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出生
陸夫人聽聞毛小樸又懷孕,第一時間飛奔了過來,慈愛地問:“小樸啊,你想不想吐?”
“沒有。”
“小樸,你想不想吃酸的?”
“我想吃辣的。”
“小樸啊,你想不想睡覺?”
“嗯,我就去睡。”
“孩子,去睡,我去給你做酸辣魚。保證開胃好吃。”
陸夫人扶着毛小樸的身子進臥房,那小心翼翼的動作,很把自己當宮女。
再後來,陸夫人壟斷了廚房,勤勞得像只小蜜蜂,很快和初七灰灰打成一片。凡是來這套四合院的,基本上都摸清了一條情況,討好了一個孩子一條狗,基本地位就穩固了。
孩子和狗最好對付啊,孩子,玩的吃的,狗,吃的玩的。所以,孩子和狗可以合起來,陪他們一起玩,給他們一塊吃。
陸夫人陪毛小樸聊天,“小樸啊,懷着身子累不累?”
毛小樸老實點頭,“現在還好,大了就累,好重,感覺老往下掉。”
“是啊,我懷孩子的時候也是這樣,總怕孩子落了,害得我不敢多站,總想躺着。”
“不過醫生說沒事。”
“是啊,是沒事,可當媽的總是喜歡胡思亂想,我懷孕時總擔心孩子生下來缺這少哪,或者有什麼疾病,愁死我。”
陸夫人一邊說一邊看着毛小樸,觀察她的表情。
確實沒缺這少那,就是少根筋,不信你聽。
“夫人操心了,西爲挺聰明。”毛小樸憨憨地笑,這個笨蛋,還以爲陸西爲是陸夫人生的!
真不怪她啊,沒有誰去解釋這中間盤根錯節的關係,更何況毛小樸是個自我封閉的人,滿足了自己那點小心思,萬事皆安,可以百事不管。
“小樸。”陸夫人眼睛有些發紅,“你喜歡你媽媽嗎?”
毛小樸遲鈍,沒發現陸夫人異樣,直愣愣地說,“不知道,我沒見過她,也不瞭解她。”沒見過的不瞭解的人,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假如,我是說假如,”陸夫人急切地盯着毛小樸,“假如有一天你媽媽突然出現在你面前,你會開心嗎?”
假如?毛小樸沉思了,陸夫人緊張了,全神貫注地盯着,生怕錯過毛小樸臉上一絲絲表情。
毛小樸糾結了好一會兒,輕輕地搖搖頭。陸夫人聽見自己心裡的絃斷了。
失望,絕望。
“我不知道,我沒有過媽媽,不知道媽媽突然出現是什麼感覺。”
“你可以試試,小樸,你不如把我當你媽媽試試。”陸夫人又熱切起來。
毛小樸笑了,“這個怎麼試,你不是,怎麼試。”
“你是我媳婦了,叫聲媽媽也不爲難吧?”
毛小樸倒沒有反對,作爲媳婦叫婆婆一聲媽媽完全應該,她看着陸夫人,嘴脣欲動未動,半晌,終是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習慣,我還是叫夫人吧,我從來沒叫過媽媽,感覺很彆扭,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會記着你的好,也會記着你是我婆婆,以後也會對你好。”
陸夫人捂住臉,哭出聲來。她努力了這麼久,連兩兒子都送上門了,還是沒能換回一句媽媽。
毛小樸詫異了,有點手足無措,她,她怎麼哭了?難道是因爲我沒叫媽媽?那,還是叫一聲媽媽吧?她很怕人哭好不好。
“媽媽,你別哭了!”
陸夫人猛然擡起頭,雙手扶住了毛小樸的肩,嘴脣顫動,“小樸,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再說一次!”
毛小樸有點發愣,難道我叫錯了?她怎麼更激動了,眼淚掉得更多了?那,還是叫夫人吧。
“夫人,我說你別哭了。”
陸夫人眼睛一閉,雙手頹然落下,口裡喃喃地說,“原來是我聽錯了,聽錯了。”
她犯下的錯誤,終是無法原諒啊。算了,不強求了,就拿以後所有的時間一點一點地彌補吧。
她是我的女兒,是我懷孕十月生下的女兒,我知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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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爲第二個孩子的媽媽,毛小樸患上了孕婦恐懼症。
陸夫人本是想找女兒拉拉交情,聯絡感情,訴說親情,可是這個少根筋的嚴重樓歪了,什麼情也沒灌進去,倒是記下了夫人說的一句話,“我懷孕時總擔心孩子生下來缺這少哪,或者有什麼疾病”,正好當天她看動物世界,一隻黃羚生下一隻沒有腳趾的小黃羚。
前面聽的和後面看的,剛好湊一塊,於是,毛小樸摸着肚子憂鬱了。
宋家顏自從回來,連手術都推了,鞍前馬後,不離毛小樸左右,這幾天她情緒不佳,她的男人們全看出來了,卻找不到結症所在,於是一個個都追憶,最近什麼人來了,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這麼一過濾,陸西爲陰着臉,跑去找陸夫人。
“你最近有沒有跟她說什麼啊,你仔細想想,再想想!”
聽說女兒憂鬱,陸夫人也慌了,也加入到追憶的行列,想想在她前面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一針一線地計較,經過排查,留下了幾句疑點以供幾個男人蔘考。那幾句里正好有“我懷孕時總擔心孩子生下來缺這少哪,或者有什麼疾病”,還有幾句哄毛小樸叫“媽媽”的話。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讓那位娘娘有了心事,陸西爲還是怒了,“不是說不要你去認她嗎?你不要這麼自私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了。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陸夫人哭了。
陸西爲皺着眉,看見那張淚流滿面的臉,火發不下去了,“你放心,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來照顧她,儘量幫你還債。”
陸夫人又欣慰,又傷心,哭得更厲害了。陸西爲不再磨蹭,回去研究他家大嬸的心事。
宋家顏作爲醫生,到底不同,首先發現了毛毛的結症,於是慢慢地哄,細細地溝通,緩緩地解釋,還怕她不解結,扶着她去醫院觀看嬰兒室纔出生的孩子。
偌大的嬰兒室,一排排小搖籃,每個搖籃裡有一個皺巴巴的粉紅色的孩子,比一隻貓大不了多少,或睡,或哭,或閉着眼睛吮吸奶瓶。
毛小樸看着身邊的搖籃裡的孩子,被小毛毯包着身子,兩隻小手手露在外面,其中一隻手上掛着一塊牌牌,上面寫着,黃毛毛,媽媽,黃枚。
毛小樸笑了,她想到了她的孩子某一天也會躺在搖籃裡,手上也一塊牌牌,上面寫着毛毛毛,媽媽,毛小樸。
宋家顏將毛小樸掉下來的頭髮挽到耳朵後,輕聲說,“這家醫院這三天一共有七十八個孩子降臨,只有一個孩子在肚子裡憋得久了,生下來哭聲不響,送到了急病室,其餘的孩子全部正常。”
將事實擺在她面前,來推翻那腦子裡那些糊塗心事,這是最高明的辦法,果然,毛小樸不忐忑了,她挺起胸心想,她的孩子才健康呢,家裡那個正踩着八字步弄得家裡雞飛狗跳亂七八糟的小初七就是最好的證明。
心寬了,有心思關心別的事情了,“那個孩子現在好了嗎?”
“還在打點滴,不過沒有生命危險了,過兩天就可以抱出來。”知道毛小樸願意到幼嬰室來觀看,宋家顏可是做了功課的。
此行回家後,毛小樸又恢復了以前沒心沒肺的樣子,只有在臨產那天,孩子生下後,毛小樸大汗淋淋中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快把孩子給我。”
宋家顏眼睛紅紅的,明顯是激動的,細心將孩子捧到她前面,親親她的額,溫柔地說,“看,我們的寶貝多漂亮,像媽媽。”
毛小樸纔不管孩子漂亮不漂亮,握起孩子的手,嘴巴數數,“一,二,三,四,五。沒少。”拉過另一隻手,“一,二,三,四,五。”又摸着小腳,又開始數數,直到數出兩個五來,才咧着嘴笑了,不管了,眼睛一閉,終於可以安心睡了,其他的,餘部交給孩子他爸爸。
誰說她心思了了,原來偷偷存着呢。
女兒生日初九,小名初九,生得眉清目秀,眼睛清亮,小美女一枚。毛小樸覺得女兒清麗婉約的味道,取名子衿,宋子衿,取自曹操《短歌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爲君故沉吟至今!”
宋家顏喜得心花怒放,連聲說好,牛哄哄地喊,“就憑這個名字,絕對將來羞花閉月,沉魚落雁!”
初九成了初七和灰灰的玩具,屁大的孩子和龐大的狗圍着孩子轉圈圈,直轉得旁邊的人暈頭轉向。初七趴到搖籃邊上,嘴親到初九臉上,口裡還在喊妹妹,不小心一坨口水落進了初九的脖子,初九像遭了洪災一樣,大哭起來。
初七很鬱悶,妹妹太不給面子了,用腳踢踢灰灰,“你去哄,你去哄,妹妹還哭不給你肉吃。”唉喲,屁屁後面還帶着黃,就會威脅狗了!
爲了肉肉,灰灰相當給力,將白白的毛絨絨的尾巴舉到搖籃上空,一會兒捲成一團,一會兒拉成一條直線,初九注意力轉移了,忘記了哭,黑溜溜的眼睛跟着那條尾巴轉來轉去,灰灰高興了,朝初七嗷嗷叫,給我肉吃!給我肉吃!
初七默不作聲,沉着臉,不理灰灰也不理妹妹,一個人坐到牆角畫圈圈去了。
毛小樸奇怪,摸摸初七的腦袋,“初七怎麼不高興啦?”
初七身子一扭,面朝牆壁,不哼聲,繼續畫圈圈。
毛小樸問劉丹陽,“初七怎麼不高興啦?”
劉丹陽眼皮一擡,朝初七看了一眼,輕聲對毛毛說,“傷自尊了。”
傷自尊?傷自尊是什麼意思?
奔三十的毛小樸不是很明白。
奔三的初七已經明白,傷自尊就是一隻狗能逗樂妹妹,而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