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下來,毛小樸掙了二千五,陸西爲掙了六千元。除了房租,多出的三千五最多就能做個伙食費。
這樣不行啊,陸西爲鬱悶了,怎麼着也得換個大點的房間,他不想睡客廳了,地板太冷太潮,夜裡滾來滾去沒邊沒際沒個着落,睡沙發又縮手縮腳,白天起來腰痠背痛腿發麻,唱歌時連高音都提不上去,哼哼唧唧讓人丟臭雞蛋。
不行,得換大房間,前提得給大嬸換工作,他覺得自己有義務讓大嬸發揮她的錢能。
毛小樸纔不管陸西爲肚子裡的彎彎腸子,有了收入,伙食改善了,不用天天吃方便麪,毛小樸下班後多了一件事,做飯。
想要陸小爺做飯?等着餓死吧。
毛小樸到底是在飯館裡洗了一個月碗的好人才,跟廚師混了一個月,菜炒出來味道很滿意,至少陸西爲也覺得滿意。
陸西爲也覺得奇怪,跟了大嬸混一起,睡客廳也睡眠足,吃方便麪吃得香,真幸福!現在還能吃一口熱氣騰騰的飯菜,味道可口,香氣宜人,太幸福了!
吃完了,毛小樸就不管了,她做了飯,洗碗的事應該是陸西爲。可陸西爲會洗碗嗎?不會。他十指從未沾陽春水,是真的不會,而且他一雙彈琴的手,一雙搞藝術的手,他就是會也不會!
“你不洗我也不洗。”毛小樸本着的就是公平二字。就跟交房租一樣,一人一半,做事也一人一半,她不是做不來,也不是不想做,她只要公平。可是,可是,哪來的公平嘛?你一個月只有二千五,全交房租了,其餘的開支,全是陸西爲陸小爺出的吧。不過毛小樸根本就沒想到這點,所以短根筋也有短根筋的好處,可以忘記那些不公平的,然後辣氣壯地要求公平!
毛小樸進了自己的臥室甩上了門。
陸西爲頓時怒了,內心那個憋屈啊,他媽的你個死大嬸,你吃老子的花老子的,還動不動給老子甩臉子甩門,你他媽算哪根蒜哪根蔥啊,老子看你可憐,怕你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才費心費力地幫你,你真把自己當大爺了!老子離開你不能活了不成?老子走,老子餓死你個死大嬸!
收撿幾件衣服往袋子裡一塞,背起吉它,走了。
再也不來了!
陸西爲錯着牙齒,狠哪。他巴心巴肺爲了誰,洗個碗也跟他計較,死大嬸,白眼狼!
陸西爲走了三天,毛小樸一點也不着急,才交的房租,有地兒住,她不急。她自己帶來的二千多元錢沒用,有錢吃飯,也不急。在毛小樸的心裡,除了吃和住,無大事。陸西爲要走就走,她原本就沒打算和他一起過日子,她樂得自在呢。
這三天她該幹嘛還是幹嘛,早上起牀,洗洗刷刷,下樓上班,在路邊的小店買兩包子,一杯漿。到花店,搬花,送花,送花,搬花。中午吃方便麪,下午又是搬花,送花,送花,搬花,晚上回家。一天有條有理地過去了,她怡然自得。
要是陸西爲知道這三天毛小樸一點也沒有想到他,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這三天來,他睡不好吃不好,心好像不受他控制了一般,總是想起她,吃了吧?上班了吧?下班了吧?睡了吧?沒出事吧?沒被炒吧?
他突然覺得無比委屈,自己生來就是讓別人操心的,如今怎麼成了自己操心別人了,那個死大嬸還不領情咧。
第四天,他搖搖晃晃地回去了。
回去時毛小樸已睡了,他打量房子,客廳收撿得整整齊齊,茶几擦得光亮,地板拖得光亮,垃圾桶裡乾乾淨淨,廚房裡,也是乾乾淨淨,不洗的碗全洗了,地板上還有幾棵青菜,兩根黃瓜,打開冰廂,裡面有雞蛋,有面包,放得井井有條。
他突然流淚了,他沒在,她生活得很好,相當好,她一點也不介意他的離開,失魂落魄的只有他一個人,她怎麼能這樣?
陸西爲越想越難過,也不哽着了,哇哇地哭出聲來,這淚腺一打開,就像長江三峽大壩似的,一下關不住,越哭越傷心,越傷心越聲大,越來越驚悚,把毛小樸從美夢裡哭醒了。
“半夜三更你哭個不停,招狼呀。”剛纔夢裡是什麼來着,對,濃眉大眼的帥哥,比這死孩子好看多了。
聽到那嫌惡的語氣,陸小爺更的氣更傷心了,衝上去抱住毛小樸,將頭埋進她的脖子,哭得稀瀝嘩啦,口裡還在控訴,“你個死大嬸,你一點也不想我,巴不得我再也不回來,你太沒良心了!”
“明明是你自己走的!”毛小樸嘟嚷,使勁拉陸西爲,可陸西爲像是巴在她身上的鼻涕蟲,怎麼拉也拉不開。“你放開,好好說話!”
“不放,就不放,你以後不能再趕我走了!”
聽聽,什麼叫惡人先告狀?陸小爺也不怕天打雷劈!
怪的是毛小樸連忙答應了,“我不趕,真的不趕,你放開我。”那語氣就像上回真的是她毛小樸拿掃把趕他陸西爲出門一樣。
什麼叫願打願挨?難怪被陸西爲纏得死死的!
可真冤枉毛小樸了,她不答應不行啊,陸西爲一把鼻涕一把淚全擦她肩膀上了,如果再不答應,那鼻涕那淚就要順着肩膀往下流了。說過了的,陸西爲手段爛是爛了一點,但效果很好,相當好。
有生化武器且能很好運用的就是大爺,此刻陸西爲就是。看吧,一屁股坐下來,把毛小樸使喚得像個大院裡的小丫環。
“給塊毛巾。”
“給盆水。”
“要吃麪,面裡三棵青菜,加個荷包蛋,一面黃。”
“不洗碗。”
陸西爲着實要把這三天以來受的委屈全在毛小樸身上討回來,誰讓她是始作俑者呢。
毛小樸屈服在這半夜三更的鬼哭狼嚎和噁心叭啦的鼻涕上,她明天要上班,沒時間跟他死磕,換個時間,陸西爲不見得能討得好去。
這一戰,陸西爲以三天的憋屈爲代價,贏了。
不洗碗。
吵架這事發生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毛小樸從小喜歡吃辣,雖然過了七年不鹹不淡不甜不辣的監獄生活,可一出獄,那嗜辣的本性就出來了。
陸西爲從小不愛吃辣,但也不是不吃,偶爾吃一點還吃得挺歡,就像火車上搶的麻辣雞翅,可若是日子長了,他就不樂意了。
廚房是毛小樸的地盤,她管你陸西爲能不能吃,她喜歡就行,自己做的菜,還不許自己樂意點麼?炸一盤虎皮青椒,她還挖一勺老乾媽進去才甘心。
陸西爲做什麼的?唱歌的。唱歌的什麼最重要?嗓子。辣椒吃多了對嗓子也不好,陸西爲覺得不能這麼放縱這死大嬸,臉色一緊,筷子往桌上一拍,“不吃辣椒會死啊!”
毛小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對了。不能怪她,她是真不知道辣椒對嗓子有影響,如果知道,她絕對不會不顧忌陸西爲,倒不是她對他好,而是陸西爲比她掙得多,憑的全是那付嗓門。衣食住行的主要來源,她敢怠慢?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私,關心一下我,我不喜歡吃辣,吃不了這麼辣,你不會是故意整我吧?”這麼一說,陸西爲又覺得委屈了,在一起也有幾個月了,我不喜歡吃辣你就看不出來?非要我一字一句對你說,不要辣,我不要辣。只要你有心地稍微注意一下,也會看出來。
他也不想想,人家憑什麼要關心你,你不喜歡吃辣你好好說嘛,非得還這麼般矯情,吃個飯還兩隻眼睛觀察你?再說,一起生活幾個月了,你就沒發現大嬸一直少根筋?
毛小樸疑惑了,“我喜歡吃辣礙着你什麼事了?”
好,好,陸西爲暴躁了,小爺脾氣發作了,直接將筷子甩出去,並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驚心動魄的話,“老子不能吃,你也別想吃!”連盤子帶菜丟垃圾桶了。
這一系列動作做起來舒暢啊,利落啊,強勢啊,這原本就是他的個性啊,什麼時候那般小心翼翼,吃個飯菜還要隨她人喜好了,老子一向是主,說了算!
毛小樸皺眉地看着牛氣沖天的陸西爲,啥也不說,突然打開門出去了。
這招倒出乎陸西爲的意料之外,他等着接招,可接的不是這樣的招啊,他很樂意毛小樸撲上來跟他磕,指着他的鼻子罵,或者痛哭流淚檢討,我錯了!他萬沒想到毛小樸直接走了,無招,可勝有招。
陸西爲有種使勁全力一拳頭落在棉花團上的感覺。挑釁沒個對手,發瀉沒個去處,這下比吃了辣椒更憋悶了。這到底是誰在挑戰誰的底線?
她去哪裡了?她怎麼還不回來?她好像沒有帶鑰匙?她會不會不回來了?憋悶的陸西爲發現,一想到她不回來,他竟然心慌了。她不回來,他吃什麼,穿什麼,飯是她做的,碗是她洗的,衣服是她洗的,房間是她打掃的,地板是她擦的,一下下,她的好全部跑出來。
陸西爲後悔了,立即跑下樓去,四處尋找。茫茫然找個人真不容易,陸西爲東跑跑,西竄竄,就是沒發現毛小樸,兩個小時後,陸西爲真的慌了,她生氣了,她真的走了,她什麼都不要,就走了,連他都不要!怎麼辦?怎麼辦?
陸西爲站在大街上,身邊穿流的人羣裡沒一個是他要找的人,他沒由來的感到孤單,他一個人,她走了。
“毛小樸,你回來!”陸西爲扯開喉嚨大喊。
“毛小樸,我不罵你了,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