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慢慢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夏驍和言予澤身上，根本沒有人朝側門這面看過來，就連言予辰都一臉防備的站在陳婭身側，擔心夏驍做出什麼過激的動作。
但夏驍卻並沒有表現出多激動，亦或是他的激動已經完全沒表現在臉上，他側頭看着陳婭，定定的看了半晌，終於有些沙啞的開口：“我有話要和你說。”
“可以。”
陳婭回答的十分乾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看了夏驍一眼：“等我婚禮結束，我會找時間聽你說。”
“不行！”
夏驍沒有半點商量餘地的拒絕，起身上前的同時言予澤也跟着動作，擋在陳婭的面前，夏驍對他視而不見，目光炯炯的看着陳婭：“我現在就要說。”
陳婭對上他的視線，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出來，像是解釋一般開口：“我現在要和我未婚夫舉行婚禮儀式啊，沒時間。”
夏驍的臉色愈加難看起來，他嘴角動了動，似乎有些難以啓齒：“陳婭，你知道我來這趟的目的，現在不是你意氣用事的時候。”
“夏驍！”
言予澤終於聽不下去，他後退兩步站到陳婭身側：“你今天過來，如果是送祝福的我們夫妻都很歡迎，但如果你還藏着其他的心思，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夏驍嗤笑一聲，絲毫沒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裡，跟着也向前走兩步，在兩人面前站定：“我既然今天敢來，也沒打算跟你客氣！”
話音落下，言予澤的火氣頓時盛了幾分，他攥拳便要再次朝夏驍衝過去，卻被陳婭一把拉住手腕：“好了。”
她手上用了好大的力才勉強拉住言予澤，安慰似的拉着她手腕輕晃了一下，重新看向夏驍：“你說完想說的話，就會離開這裡麼？”
夏驍皺眉，不是說也不說不是，有些勉強的點了點頭。
“那好，我聽你說。”
陳婭沒去管言予澤瞬間黑下去的臉色，面無表情的朝着夏驍開口：“跟我過來吧。”
說完，便轉身朝着她剛剛來時的休息室走去，夏驍皺着眉頭，朝着言予澤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言予澤站在原地沒動，但是嘴角的寒意卻越來越深，他斜眼掃了一眼身邊的助理，後者立馬心領神會，不動聲色的跟在夏驍和陳婭的身後，進了休息室旁邊的房間。
大廳中的賓客越來越多，見到滿地狼藉都有些奇怪，有看到剛剛那一幕的也不敢多聲張，壓低聲音小聲議論着。
言予澤看着這一幕，心理怒氣更盛。
休息室的門開了又關，陳婭走到化妝臺面前站定，轉過身面無表情的看着夏驍：“我只給你十分鐘的時間，你有什麼話，一次性說清楚。”
她身上的婚紗是抹胸式的，白皙的頸部戴着一條極簡的項鍊，但是吊墜上的鑽石卻彰顯着它不菲的價值。
夏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很少送她這類的首飾，如果非要回憶好像還只有在兩人上學的時候偶爾出去玩或者逢年過節會送一些小玩意給她，但是很正式的禮物，好像真的沒有過什麼。
他心裡有些泛酸，但卻不知道這酸意是來自於愧疚還是嫉妒，深吸一口氣，他擡眼看她：“陳婭，你不能和他結婚。”
“憑什麼？”
陳婭似乎對他這句話一點都不意外，冷笑反問。
是啊，憑什麼？
夏驍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上前去拉陳婭的手臂，卻被她躲開，他動了動嘴角，像是解釋又像是認錯一般的語氣：“上次的事情我知道不是程毓說的那個樣子……我本來早就和她提出解除婚約了，但因爲上次的事情耽誤了，現在……我和她已經沒關係了。”
陳婭聞言挑眉，剛剛一直在外面鬧她都忘記了他也是有婚約並且同時要在今天結婚的人，怪不得有時間來她的婚禮上大鬧，原來是自己的婚禮取消了。
深吸一口氣，她擡頭：“這就是你今天來這裡要說的事情麼？”
夏驍：“……”
“如果只有這些的話那我知道了，雖然和我沒關係，但我還是祝福你，不管是程毓還是其他的女人，我都希望你能早點找到你的幸福。”陳婭攥着婚紗，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更自然一點。
夏驍臉色驟變，呼吸一瞬間粗重起來，他猛地向前一把攥住陳婭的手腕：“你把這些話給我收回去！陳婭，你明知道我今天爲什麼來這裡，你明知道我是下了多大決心來找你！”
他已經不要面子，不要尊嚴，這樣低聲下氣，無非就是爲了能挽回她，她怎麼還能雲淡風輕的說出這樣的話？
“那又怎樣？”
陳婭不顧手腕處傳來的痛意，瞪眼看着他：“你象徵性的對我勾勾手，我就應該放下所有的一切和你走麼？”
“夏驍，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會再和你有任何關係了。”
她說完用力掙脫開他的手腕，繞過他轉身便要往外走。
“你別走！”
夏驍轉過身迅速從後面將她抱住，烙鐵般的手臂緊緊的扣住她的腰肢，無比激動的開口：“丫丫你別這樣，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意氣用事和你吵架，更不該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我都知道了……”
“你放開我！”
陳婭眼眶發紅，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下來，但她卻沒有任何的哭腔，擡手去掰夏驍的手，文絲未動。
她放棄，仰頭胡亂的擦了一下臉，開口：“夏驍，你真的不用這個樣子，我們分手，沒有誰對誰錯，只不過到了該分開的時候，你不需要這樣道歉——這不像你。”
身後的男人動也不動，但是抱着她的雙手卻更加用力。
“我知道你委屈，但不要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這段時間我一直泡在酒精裡，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你。”夏驍的聲音有些澀然。
陳婭眨了眨眼睛，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
半晌，終於開口：“……我知道你一直懷疑我和言予澤的關係，懷疑我是因爲他纔跟你分手，甚至你父母應該也都拿這些話開導過你，但是我今天和你說清楚，夏驍，在感情上我陳婭一分都不欠你。”
“……你繼續說。”
“我們之間早就有了問題，你的家庭不接受我是一方面，你自己沒那麼愛我也是真的。”
“我沒有！我愛你我愛你！我夏驍長這麼大，除了我媽以外，我唯一深愛過的女人就只有你！”
夏驍聽到這忽然激動起來，攥住她的肩膀猛地將她面向自己，幾乎是怒吼開口。
說他什麼都行，但是說他不愛她，他沒法承認。
“可是你更愛你自己。”
和他的激動相比起來，陳婭的語氣實在太平靜，像是公佈着最後的一個答案，她仰頭看着面前這個陪伴自己走過了所有青春歲月的男人，語氣平靜：
“夏驍，你從一開始就沒把我們之間的關係放在平等的基礎上來看待，你離不開我的愛，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你離不開你父母的經濟條件，所以任由他們半點也瞧不起我卻從不在他們面前爲我爭取什麼，你工作上需要程家的合作，所以你明知道程毓對你的心思還給她希望，這一切對已而言都像是商業上的條件，等價交換，但你忘了我不是商品。”
“我曾經愛你可以超過愛我自己，爲了守護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可以放下一切，可結果呢，到最後我卻變成了一個只會和你吵架的瘋女人，我惴惴不安，我沒有安全感，無非是因爲我愛的太卑微，太小心翼翼，但是現在，我終於把這些卑微的愛都用盡了。”
她擡手推開自己肩膀上的手，長吁一口氣：“夏驍，我不會再愛你了。”
她解脫般的說完最後一句話，轉過身朝門口方向走過去，這是她的婚禮，她要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門板開了一下又被人從身後推上，疾步趕上來的夏驍聲音發顫，用盡全力問出最後一句：“丫丫，你說的所有我都願意改，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嫁給別人？”
有那麼一瞬間，陳婭心裡所有的理智轟然倒塌，喉嚨處的“好”自幾乎脫口而出，但最終她還是慢慢拉開了房門，在男人的注視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