爲我洛家贖罪!”
我顫顫巍巍的站起,往門口走,口中的血滴在素白的衣服上,像那年的朵朵的寒梅,門口的寒諺挾持着沈尋之,寒諺指着我,臉色大變。我只覺得天旋地轉,重重的倒下。
“雲荒!”
“雲荒!”
“阿姐!”
“雲荒!”
…
不知道誰在叫我,我倒在那個熟悉的懷抱,我緊緊拽着阿燼的衣領,努力用嘴型對他說出七個字…
他焦急的撫着我的臉,叫我,我卻聽不清。
一張張熟悉的臉變得灰暗,我強睜着眼睛,可是好累,好累,終於世界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