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天劍聖

“婁山三煞”中的“笑煞”哈騰話完,在所着骷髏衣內,取出一根百鍊精鋼所鑄的白骨杖,及一柄尺許周圍的圓形鐵扇!

“婁山三煞”嘯傲江湖,從來少動兵刃,如今一經取出,不由得龐真真等人齊加註目,只見“笑煞”哈騰所用的“白骨杖”共分兩截,每截長約一尺四五,中以鋼環銜接,形若人骨,粗如鴨卵!

那柄圓形鐵扇,則徑約一尺二三,四周鋒刃極薄,彷彿就是一柄奇形短斧!

“火孩兒”鄔赤見對方這兩件兵刃形式奇特,知道必其厲害,遂趕緊把自己所用的“烈火乾坤圈”及“短柄蛇焰矛”取出,他這兩件兵刃,也與“笑煞”哈騰的一杖一扇同樣不載於“兵器譜”中,均系自出心裁打造!

“烈火乾坤圈”是隻上有把手的盈尺鋸齒鋼圈,但有三枚鋸齒中通小孔,只要按動把手暗簧,便會突自孔中噴出烈火!

“短柄蛇焰矛”則長僅二尺一二,矛尖形狀如蛇,不但蛇口可噴毒焰,連那一蓬精鋼細絲所作的血擋也可化爲無數鋼針,在對面動手之間,用內家暗勁抖得飛出傷敵!

“笑煞”哈騰左手持扇,右手持杖,“火孩兒”鄔赤則左手持圈,右手持矛,相距五尺左右,巍然對立!

他們一個知道對方是位列當世武林“十三名手”的絕代兇人,一個知道對方以“火”成名,全身幾乎無物不蘊烈火,遂均抱元守一,靜氣凝神,誰也不敢絲毫怠慢!

巍然相持片刻,“笑煞”哈騰藝高膽大,哈哈一笑,身形欺進三尺,左手鐵扇微揮,照準“火孩兒”鄔赤的面門,一扇扇去!

“火孩兒”鄔赤因自己兵刃中妙用無窮,也恐對方鐵扇以內有甚花樣?

遂不肯貿然接架,足下微滑,擰身右旋,“烈火乾坤圈”就勢招化“力劃鴻溝”,向“笑煞”哈騰腰胯之間斜斜劃落!

“笑煞”哈騰是當世武林中一流人物,眼力何等高明?見“火孩兒”鄔赤閃避之間極有分寸,出手還招又極輕靈迅疾,便知無怪“翻天怪叟”龐千曉派遣此人與“碧雲娘”柳如煙同來,這位“火孩兒”鄔赤除了一身火器威力極強以外,在真實武功方面亦有精純造詣!

眼看“烈火乾坤圈”已將劃到腰際,“笑煞”哈騰突然微退半步,手中白骨杖往上一穿,連人飛起兩丈來高,吸氣轉身,掉頭猛撲,左手鐵扇化成冷森森一片玄雲,右手白骨杖則化成千條杖影,威勢之強,幾乎把“火孩兒”鄔赤立足處的丈許周圍,一齊籠罩在內!

“火孩兒”鄔赤見對方施展內家極上乘的“飛鷹身法”撲擊自己,知道難於應付,遂身形微仰,裝出欲用“巧看天河”、“金鯉逆遊”的身法向後脫身,實則身形一仰一躬,足尖用勁,反而迎着“笑煞”哈騰,宛加急箭離弦似的,斜穿而上!

果然“笑煞”哈騰在“火孩兒”鄔赤身形微仰之際,便即一聲得意厲笑,算準對方後退遠近,真氣微提,運用絕頂輕功“凌空虛度”,硬把身形在空中橫移八尺,欲乘“火孩兒”鄔赤倒縱而出,將落地而未落地的剎那之間,集中全力,猛下辣手,將其一擊而斃!

倘若“火孩兒”鄔赤真用“巧看天河”、“金鯉逆遊”身法,則委實難逃此劫,但如今卻恰好於“笑煞,哈騰施展”凌空虛渡“神功,在半空橫移身形之時,險煞人的自白骨杖端之下斜穿而過!

等到“笑煞”哈騰變式再撲,“火孩兒”鄔赤業已暫脫危機,把“短柄蛇焰矛”、“烈火乾坤圈”展盡精微,與對方互相狠鬥!

但因他真實武功方面畢竟略遜“笑煞”哈騰,三四十個照面尚可支持,一到了五十合以上,便被哈騰圈在一片寒風杖影之內!

“黃衫紅線”龐真真見“火孩兒”鄔赤已落下風,遂向“碧雲娘”柳如煙低聲問道:“二姨娘,鄔香主力難敵人,爲什麼還不施展他的拿手火技?”

柳如煙看她一眼,微笑低聲答道:“真真,你江湖閱歷畢竟還淺,鄔香主以火成名,‘笑煞’哈騰定然對他戒意極深,甚或想有剋制之法,過早施展,必告無功!如今他敗象已呈,對方驕氣已盛,防範之心也就自然稍疏,他大概也就快出手了。”

語音方了,“火孩兒”鄔赤果已趁着閃避“笑煞”哈騰的白骨杖風,身軀接連兩旋,左手“烈火乾坤圈”用陰把反手向後一撩,並按動把手機簧,自那三枚中空的鋸齒之中,噴出三縷銀色火焰!

這三縷銀色火焰,他自知因對手太強,必難奏效,故而只是惑亂“笑煞”哈騰的心神,實則想用“短柄蛇焰矛”上的“鋼絲血擋”克敵致勝!

果然“笑煞”哈騰因曾目睹“方外三兇”中的“催命頭陀”被“火孩兒”鄔赤發出“三離真火”,燒成焦炭,對他戒備頗深,銀色火焰方自“烈火乾坤圈”

鋸齒之內往外一噴,哈騰左手圓形鐵扇便即凝勁猛扇,扇出一股罡風,封住那三縷不知是否含有劇毒,抑或另具其他妙用的銀色火焰!

“火孩兒”鄔赤此時仍不使用“鋼絲血擋”,只將右手“短柄蛇焰矛”一拍,自那狀如蛇頭的矛尖之中,噴出一股暗綠毒火!

“笑煞”哈騰對於這些烈火暗器委實頭疼,既不敢擋,又不便躲,眉峰微聚之下,照準那股射向自己面門的暗綠毒火,潛運神功,張嘴噴出一口內家真氣!

這口內家真氣,果然噴得那股暗藍毒火四散分飛,但“火孩兒”鄔赤卻把握了極好機會,凝聚真力,猛抖“短柄蛇焰矛”,矛上的“鋼絲血擋”立化成一大片赤紅飛針,齊往“笑煞”哈騰上半身密射而出!

哈騰左手揮扇御火,口中凝勁噴氣之下,又遭遇這等意外的奇襲,饒他久闖江湖,多經陣仗,也未免有些心驚意亂,手足無措!

但他畢竟位列當世武林“十三名手”,一身武學超異凡流,在這千鈞一髮之間,一面丹田提氣,功聚上身,一面拋卻右手白骨杖,凝集十二成掌力,覷準“火孩兒”鄔赤那片“鋼絲血擋”所化的紅雲,怒劈而出!

這一掌是“笑煞”哈騰驚怒交集以下,全力劈出,威力豈同小可?不僅將那片鋼絲血擋所化的紅雲震得飛散無蹤,並把紅雲以後的“火孩兒”鄔赤,震得“騰騰騰”倒退三步,心頭狂跳,右臂奇酸,連“短柄蛇焰矛”均攢不住手,墜落在地!

但“鋼絲血擋”爲數太多,距離又近,任憑他“笑煞”哈騰功力再高,也無法將其全部震飛,左右肩頭及右肋之下,一連傷了四處,入肉破衣,涔涔見血!

“冷煞”洪飛見狀,向“碧雲娘”柳如煙陰森森地笑了一笑,說道:“柳夫人,這第一陣算是誰勝誰敗?”

“碧雲娘”柳如煙應聲答道:“哈三兄受傷見血,鄔香主兵刃脫手,彼此就算秋色平分,洪大兄認爲公道否?”

“冷煞”洪飛點頭說道:“好好好,第一陣就算秋色平分,第二陣洪飛想向柳夫人請教請教!”

“碧雲娘”柳如煙含笑問道:“洪大兄是要與我比賽玄功?還是較量兵刃掌力?”

“冷煞”洪飛想了一想答道:“我們也像方纔那樣混合施爲,百無禁忌便了!”

“碧雲娘”柳如煙知道“冷煞”洪飛練有一種“冷毒搜魂掌”,及七根歹毒無比的“冷光針”,因而才贏得“冷煞”之名,功力極高,心機又妙,是個極難應付的強硬對手!遂絲毫不敢託大怠慢,向“黃衫紅線”龐真真說道:“真真,你把‘列缺神斧’交我一用!”

龐真真知道這是一陣慘烈惡鬥,遂不但遞過“列缺神斧”,並向“碧雲娘”

柳如煙低聲進言道:“二姨娘,‘冷煞’洪飛那七根妙用無窮,歹毒無比的‘冷光針’,馳譽武林甚久,你何不索性施展‘飄翔百劍’……”話方至此,忽見“婁山三煞”臉上神情有異,柳如煙、龐真真不禁微詫,正待發話喝問之際,九回谷深處突有一種奇異聲息傳出!

“笑煞”哈騰首先向“碧雲娘”柳如煙憤然喝道:“三元幫人物怎的如此無恥,一面藉詞與我弟兄比鬥,一面卻派人暗入九回谷深處,企圖把‘紫清玉女’孟紅綃偷偷劫走?”

“碧雲娘”柳如煙冷哼一聲,方欲反脣相譏,“瘦煞”焦桐已向“笑煞”哈騰搖頭道:“哈三弟,不要錯怪對方,九回谷四周,俱是峭拔百仞的壁立高峰,除了這一線迴旋谷以外,根本無路可通,竟會突有變動,委實不可思議,我們何必在此爭吵,應該趕去一看究竟!”說到此處,轉向“碧雲娘”柳如煙陰陰笑道:

“那位‘紫清玉女’孟紅綃,便是一冊活的‘蕩魔寶錄’,對於你我均有莫大關聯,柳夫人何不率領手下一同前去察看察看?”

話完,“婁山三煞”首先展開絕世身法,向九回谷深處疾馳,“碧雲娘”柳如煙等,亦均緊隨在後!

十來個迴旋過去,突然聽得前方有飛鳥“啪啪”振翼之聲,“冷煞”洪飛暗叫一聲:“不好!”真氣提處,足下加速,又復繞過兩個迴旋,到了“紫清玉女”

孟紅綃所居的洞口,只見一隻似鷹非鷹、似雕非雕的絕大黑色異鳥,業已沖天飛起二三十丈,鳥背上坐着一位綵衣宮妝女子,手中捧抱“紫清玉女”孟紅綃,孟紅綃軟綿綿的毫不抗拒,彷彿已被對方點了暈穴?

“冷煞”洪飛忙以真氣傳聲,仰頭叫道:“來人聽真,孟紅綃已服‘三日斷魂散’,非我獨門解藥不救,你將她劫去也是徒然,趕快回來,我們商議商議互惠之策!”

黑色異鳥背上的綵衣宮妝女子,對“冷煞”洪飛說的話宛若未聞,舉手輕拍鳥頸,黑鳥兩翼連扇,飛行更速,剎那間便自越過高峰,沒入雲中,不見蹤影!

“冷煞”洪飛氣得連連頓足,足下山石一片裂響。

“碧雲娘”柳如煙也惋惜不已地嘆息問道:“洪大兄,‘紫清玉女’孟紅綃竟真個服了你以十三種奇毒藥物合制的‘三日斷魂散’麼?”

“冷煞”洪飛目中兇光怒射,咬牙答道:“若不是你們這羣東西聞風起意,來此一鬧,孟紅綃怎會被人劫走?如今只要‘三日斷魂散’的藥力發作,‘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等三種曠代奇學,便將永成武林絕響!”

龐真真因太以癡戀“中條劍客”顧青楓,且心性良善,故對自己楓哥哥的另一位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紅綃的安危亦極關懷,聞言頗爲驚心,但仍帶幾分希冀地,接口說道:“那乘騎怪鳥來的綵衣宮妝女子既把孟紅綃劫走,又不理你警告之言,也許她有甚罕世靈藥,足以解除‘三日斷魂散’所蘊的毒力?”

“冷煞”洪飛冷笑搖頭說道:“那‘三日斷魂散’是我用十三種奇藥配成,對方便有千歲靈芥,也無法救得孟紅綃一條性命!”

“瘦煞”焦桐眉峰深聚說道:“大哥,事已至此,我們不必亂作無謂爭論,似應先查出對方來歷,再行設法!”

在場八人之內,多半均是久走江湖、見聞極廣之人,但卻均猜測不透那乘騎黑色異鳥,自天飛降,劫走“紫清玉女”孟紅綃的綵衣宮妝女子,究竟是何路數?

龐真真聽得“三日斷魂散”別無解藥,不禁頗替“紫清玉女”孟紅綃擔憂難過,芳心一慘,螓首微低,忽然瞥見孟紅綃所居洞口左角,有一座高約寸許的金色門樓,遂訝聲叫道:“那座小小金色門樓,是不是來人所留的表記?”

“瘦煞”焦桐目光微注,縱身取到手中細看,這金色門樓的橫楣之下,懸着十三隻白色圓環,楣上並鐫有“萬劫門”三個篆書小字,“萬”字作硃紅,“劫門”二字則仍爲本色!

焦桐仔細看完,向“冷煞”洪飛訝然叫道:“大哥,這‘萬劫門’三字,你可曾聽人說過,是何來歷?”

“冷煞”洪飛眉頭深蹙,方自尋思,突如電掣雲飄般的,自九回谷外馳來一條人影。

“火孩兒”鄔赤一聲厲喝:“來者何人?竟敢妄闖九回谷!”

來人聞言收勢,身形一現,是位神采飄逸、肩插長劍的清癯白衣老人,他目注“火孩兒”鄔赤,微笑問道:“尊駕大概是三元幫的‘火孩兒’鄔香主,這發話之意,難道就不許我展青萍進入九回谷麼?”

“碧雲娘”柳如煙見來人是武林“十三名手”中的傑出人物,北海青萍宮主人“海天劍聖”展青萍,知道丈夫“翻天怪叟”龐千曉,因不服對方外號“海天劍聖”四字,曾數次偕同三元幫的首席護法,劍術極好的鐵劍真人蔘與“北海劍會”,但空自展盡絕學,始終未能勝得展青萍半招,可知此人厲害無比,招惹不得,遂趕緊含笑說道:“青萍宮主人休要誤會,只因九回谷外想與‘婁山三煞’打交道的武林同道太多,遂由‘苗疆雙怪’中的妙音公主分配逐日進谷!今日輪屬三元幫,鄔香主纔在未曾辨清展大俠身份之前,發話查問。”

“海天劍聖”展青萍靜靜聽完後,臉上那種微含不悅的神色遂消,向“碧雲娘”柳如煙笑道:“一來我不知道妙音公主議定分批逐日進谷之事,二來因遙見那隻黑鳥自谷中飛起,料想可能有變,才趕緊……”“冷煞”洪飛聽出“海天劍聖”展青萍的語意,不等他話完,便向這位北海青萍宮主人問道:“展兄認識那隻黑鳥?”

“海天劍聖”展青萍點頭說道:“那隻黑鳥名爲‘墨羽神鷲’,來自‘萬劫魔宮’之內!”

“冷煞”洪飛取過焦桐手中的金色門樓,遞與“海天劍聖”展青萍觀看,並皺眉問道:“展兄所謂的‘萬劫魔宮’,是否與這‘萬劫門’頗有關係?”

“海天劍聖”展青萍應聲答道:“萬劫魔宮建築在野人山百丈坪,‘萬劫門’就在魔宮之前,這種當作表記使用、具體而微的‘小萬劫門’,我也見過一次……”說到此處,忽然瞥見“萬劫門”三個篆書小字之內,“萬”字業已漆成硃紅,不禁訝然說道:“我所見的另一座‘小萬劫門’,門楣上字跡尚系本色,如今這座的第一字卻業已漆成硃紅,難道‘萬劫魔宮’的弟子真有偌大神通,把那三樣絕世難尋之物,找到一樣了麼?”

“婁山三煞”與“碧雲娘”柳如煙等,聽得全自茫然,遂一齊向“海天劍聖”

展青萍請教有關“萬劫門”之事!

展青萍把自己所知細述一遍,內容與三元幫護法“瞽目諸葛”苗平向“媚香仙子”孔凌霄所報的大致相同,說完一指那金色門樓上的硃紅“萬”字笑道:

“如今這‘萬’字業已漆成鮮紅,豈非表承‘萬劫魔宮”弟子已將’千年鶴頂紅‘、’九葉紫芝汁‘或是’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窩鮮血找到一樣了麼?““冷煞”洪飛厲笑說道:“我倒希望他趕緊把‘萬劫門’三字完全漆紅,早點舉行那鈔萬劫大會’!”

“海天劍聖”展青萍這時已知“紫清玉女”孟紅綃被劫,遂搖頭笑道:“洪兄莫急,你我這顆項上人頭,早就被對方預先編列懸掛在‘萬劫門’楣的十三白骨圓環之內,哪怕‘萬劫魔宮’主人到時不來邀請?倒是如今因‘紫清玉女’孟紅綃業已被擄,又服了無藥可救的‘三日斷魂散’,則‘蕩魔寶錄’一事頓成雲散煙消,展青萍先行告退,並向九回谷外的‘苗疆雙怪’、‘黑蛇教主’等人說明情形,請他們各自散去,好好準備應付那場不知將在何時召開,但必兇險無倫的‘萬劫大會’!”

話完,向“婁山三煞”及“碧雲娘”柳如煙等人微一含笑點頭,身形略閃,便即平飄六七丈遠,隱入迴旋谷徑!

“海天劍聖”展青萍一走,“碧雲娘”柳如煙也率領龐真真等退出九回谷,龐真真邊行邊自愁眉深鎖說道:“我們這次勞師動衆的千里遠來,卻弄得無功而返,豈非大爲掃興?”

“碧雲娘”柳如煙笑道:“真真何必掃興?我們這次雖然未能擄得‘紫清玉女’孟紅綃,但卻使‘蕩魔寶錄’成爲絕響,從此任何人也無法再參研‘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等三種曠代奇學,豈非也可算是消極收穫?”

龐真真忽然想起自己的意中人“中條劍客”顧青楓,既知孟紅綃落入“婁山三煞”之手,必然會打探消息,盡力追尋,遂向“碧雲娘”柳如煙笑道:“二姨娘,你帶領鄔香主及蕭氏兄弟回幫交令好了,我暫時不想回九疑山去!”

“碧雲娘”柳如煙含笑問道:“你不回九疑山,要去哪裡?”

龐真真眼珠微轉,設辭答道:“我好久未去雲南,想就便一遊滇池洱海、金馬碧雞之勝!”

“碧雲娘”柳如煙看她兩眼,正色說道:“遊賞滇池洱海、金馬碧雞,原自無妨,但千萬不可跑到‘海天劍聖’展青萍所說的野人山百丈坪去!”

龐真真失笑說道:“二姨娘真是想入非非,野人山百丈坪那座‘萬劫門’楣下的十三個白骨圓環,是準備用來懸掛‘十三名手’的首級,可見對方是何等高明,我怎會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跑去自蹈危機,送入虎口?““碧雲娘”柳如煙笑道:“你明白就好……”語音微頓,想了一想,忽把那柄“列缺神斧”,遞與龐真真,含笑又道:“如今江湖多事,奇人迭出,險厄難防,我把‘飄翔百劍’帶回交你爹爹,這柄‘列缺神斧’你且留在身旁,萬一遭逢勁敵,當有大用!”

龐真真欣然接過,“碧雲娘”柳如煙遂率領“火孩兒”鄔赤、“和合雙童”

蕭英蕭俊,迴轉三元幫,龐真真則仍在烏蒙山左近閒遊,希望自己的楓哥哥能夠聞訊趕到,彼此見面!

這時,“苗疆雙怪”及“黑蛇教主”謝雲之等,已因聽得“海天劍聖”展青萍敘述九回谷內情形,知道希望已絕,紛紛散去!

“婁山三煞”兄弟也滿懷憤怒,嗒然若失地迴轉婁山,這幾乎引起武林劇鬥、釀成浩劫的九回谷前,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但在那班武林羣雄蹤跡消失以後,卻自九回谷右側峰腰飛落一位白衣老人,慢慢走到谷口,尋塊平坦青石,曲肱高臥!彷彿若有所待?

這位白衣老人,便是北海青萍宮主人“海天劍聖”展青萍!

展青萍在大石上小睡了約莫兩個時辰,高空忽然傳來幾聲鳥鳴,似乎落向九回谷深處?

展青萍面含微笑,清嘯一聲,果見帶走“紫清玉女”孟紅綃的那隻黑色異鳥“墨羽神鷲”,自九回谷中緩緩飛出!

但如今鳥背上坐的不是綵衣宮妝女子,而是一位綵衣少年,少年手中照樣捧抱一人,也不是“紫清玉女”盂紅綃,而是一位青衫秀士!

綵衣少年瞥見在石上高臥的“海天劍聖”展青萍,遂招呼那隻“墨羽神鷲”

往下降落。

離地尚有五六丈高,這綵衣少年便即手捧神志昏迷的青衫秀士,飄然縱落,身法美妙輕靈,確屬武林罕見!

但那位“海天劍聖”展青萍卻絲毫不爲對方的聲勢所奪,依然在石上動都不動地高臥如故。

綵衣少年也似爲展青萍的鎮靜神情及出塵風采所驚,尋塊大石放下手捧的青衫秀士,回身發話問道:“石上所臥,是否‘婁山三煞’之一?”

“海天劍聖”展青萍一聽,便知對方江湖閱歷太淺,遂冷冷一笑,反向綵衣少年問道:“你是不是野人山百丈坪‘萬劫魔宮’的弟子,來找‘婁山三煞’索犬三日斷魂散’的獨門解藥?”

綵衣少年聞言一驚,目注“海天劍聖”展青萍狂笑說道:“你以爲孟紅綃若無‘三日斷魂散’的獨門解藥,便會死麼?”

展青萍雖已聽出對方語意,但卻故意再試探性的點頭笑道:“三日斷魂散是以十三種奇毒藥物配製而成,除了‘婁山三煞’以外,不但無人能解,亦復無藥可解!”

綵衣少年冷笑說道:“我大師姊業已給孟紅綃服下三滴‘九葉紫芝汁’,她還死得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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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劍聖”展青萍聞言暗想,無怪“萬劫門”三字之中的“萬”字已漆成紅色,果然對方業經尋得“九葉紫芝汁”,遂看了綵衣少年兩眼,含笑問道:

“孟紅綃既服‘九葉紫芝汁’,保住性命,你還尋找‘婁山三煞’則甚?”

綵衣少年答道:“孟紅綃雖已保住性命,但卻神智不清,我才奉了大師姊之令,來把‘婁山三煞’隨意擒上一人,去往千危谷,對她解救!”

展青萍欠身坐起,訝然問道:“千危谷?你們不是住在野人山百丈坪的‘萬劫魔宮’?”

綵衣少年答道:“我們尚有兩樁任務未曾完成,不能迴轉‘萬劫魔宮’,故而暫住千危谷別府!”

展青萍笑道:“兩樁什麼任務未曾完成?是不是尚未找到‘千年鶴頂紅’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窩鮮血?”

綵衣少年失驚說道:“你對我們‘萬劫魔宮’之事,爲什麼知道得這般清楚?”

展青萍笑而不答,反向綵衣少年問道:“你們那千危谷別府卻在何處?”

綵衣少年搖頭說道:“你問得太多,你是婁山第幾煞?乖乖跟我前去,不就知道千危谷在何處了麼?”

展青萍笑道:“你先告訴我你的姓名,我才考慮去是不去?”綵衣少年眉頭微蹙,意似不耐地冷然答道:“我是‘魔宮七使者’中的‘氤氳使者’莊夢蝶,你究竟是婁山第幾煞?”展青萍哈哈笑道:“‘婁山三煞’中的‘冷煞’洪飛、‘瘦煞’焦桐、‘笑煞’哈騰均已離此他往,走了半日!”

“氤氳使者”莊夢蝶聽說對方不是“婁山三煞”,不由氣得怒視“海天劍聖”

展青萍問道:“你不是‘婁山三煞’,卻又是誰?”展青萍笑道:“我是武林中無名散人,也是你們‘萬劫魔宮’的兇星惡煞!”

“氤氳使者”莊夢蝶雙目之中兇光電射,似被展青萍觸怒,意欲向前動手!

但終於勉強忍耐,冷笑說道:“我因急於追擒‘婁山三煞’,纔對你暫時寬容,但下次再遇,卻將嚴加處置,以懲藐視‘萬劫魔宮’之罪!”

莊夢蝶話完,剛待轉身,展青萍卻又叫道:“你不能走!”

莊夢蝶憤然回頭,厲聲問道:“難道你真要找死?”

展青萍淡然一笑,手指昏臥石上的青衫秀士問道:“這人是誰?”

莊夢蝶答道:“萬劫魔主的‘萬劫魔宮’之中共需百名使者,除了我們得真傳的七人以外,尚少九十三人,故而凡屬資質美秀,並有上乘武功基礎的少年男女,福緣又好,便可能被我們選中,送往魔宮,由‘萬劫魔主’加以深造!”

展青萍笑道:“你們任選何人我都不管,但這位青衫秀士卻福緣太薄,不宜去往‘萬劫魔宮’深造!”

“氤氳使者”莊夢蝶聽得半惱半驚地手指青衫秀士,向“海天劍聖”展青萍憤然問道:“你認得他麼?”

展青萍大笑說道:“他姓顧,叫顧青楓,是我去世老友‘中條逸士’焦大先生的唯一衣鉢傳人,我怎能聽任他沾染上一身骯髒魔氣?”

原來這“氤氳使者”莊夢蝶秉性風流,與“蕩魄尼姑”妙真的師妹、淫尼妙空師太本有交情,這次趁了奉命找尋“千年鶴頂紅”之便,乘騎“墨羽神鷲”,前往清心庵敘舊,卻巧遇妙空師太正對身中迷藥、四肢無力的“中條劍客”顧青楓寬衣解帶,縱體投懷,以圖引誘!

顧青楓守定心神,毫不爲動,妙空師太慾火難禁,正將施展“霸王請客”的手段,“氤氳使者”莊夢蝶卻妒火中燒地破窗飛進,殺死妙空師太,火焚“清心庵”,並點了顧青楓穴道,意欲把他帶回“萬劫魔宮”,充任“魔宮使者”!

等莊夢蝶遍尋“千年仙鶴”不得,帶着顧青楓乘“墨羽神鷲”飛回之際,卻在千危谷遇見大師姊“瑤池使者”畢金環,懷抱“紫清玉女”孟紅綃,乘騎另一隻“墨羽神鷲”飛來,命令莊夢蝶趕緊飛往烏蒙山九回谷,設法把“婁山三煞”

擒來一人,纔好解救孟紅綃所服“三日斷魂散”的毒力!

如今“海天劍聖”展青萍認出石上青衫秀士就是去世老友“中條逸士”焦大先生的唯一衣鉢傳人顧青楓,欲加拯救,莊夢蝶卻哪裡肯依,功力暗聚,上前三步,向展青萍微笑道:“老頭兒,你憑什麼要我把他留下?”

“海天劍聖”展青萍存心一試“萬劫魔宮”門下弟子的武功究竟練到何等地步?遂故意換了一種狂傲無比的神情,冷眼看着“氤氳使者”莊夢蝶,哈哈大笑道:“我叫你留下,你就得給我留下!”

“氤氳使者”莊夢蝶聽得對方這等說法,居然不怒反笑,哦了一聲,緩緩走近展青萍所坐的大石,說道:“你這老頭兒倒蠻有意思,要知道連當世武林‘十三名手’算上,也無人敢對‘萬劫魔宮的七使者’如此無禮!”

一面說話,一面伸手在展青萍所坐的大石之上輕輕一抓,便自抓下一塊拳大裂石,雙手微搓,碎如粉末!

展青萍失聲讚道:“能把‘鷹爪力’加雜‘五行掌’的功夫練到這等地步,委實太不容易!”

莊夢蝶頗爲得意地嘿嘿笑道:“老頭兒,你既懂得這是‘鷹爪力’加雜‘五行掌’神功,總也會些門道,若能照樣施爲,莊夢蝶便把顧青楓留下,否則即須自行跳入這潭水之中,方可饒你不死!”

展青萍也不答話,默然伸手摺斷一根粗大的樹枝,然後功凝指掌,把樹枝修削成一柄寶劍形狀!

莊夢蝶雖自這“削枝成劍”一舉之上,看出展青萍功力不弱,但仍哂然不屑地冷冷說道:“你以爲這指上功夫,就配和我的‘五行掌’及‘鷹爪力’相比?”

展青萍哈哈笑道:“誰要和你相比?你要我自行跳入這潭水之中,我遂不得不設法測量測量這譚水到底有多深淺?”

莊夢蝶聽說展青萍削了三尺左右的一柄木劍,竟作爲測量潭水深淺之用,不由好生詫異,遂靜靜旁觀,看這神氣活現的老頭兒怎樣測量?

展青萍毫未作勢凝勁,只隨手舉起木劍,向潭水之中輕飄飄的一劍劈下。

說也奇怪,木劍劍鋒距離潭水水面尚有三尺,也未見甚疾風勁氣,便聽得“嘩啦”一響,潭水驀然分飛,彷彿被展青萍虛空一劍,斬出了一丈來長、五六尺深的一條水縫!

莊夢蝶雖然狂傲,畢竟也是武學名家,見狀不由驚得倒退三步,失聲說道:

“這是‘先天罡力’所化的‘無形劍氣’!”

展青萍仍然做得神氣十足地目注潭水,搖頭說道:“這潭水太深,我卻絕不自動跳水!”一面發話,一面卻將手內木劍自肋下向後倒甩,居然“奪”的一聲,沒入他適才所坐的青石之中,足有五寸!然後回頭凝注“氤氳使者”莊夢蝶,雙目中射出令人懾然生畏的炯炯神光,微笑問道:“老夫這‘無形劍氣’及‘木劍入石’等兩手功夫,抵不抵得過你的‘五行神掌’及‘大鷹爪力’?”

“氤氳使者”莊夢蝶此時方知自己的武功火候比人家差得何止一籌?不由兇威頓殺,訕訕說道:“大丈夫一諾千金,你這兩手功夫確實勝我多多,莊夢蝶把顧青楓交給你就是!”

話完,正待走向顧青楓,“海天劍聖”展青萍業已哈哈大笑說道:“你能不背信失諾最好,待去回覆‘萬劫魔宮’主人,就說‘武林十三名手’均望他早日把那‘萬劫門’三字完全漆成紅色!”

展青萍發話之時,因防“氤氳使者”莊夢蝶萬一起甚兇心,對顧青楓驟下毒手,遂不等話了,身形即橫飄丈許,恰好擋在莊夢蝶與顧青楓之間,邊對莊夢蝶繼續發話,邊自反手認穴,虛空彈指,替顧青楓點活血脈!

這一盲目彈指、隔空點穴,又是武林罕見的絕頂神功,看得“氤氳使者”莊夢蝶好不心驚,忙自撮脣發嘯,把那隻“墨羽神鷲”招來身側!

“墨羽神鷲”剛剛飛到當頭,“氤氳使者”莊夢蝶便即一式“平步青雲”,拔身飛起四丈,飄登鳥背!

這手輕功委實不俗,連“海天劍聖”展青萍也不禁點頭讚道:“好輕功,‘萬劫魔宮’弟子果然名不虛傳!”

“氤氳使者”莊夢蝶在鳥背之上向下問道:“老人家身懷絕技,應有高名,難道竟不敢向我‘萬劫魔宮’中人顯露本來面目?”

“海天劍聖”展青萍手指那柄沒入石中足有五寸的木劍,哈哈笑道:“老夫嘯傲北海,以劍成名,你不應該猜不出我的來歷!”

“氤氳使者,莊夢蝶恍然大悟,失聲問道:”你是北海青萍宮主人‘海天劍聖’展青萍?“展青萍笑道:“展青萍近十年來,未履中原,這次偶然知道野人山百丈坪上又出了位蓋世魔頭,他叫‘萬劫魔宮主人’,我叫‘青萍宮主人’,我住北海,他住南荒,真可謂巧不可偕,針鋒相對!”

“氤氳使者”莊夢蝶深知這位“海天劍聖”展青萍功力絕世,適才又曾親見厲害,遂輕拍“墨羽神鷲”,命它穿雲飛去!

展青萍忽然又復叫道:“氤氳使者慢走!”

“氤氳使者”莊夢蝶聞言,不知何事,遂命令“墨羽神鷲”飛回,但卻不敢低飛,只在七丈以上高聲叫道:“青萍宮主人尚有何事?”

展青萍哈哈笑道:“我因希望‘萬劫魔宮主人’早日將‘萬劫門’三字漆成硃紅,召開‘萬劫大會’,才叫你回來,告訴你一件秘密。”

莊夢蝶一聽愕然問道:“告訴我有關漆紅‘萬劫門’三字的秘密?是不是你知道誰是天下第一狠心人?”

展青萍笑道:“我不知道誰是天下第一狠心人,但卻知道何處有‘千年仙鶴’!”

莊夢蝶聽對方要告知自己何處有千年仙鶴,不由喜形於色地發話問道:“展老人家請講,哪裡有千年仙鶴?”

展青萍哈哈笑道:“關外長白絕頂‘天池’左近,有一對千年仙鶴,但仙鶴有主,你們未必敢去惹他!”

莊夢蝶傲然叫道:“仙鶴主人是哪一位?‘萬劫魔宮七使者’倘若合羣而出,誰不敢惹?”

展青萍笑道:“凡事做成再說,何必先誇大話?那兩隻千年仙鶴的主人,慢說從來不履江湖,連長白山都不輕出,故而名號難爲世曉,只知是位身材矮小的跛足老頭,但武功之高,卻決不在我們這些所謂‘十三名手’以下!”

莊夢蝶靜靜聽完,在“墨羽神鷲”背上,向展青萍拱手稱謝說道:“多蒙展老人家指教,下次倘若再見‘萬劫門’表記之時,大概連那第二個‘劫’字也已漆成硃紅顏色!”

展青萍笑道:“但願如此,也好使武林人物早日得瞻‘萬劫魔宮主人’的風采!”

莊夢蝶滿心高興地催鷲飛入白雲,展青萍因未聽顧青楓有何聲息!轉身愕然注目石上,才知去世老友“中條逸士”焦大先生的這位衣鉢傳人,想因穴道被點太久,如今雖被自己解開,一時竟難完全恢復!

展青萍見狀,遂伸手按住顧青楓命門,將本身純陽真氣綿綿傳入,幫助顧青楓活開血脈!這樣一來,果在片刻以後,顧青楓便自霍然醒轉!

展青萍收功縮掌,哈哈笑道:“顧賢侄,你對老夫還記得麼?”

顧青楓自從中了“蕩魄尼姑”妙真的迷香以後,幾乎一直都在昏昏惘惘之中,對於一切經過,均不知悉。

但如今聽了展青萍這等說法,再一仔細注目,雖在神智初復之下,也立即認出眼前這位神采飄逸的清癯白衣老人,竟是師傅生前至交,北海青萍宮主人,威震天下的當世第一名劍!

遂趕緊口呼“展師伯”,起身拜倒,展青萍含笑相攙,約約略略地把自己怎樣來到這烏蒙山九回谷,並從“氤氳使者”莊夢蝶手中救他的一段情形,說了一遍。

顧青楓聽說自己的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紅綃不但已被“萬劫魔宮”的人物擄走,並還服食了幾乎無藥可救的“三日斷魂散”,不由急得五內如焚,目注“海天劍聖”展青萍急急問道:“展師伯,你可知道‘萬劫魔宮七使者’所居的千危谷是在何處?”

展青萍弄不懂顧青楓臉上的神情何以如此激動?在細細盤查詢問之下,才知“紫清玉女”孟紅綃與他有齧臂深盟,不禁微嘆說道:“顧賢侄,不但我不知千危谷在何處,你一身藝業恐怕也不夠決鬥‘萬劫魔宮七使者’,援救‘紫清玉女’孟紅綃……”顧青楓知道“海天劍聖”展青萍以爲自己無能,不由臉上一紅,劍眉微剔說道:“啓稟展師怕,顧青楓此次是因誤中迷香,無力抗拒,才落在‘氤氳使者’莊夢蝶手內!但若論真實武功,卻自信已獲先師真傳……”展青萍看了顧青楓兩眼,眉頭一動,含笑說道:“顧賢侄請把你師門‘天遁劍法’演練一遍,給我看看!”

顧青楓應聲拔劍,先向展青萍微一恭身,然後劍訣一領,足下輕靈,一招一式的施展師門絕學“天遁劍法”!

“天遁劍法”本極精妙,何況顧青楓面對號稱“海天劍聖”的當世第一用劍名家,自然益發着意施爲,心與手合,氣與神凝,猛如虎獅,靜如山嶽,而輕捷靈妙之處,更有如雲飄電掣,鶴舞龍翔,只看得展青萍手捻銀鬚,頻頻點首!

顧青楓使完“天遁劍法”,方一收勢,“海天劍聖”展青萍便即呵呵笑道:

“難怪賢侄自詡,這套‘天遁劍法’,果然已得令師焦大先生的十之七八!”

顧青楓聞言,剛待遜謝,展青萍又復手指那塊插着木劍的青石,向他笑道:

“顧賢侄,你再把你師父的另一絕技‘子午神功’,在這石上略爲施展!”

顧青楓雖不知這位展師伯爲何如此考較自己?卻也只得如言施爲,功力微凝,伸手抓裂一塊青石,合掌一搓,成爲碎粉!

“海天劍聖”展青萍,對地下石粉仔細注目片刻之後,向顧青楓微笑說道:

“顧賢侄,你這‘子午神功’碎石不勻,尚勝不過‘氤氳使者’莊夢蝶的‘大鷹爪功’加雜‘五行掌力’!何況千危谷內的‘萬劫魔宮使者’共有七人之多!”

顧青楓知道“海天劍聖”展青萍決不會故意抑己揚彼,所說定系實言,不禁聽得眉頭深蹙,憂容滿面地說道:“照展師伯這等說法,豈非……”展青萍截斷顧青楓話頭笑道:“顧賢侄不必擔心,你在其他功力方面縱或稍差,但卻可仗着精妙劍法,與‘萬劫魔宮七使者’一斗!”

顧青楓聞言,心內方覺微寬,“海天劍聖”展青萍又復向他含笑問道:“顧賢侄,你知不知道當世之中,劍法一道,以誰稱最?”

顧青楓料不到“海天劍聖”展青萍突有如此一問,想了半天,才緩緩答道:

“當世中釣鰲居士、鐵劍真人、‘翻天怪叟’龐千曉、展師伯以及先師,均屬用劍名手,但展師伯美號‘海天劍聖’,自然冠冕羣倫!”

展青萍哈哈笑道:“賢侄且不要往我臉上貼金,我若能夠冠冕羣倫,怎會空自邀約釣鰲居士、龐千曉、鐵劍真人,連開了三次‘北海劍會’,仍然不能在彼此之間分出絲毫高下?”

因“北海劍會”除了釣鰲居士、龐千曉、鐵劍真人及展青萍等四位用劍名家以外,未邀其他武林人物參與,故顧青楓對此茫無所知,不便插口,只得靜聽展青萍續道:“連你師傅焦大先生算上,我們這五人之中,確實各有所長,各有所短,誰也不敢說是當世第一!”

顧青楓聽到此處,心頭一動,接口說道:“倘若這五位名家,能夠互相切磋融會,截長補短,豈不便可研創出一套曠古絕今、精奧無比的劍法?”

展青萍長嘆一聲說道:“賢侄說得一點不錯,但凡屬武林人物,多半門戶之見極深,尤其有了相當聲望以後,更缺少開擴的胸襟,便連我與你師傅那等至交,也不肯互相推敲研討!結果雖然每人均經刻苦努力,卓然成家,但卻無一人到達曠古絕今的精微無上境界!”

展青萍說到此處,語音微微一頓,以一種藹然的目光看着顧青楓,微笑說道:

“自你師傅逝世以後,我接連召開三次‘北海劍會’,均無法與釣鰲居士、龐千曉、鐵劍真人等分出勝負,不禁雄心漸淡,但忽又聽得中載精奧絕倫的‘摩訶劍法’的‘蕩魔寶錄’出現江湖,才特地趕來這烏蒙山九回谷!”

顧青楓劍眉深蹙說道:“蕩魔寶錄早已焚燬,孟紅綃雖曾把‘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等三種曠代絕學熟記胸中,但她卻又被‘萬劫魔宮使者’擄往不知處所的千危谷內……”展青萍不等他話完,截口笑道:“孟紅綃福緣太好,她記熟了那樣罕世難逢的‘蕩魔寶錄’,自然難免有些災厄!但又因任何人均不願‘蕩魔寶錄”成爲武林絕響,故而任何人也均願盡力保障孟紅綃的安全,她雖服‘三日斷魂散’,也無非一場虛驚,我就不信‘九葉紫芝汁’的靈驗功效,比不上‘婁山三煞’的獨門解藥!骯飼嚳閭展青萍這種推斷頗有道理,心中略覺寬慰,展青萍又復說道:“至於那‘蕩魔寶錄’,雖已早化飛灰,但我如今卻又尋得了一冊新的‘蕩魔寶錄’!?

顧青楓愕然問道:“這種絕世秘籍,難道還有雙份?”

展青萍笑道:“賢侄本身,就是我所說的另一冊‘蕩魔寶錄,!”

顧青楓越發愕然問道:“小侄參不透展師伯語內的玄機,我與‘蕩魔寶錄’有何關係?”

展青萍輕拍顧青楓肩頭,含笑說道:“賢侄已得你師傅焦大先生‘天遁劍法’的十之七八,我也將我數十年獨創精研之學儘量相傳,再設法使你獲得釣鰲居士指點,綜三家劍法於一身,豈不足可與萬劫羣魔一搏?”

顧青楓聽得驚喜交集,但倏又劍眉微蹙,好似想起甚事?又向展青萍問道:

“展師伯,當世的劍法名家之中,尚有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及鐵劍真人,爲何單單要設法求得釣鰲居士的指點?”

展青萍笑道:“一來龐千曉及鐵劍真人與我們氣味不太相投,二來他們兩人的劍法雖然狠辣詭異絕倫,但終嫌屬於偏鋒,不是正宗路數!”

顧青楓順着展青萍的語意問道:“照展師伯這等說來,釣鱉居士的劍法必然別有神妙?”

展青萍點頭答道:“釣鰲居士在東海釣磯靜觀海天風雨、日月星辰等自然變化,研究出‘風雲雷雨’四大絕招,威力神妙無比,‘風雷’兩招攻敵,‘雲雨’兩招防身,每次‘北海劍會’中,釣鰲居士只要一落下風,便仗這四大絕招挽回頹局,維持均勢!”語音至此略頓,目中射出藹然神光,看了顧青楓幾眼,續笑道:“賢侄得我與你師傅全部真傳,若能更從釣鰲居士學會‘風雲雷雨’四大絕招,便足可與‘萬劫魔宮七使者’放手一搏!萬一救出孟紅綃,再參透‘蕩魔寶錄’中的‘摩訶劍法’,豈不獨秀乾坤,爲百世武林,放一異彩!”

顧青楓在幾乎身罹大劫之後,忽然有此奇遇,自然欣喜異常,但因心中始終掛念“紫清玉女”孟紅綃安危,遂又向展青萍愁眉問道:“小侄從展師伯學劍,必然頗需時日,又要往東海釣磯拜謁釣鰲居士……”展青萍看出顧青楓心意,含笑問道:“賢侄是否恐怕學劍需時太久,對孟紅綃姑娘的安危有些放心不下?”

顧青楓俊臉微紅,展青萍不禁哈哈大笑說道:“賢侄儘管放心,孟紅綃姑娘聰明絕世,就憑她每三天才肯告訴‘婁山三煞’一字的舉措之上,便可猜出她必能想出巧妙的方法應付‘萬劫魔宮七使者’!何況那些魔崽子們又覆上了我一個大當,難免弄得焦頭爛額!”

顧青楓問道:“‘萬劫魔宮七使者’上了師伯什麼大當?”

展青萍遂把自己告知“氤氳使者”莊夢蝶,關外長白山“天池”附近有對千年仙鶴之事,向顧青楓敘述一遍。

顧青楓哦了一聲,說道:“師伯是否要叫‘萬劫魔宮七使者’跑趟冤枉長路?”

展青萍搖頭笑道:“‘萬劫魔宮七使者’擁有兩隻訓練純熟的‘墨羽神鷲’,長白雖遠,也費不了他們多大時間,加上我在當世武林總算薄具名頭,不便說謊,故而‘天池’附近確有千年仙鶴,但仙鶴主人‘天池跛叟’卻太以古怪難纏,‘萬劫魔宮七使者’若想動他心愛仙鶴的腦筋,非被那怪老頭兒弄得灰頭土臉不可!”

顧青楓聽完,方知究竟,剛叫了一聲“展師伯”,那位“海天劍聖”展青萍又已向他含笑說道:“至於學劍一事,因你師傅與我同屬劍法正宗,路數大致相若,你又有這好的根基,觸類旁通,進展極快,最多三四月光陰,必可盡得驪珠,然後再去尋那釣鰲居士,學他的‘風雲雷雨’四劍!”

顧青楓聽說只要三四月光陰便可盡得“海天劍聖”展青萍的絕世劍法精粹,不由心頭狂喜,遂含笑問道:“師伯既肯如此破格成全,小侄是否立隨師伯同往北海?”

展青萍看了顧青楓一眼,搖頭笑道:“學劍何須遠去北海?這九回谷內幽僻異常,便是絕好所在,何況那位釣鰲居士,如今也不在東海釣磯……”顧青楓正愁東海路遠,聞言急忙問道:“釣鰲居士不在東海釣磯,卻在何處?”

展青萍笑道:“他就在離此不遠的六詔山內!”

顧青楓訝然問道:“這位武林前輩爲何遠離東海釣磯,來到六詔則甚?”

展青萍笑道:“釣鰲居士是位極爲風趣的老天真,因在東海釣磯每日釣鰲,釣得有些厭煩,聽說雲南六詔山桃花沼內出了一條‘桃花鮫’,遂特地萬里西來,要想把這條‘桃花鮫’釣到手內!”

顧青楓問道:“這‘桃花鮫’有何用處?”

展青萍笑道:“‘桃花鮫’劇毒無比,但它腦中的一粒元珠,卻是祛除百毒的無上聖藥!一身皮鱗,更可製作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寶刀寶劍難傷的護身軟甲!”

顧青楓聞言,暗喜天緣湊巧,不但“海天劍聖”展青萍願意盡傳秘學,釣鰲居士居然也由東海西來六詔,或許真能造就自己一身絕世劍法,仗以獨闖千危谷,拯救孟紅綃,與“萬劫魔宮七使者”,放手一戰!

從此開始,顧青楓便隨同“海天劍聖”展青萍,在九回谷內,摒絕萬緣,專心練劍!

在這段時間以內,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與鐵劍真人、“蕩魄尼姑”

妙真一行,因恰好與“碧雲娘”柳加煙等相遇知道“紫清玉女”孟紅綃,已被“萬劫魔宮弟子”擄走,龐千曉遂與柳如煙等同返三元幫,命鐵劍真人云遊西南,探聽有關“萬劫魔宮”的確訊,那位“蕩魄尼姑”妙真則獨自飄蕩江湖。

“黃衫紅線”龐真真一直在烏蒙山左近苦候月餘,始終未見顧青楓到來,其間她也曾在九回谷外那一潭清泉附近,芳心寂寞,立盡黃昏,消磨了多少光陰,但卻萬萬料不到機緣未至,咫尺天涯,顧青楓就在九回谷中專心一志地隨同“海天劍聖”展青萍苦研絕世劍術!

等了將近兩個月,龐真真才帶着失望的情懷悵然離去,但她卻未迴轉三元幫,依舊西遊金馬碧雞,滇池洱海,企圖巧遇顧青楓,並打探打探“紫清玉女”孟紅綃的下落,及有關“萬劫魔宮”的訊息。

龐真真走後,又過了一月有餘,顧青楓終於倚仗本身資質穎悟,對劍術一道又有極好根底,更在“海天劍聖”展青萍這等絕代名家的悉心教導之下,探奧抉微、融精鑄粹地練成了一套綜兩家之長的神妙劍法!

“海天劍聖”展青萍見顧青楓成就神速,心中也頗高興,向他含笑說道:

“顧賢侄,你僅僅費了百日光陰,便練成三十六式綜合我與你師傅兩家之長的神妙劍法,着實難能可貴!我默計日期,那位釣鰲居士如今已到六詔,你應該立即前去,照我的指示,設法求他傳授‘風雲雷雨’四劍!”

顧青楓與“海天劍聖”展青萍相聚百日,情感頗深,如今在這即將分袂之際,不禁有點依依難捨起來,劍眉雙蹙,微嘆一聲問道:“師伯不能與小侄一同去麼?”

“海天劍聖”展青萍搖頭說道:“一來我尚有別事,二來那位釣鰲居士雖有‘居士’之名,卻無居士之實,名心未淡,嗔念未消,倘若有我在場,你根本休想他傳授一招半式。”

顧青楓聞言,一片離愁,形諸神色。

展青萍見狀,伸手輕拍顧青楓肩頭,含笑說道:“賢侄天性純厚,但何須如此惜別傷離?如今江湖多事,到處均可相逢,我們就此分手了吧。“顧青楓黯然傷神地恭身問道:“師伯所傳三十六式新創劍法,應有名稱……”展青萍不等顧青楓話完,便即笑道:“你師傅的劍法名爲‘天遁’,我的劍法名爲‘青萍’,這套新創的三十六式劍法,既系綜合熔鑄兩家之長,何不就叫它”青萍遁劍‘?

“他一面說話,一面向九回谷外舉步飄身,等到最後的“青萍遁劍”四字送入顧青楓耳中,這位“海天劍聖”展青萍早已杳然無跡!

顧青楓急展輕功,隨後追出九回谷,只見四山寂寂,哪有人蹤?不由暗歎這位展師伯委實如夭矯神龍,不可捉摸!

悵然片刻,“海天劍聖”展青萍的出塵道貌,漸漸自腦海中消失,但“紫清玉女”孟紅綃的絕世倩影,卻又浮上心頭,顧青楓不禁劍眉雙軒,仰天一嘯,離卻烏蒙山九回谷,向那釣鰲居士企圖釣勸桃花鮫”的六詔山桃花沼趕去!

他因早獲展青萍指點,無須探詢途徑,故在抵達六詔山後,便直撲西南方挺拔參天的一座高峰之下!

這時正值夕陽滿天,餘霞未散,映照着那座高峰左近,彩霧瀰漫,絢麗已極!

顧青楓知道桃花沼便在那座高峰腳下的左側後方,遂一面眺覽黃昏美景,一面向那高峰信步走去。

走到距離高峰約莫十三四丈遠近,顧青楓不由心中暗想,那片彩霧瀰漫所在,正是峰腳的左側後方,莫非……念猶未了,身後突然“刷”的一聲輕微細響,像是有甚物件向自己右肩飛到!

顧青楓真氣微提,左飄丈許,誰知背後飛來之物好似活的一般,也隨着他身形飄動,鉤住顧青楓所着青衫,竟是一枚長約三寸的黝黑魚鉤,鉤上並繫着粗如米粒的黃色釣線!

魚鉤釣線入目,顧青楓立即知道自己業已遇上了釣鰲居士!

但心中卻暗覺這位武林奇人未免太不講理,彼此萍水初逢,尚不相識,怎的便將自己當做魚兒戲弄?

顧青楓深恐對方趁勢要把自己釣起,遂趕緊轉過身形,手握釣線,並微凝真氣,施展出大力千斤墜的“金剛柱地”身法。

目光注處,看見用魚鉤釣線戲弄自己之人,是位坐在一株參天古木半腰的長眉長髮蓑衣老者。

蓑衣老者心意果被顧青楓猜對,在魚鉤鉤中對方之下,他一抖手內碧綠的釣竿,竟想把顧青楓凌空釣起!

顧青楓目注蓑衣老者,方欲發話,誰知老者釣竿一抖之力,重有千釣,自己雖已施展“金剛柱地”身法,仍被帶得向前搶了幾步!

蓑衣老者見顧青楓未被自己釣起,不由也頗覺驚疑,咦了一聲,手中釣竿微揚,便即收回了魚鉤釣線!

顧青楓強忍心頭惡氣,向那尚自坐在參天古樹半腰的蓑衣老者微一抱拳,發話問道:“前輩上姓高名,爲何要對我顧青楓如此戲弄?”

蓑衣老者哈哈笑道:“我生平無姓無名,至用魚鉤釣你之故,卻有兩大原因!”

顧青楓眉峰微蹙,哦了一聲,問道:“老人家把我當做魚兒,居然還有兩大原因?”

蓑衣老者收拾好魚鉤釣線,像一張落葉般飄下參天古樹,向顧青楓雙眼一瞪,傲然說道:“當然有兩大原因,第一樁原因便是救你一條小命!”

顧青楓聞言,不禁蹙眉苦笑!

蓑衣老者看他一眼,冷冷說道:“你笑什麼?那峰腳下瀰漫的彩霧,乃殺人無形的‘桃花毒瘴’!不到月上中天,彩霧盡散,誰敢走近峰前十丈以內?慢說你叫顧青楓,便真是一株傲霜青楓,稍沾毒瘴,也立將枝枯葉落,委頓而死!”

顧青楓聽得心中一寒,改容稱謝,蓑衣老者繼續說道:“第二樁原因,便是爲了你肩頭插着一柄寶劍!”

顧青楓又恢復了詫異神色,訝然問道:“我肩頭插劍與否,卻與老人家何關?”

蓑衣老者以一種頗爲驕傲的神情點頭答道:“當然有關,你遇見了當世第一流的用劍名手!”

顧青楓暗想“海天劍聖”展青萍說得一點都不錯,這釣鰲居士委實是位極爲風趣的老天真,自己何不遵照展師伯的指示,逗他一逗!

主意既定,遂佯作愕然問道:“這‘第一流用劍名手’七字,是否老人家夫子自道?”

蓑衣老者傲然笑說道:“當然,當然,用劍比鬥,當世中無人能夠勝我!”

顧青楓劍眉一軒,朗聲說道:“老人家既然這等說法,我應該猜得出你的名號!”

蓑衣老者點頭吟道:“武林俗手雖無數,用劍名家有幾人?你確實應該一猜就對!”

顧青楓看到他那副驕傲的神情,不禁暗暗好笑,故意想了片刻,緩緩說道:

“可惜老人家不是身着道裝,否則你應該是三元幫護法鐵劍真人!”

蓑衣老者微一披嘴,搖頭說道:“鐵劍真人那老牛鼻子的劍法沒有我好,真若彼此以死相拼,五百招後,他將難免一敗!”

顧青楓故作失驚問道:“聽老人家這等口氣,莫非便是威震江湖的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

蓑衣老人又復搖頭笑道:“龐千曉的劍法與鐵劍真人也差不多少,他們只可勉強稱爲一流劍手!”

顧青楓微嘆一聲說道“:”老人家連‘翻天怪叟’及鐵劍真人都不看在眼內,倒叫我不好猜了!八蛞呂先誦Φ潰骸拔曳講乓狄閹倒‘用劍名家有幾人?’你再往後猜,便猜對了!?

顧青楓雙目之中神光一射,得意笑道:“我猜到了!因爲我想起了一位聲名蓋世、絕藝無雙的大劍客!”

蓑衣老人喜道:“快說,快說!”

顧青楓目注蓑衣老人,臉上顯露一種極爲欽佩的神色問道:“老人家定是北海青萍宮主人、‘海天劍聖’展青萍!”蓑衣老人聞言,頗爲失望地搖頭哂道:

“不對,不對,展青萍妄自尊大,號稱‘海天劍聖’,其實在三次‘北海劍會’之中,他何曾勝過我一招半式?”

顧青楓苦笑說道:“我已經把舉世第一流用劍名家全都猜完,仍未猜出老人家究竟是哪位?”

這位蓑衣老人正是釣鰲居士,他見顧青楓連猜展青萍、龐千曉、鐵劍真人,卻偏偏未曾猜到自己,不由得又氣又急地蹙眉說道:“當世一流劍手只剩一人,你再猜下去總該猜對了吧!”顧青楓頭點說道:“我知道還有一位劍法無雙的一流名手!”釣鰲居士大喜說道:“對,對,對,那就是我!”

顧青楓搖頭說道:“不是你,是‘中條逸士’焦大先生,但他老人家塵緣早滿,仙遊已久!”

釣鰲居士再也忍耐不住,目注顧青楓自報名號,負氣問道:“我是釣鰲居士,你爲什麼不把我列入當世武林一流劍手之內?”顧青楓聞言,意似失驚,趕緊口稱“老前輩”,恭身施禮!釣鰲居士眉頭微蹙,擺手說道:“我長年獨居東海荒島,寂寞已慣,不拘世俗禮節,你不必謙恭,趕快告訴我爲何把我摒諸當世一流劍手以外,免得我心中發急!”

顧青楓心中暗自好笑,但面上卻遵從“海天劍聖”展青萍的指教,裝出一副惶恐神色說道:“顧青楓不敢直言衝撞前輩!”釣鰲居士搖頭說道:“不妨,不妨,當面捱罵足過癮,只要你罵得有理!”

顧青楓恭身答道:“顧青楓怎敢批評前輩,只聽說‘海天劍聖’展青萍、‘翻天怪叟’龐千曉及鐵劍真人等,對前輩曾有微詞!”釣鰲居士雙眼一瞪,急急問道:“這羣老鬼,講我什麼壞話?”顧青楓道:“他們說老前輩雖亦勉強列名當世一流劍手,卻系濫竽充數,一無足取!”

釣鰲居士氣得哼了一聲,手中釣竿微揮,在崖壁間掃裂一塊拳大突石,向顧青楓恨恨問道:“他們敢說我一無足取?”顧青楓陪笑說道:“老前輩莫發雷霆,顧青楓乃是照所聞直陳……”釣鰲居士不等他說完,又復急急問道:“他們可曾提到過我的‘風雲雷雨’四劍?”

顧青楓暗笑這位釣鰲居士的性情,真被“海天劍聖”展青萍完全摸透,果然步步上鉤!遂反向釣鰲居士問道:“什麼叫‘風雲雷雨’四劍?”

釣鰲居士雙眉一揚,頗爲得意地答道:“風四劍是‘舞雪凝冰’,‘飄紅送綠’,‘蛟龍怒卷’,‘易水蕭蕭’!雲四劍是‘風噦龍噓’,‘遮天蔽日’,‘彩霞練水’,‘縹緲氤氳’!雷四劍是‘斜鞭紫電’,‘海立山崩’,‘天鼓三撾’,‘乾坤一震’!雨四劍是‘空濛潤物’,‘鞭石飛煙’,‘潑火清塵’、‘一天絲影’!”

顧青楓聽得笑道:“這些招名倒頗高雅好聽,卻不知有無妙用?”

釣鰲居士沉聲說道:“這‘風雲雷雨’四劍,是我在東海釣磯靜觀海天風雨、日月星辰等自然變化,研創而成,威力神妙無比!”

顧青楓含笑問道:“老前輩既擅如此神妙的招術,怎的在三次‘北海劍會’之中,不曾制服其他諸人,獨秀天下?”

釣鰲居士被顧青楓問得臉上一紅,微微嘆息答道:“我與‘海天劍聖’展青萍、‘翻天怪叟’龐千曉及鐵劍真人等,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以致連開三次‘北海劍會’,均未分出勝負!今年有幾分制勝把握,偏偏展青萍又命人傳語,第四次‘北海劍會’因事延期,才把我閒得無聊,跑到這六詔山桃花沼來,想釣條‘桃花鮫’消遣消遣!”

顧青楓訝然問道:“老前輩怎的今年會有制勝把握?”

釣鰲居士答道:“我這‘風雲雷雨’四劍本是四招,去年‘北海劍會’以後,經我苦心精研,由一變四,化成四四一十六招,威力自然增強不少,豈非略有制勝把握?”

顧青楓笑道:“老前輩東海潛心,精研絕學,但‘海天劍聖’展青萍等其他三位一流劍手,也決不會虛度光陰……”釣鰲居士見顧青楓始終不太信服自己,不由皺眉接口道:“你是不曾見過我的‘風雲雷雨’四劍,纔對我不太信服,等我把那條‘桃花鮫’釣到手後,定讓你見識見識!”

顧青楓裝作對那“風雲雷雨”四劍毫不關心,微笑說道:“老前輩的‘風雲雷雨’四劍我並不想見識,卻想見識見識你釣犬桃花鮫’的手段!”

釣鰲居士見自己的生平絕藝對方居然不想見識,不由好生詫異地問道:“你也是用劍之人,看來武功也不算太弱,怎肯放過這等機緣?不想見識見識曠代絕學!”

顧青楓傲然笑道:“因爲我師傅的劍法也是妙絕當今,比起老前輩來,不過火候功力之別。”

釣鰲居士問道:“你是何人弟子?”

顧青楓肅立恭身答道:“先師‘中條逸士’焦大先生!”

釣鰲居士哦了一聲,打量了顧青楓幾眼,微笑說道:“你師傅在世之時,與龐千曉、展青萍、鐵劍真人及我五人,合稱‘乾坤五劍’!你既得傳焦大先生衣鉢,火候縱差,眼力必好!等釣得‘桃花鮫’後,我定要施展‘風雲雷雨’四四絕招,讓你看看是否不比什麼‘海天劍聖’、‘翻天怪叟’遜色?

甚至還要凌駕他之上?“

釣鰲居士越是急於炫露,顧青楓便越是不慌不忙地含笑道:“老前輩施展生平絕學讓我觀看,未免不大妥當?”

釣鰲居士訝然問道:“有什麼不大妥當?”

顧青楓笑道:“老前輩倘若施展得太快,我根本就無法體會精微!倘若施展得太慢,又難免被我記熟偷偷學去!”

釣鰲居士搖頭大笑說道:“這‘風雲雷雨’四四絕招,是我以數十年光陰,窮參日月天地等自然變化研創而成,雖僅一十六式,但變化之奇,堪稱包羅萬象,豈是你在看我施展一番之下,便能偷偷記去?……”語音至此微頓,雙目精光在顧青楓全身上下細一打量,繼續又道:“但你我能在這六詔山中相會,總有前緣,倘若你看了我所施展的獨創絕學以後,能有個公平論斷,我或可將‘風雲雷雨’四劍之中各傳一式於你,包你在當世武林的年輕一輩之內,大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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