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十六章 落寞的遐思

繁星躺在展禕雲身邊, 佯裝熟睡。舒服的蜷縮着身子,懷裡還抱着一隻柔軟的天藍色枕頭。

展禕雲淡靜的目光掃過他稚氣的面龐,那裡已經沒有了白天出去玩時的活潑神色, 取而代之的寧和、平靜, 以及屬於一個孩子的純真和無邪。

望着他可愛的睡顏,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一抹柔和溫柔的笑意悄然劃過。望着安靜的繁星的時候, 心裡會有一種說不出的平靜和溫馨,不知不覺間會感到一種難言的母性的愛意。那是一種本能的幸福情感的流露,尤其, 自己還懷有寶寶,將爲人母的幸福或者說是責任足以讓她忽略掉那些令人唏噓不已、默默間便會黯然神傷的往事。

過去了, 就永遠不要再提起。

如風逝去, 那些年少的歲月流逝, 只是一場繁華背後感情的糾葛。

在錯了的時間,遇到錯了的人, 然後,越是深愛,越是理智,便越是疼痛。從故事開始的一剎那,她便已經微笑着預知到了最終的結局, 她, 終究只是一朵浮雲, 高傲也好, 美麗也罷, 縱然有操縱全場的能力,卻不去管, 任憑微風拂過,曲終人散,雲淡風輕……

並非無奈,只要自己去爭取,那麼,失敗的不會是自己,只是,受傷最深的,會是自己的所愛的人而已。這場能夠勝利的賭局,她拒絕下注,原因無它,只是不想,罷了……

不是不愛,只是,哪怕自己只剩下一些殘存的理智,也足以讓自己微笑着,離開……

淡綠色的窗紗靜靜的垂在那裡,連寂寞的月光都被遮住了,這般憂傷的月色下,是否有一個人含笑等在無聲的蕭瑟裡,只爲她回眸時的驚鴻一瞥。

灰暗的影子投在木質地板上,不知不覺間,滿是思緒的人兒,已然入夢……

不知過了多久,展禕雲旁邊那個小小的身影動了一下,緩緩的睜開了大大的眼睛。

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裡,有着驚心動魄的光彩,沒有什麼,可以遮擋他眼中的星芒。

繁星悄無聲息地坐起身來,懷裡還抱着那隻枕頭,下巴抵在了枕頭上,黑色的眼睛在黑暗裡有些發亮。這個孩子呆呆的望着她熟睡的身影,緊緊的抿起了嘴,不發出一絲聲響。

他的眼神有些閃爍,有些憂傷,有些無言的寂色,那是不屬於一個孩子的落寞與黯然,是一種滲入骨髓與周身血液的悲哀……

他靜靜的望着她,眼睛裡,一滴淚水劃過,瞬間碎成無數晶瑩。

他還在靜靜的落淚,心裡低聲喃喃:媽媽……

不是平時的阿姨,而是,媽媽……

他喜歡她,從他第一次見到她的瞬間。

他早已對自己的母親失去了任何的記憶,腦海中只有朦朧不清的影子,只知道,那是一個很愛很愛自己的人。她會對自己笑得很開心,會輕聲的對自己說話,會溫柔地把自己抱在懷裡,下巴也輕輕地抵在自己的肩上,笑容從脣邊一直蔓延到眼角里……

繁星靜靜的望着展禕雲,彷彿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芒,一旦消失,他的世界便轟然倒塌。

他的呼吸很輕,屋子裡幾乎沒有任何聲響。

這般落寞,這般沉寂,一如心底濃郁卻不外露的憂傷。

小小的手微微握住,似乎要抓住些什麼,最終卻只是輕輕的放開了。黑色的雙瞳緊緊的盯着她的身影,卻有掩不住的無奈和憂傷,阿姨,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們,還有叔叔,永遠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淚水再一次無聲的滑落,繁星垂下了頭,任憑淚水浸溼他的衣角,然後慢慢風乾,似乎連一絲隱隱的痕跡都不會留下……

過了好久,繁星慢慢的躺下來,湊了湊身子,輕輕的依偎在展禕雲的身邊,感受到她的溫暖,一個人望着模模糊糊的天花板,緩緩閉上了眼睛。

睡夢中,展禕雲的手臂輕輕的把那個小小的,還有些冰冷的身子攬在懷裡,這樣,那個聰明非凡,天真的笑容裡卻始終夾雜着隱隱哀傷的孩子,就不會感到寂寞了吧……

繁星收緊了肩,小小的身子蜷縮在一起,一滴溫暖幸福的淚水無聲的順着臉頰滑落。

阿姨……媽媽……

一早,展禕雲醒來時,繁星還賴在枕頭上,閉着眼睛。

繁星可愛的小臉上掛着一絲甜甜的微笑,朦朧轉醒間,本能的蹭了蹭枕頭,翻個身,繼續睡。

展禕雲一手支着身子,側着身子,含笑溫柔的看着他。展禕雲輕手輕腳的起身,小心翼翼的給他蓋好被子後,又細心的掖好被角,才轉身走進浴室。

等到展禕雲洗漱後,繁星還躺在那裡天天的睡着。嘴角浮起一抹溫柔的微笑,展禕雲也沒有叫他,輕輕地帶上門後走下樓去。

宿涵之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透明的玻璃茶几上,擺着一臺白色的手提電腦,他正聚精會神的在鍵盤上敲打些什麼。

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宿涵之應聲擡起頭來和她打招呼,笑道:“嗨,凱瑟琳!早!”

“嗯。繁星還沒有醒呢,估計是昨天玩累了!”展禕雲笑笑,扶着樓梯的扶手緩緩走下來,也坐在了沙發上,順便解釋了繁星晚起的緣故。

宿涵之狀甚不經意的收起了手提電腦,然後給她倒了被咖啡。隨口說道:“沒事的,繁星一向這樣,早起晚起都不奇怪,讓他好好睡覺好了!”

展禕雲眨了眨眼睛,指了指他的手,微笑着拒絕了,“抱歉,我不喝咖啡。”

“哦。”宿涵之愣了一下,輕鬆的笑笑,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杯裡的咖啡自己喝了一口,然後又玩笑道:“那麼,果汁,還是白開水?”

“我自己來吧!”展禕雲笑了笑,輕聲說道,然後給自己倒了杯水,把端着透明的玻璃杯捧在手裡,緩緩的喝了一小口。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樓上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繁星趴着二樓樓梯的扶手,探出頭來,笑嘻嘻的說道:“叔叔,阿姨,早上好!”

“繁星早!”宿涵之微微皺着眉,然後擡起了頭苦笑道:“你剛剛在幹什麼?”

繁星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抱歉啊,叔叔,椅子被我不小心撞翻了!”

“有沒有傷着!”

“有沒有傷着!”兩人同時有些急切和擔憂的問道。

繁星又吐了吐舌頭,鬆開了樓梯的扶手,笑嘻嘻的說道:“沒有啦!”

“那就好,”展禕雲站起身來,“繁星,下來吧!”

“好!”繁星中氣十足的說了一聲,然後一溜煙從二樓的樓梯上跑了下來,站在了展禕雲的身邊,白皙的小手也一把拉住了展禕雲纖細修長的手指。

宿涵之也站起了身,刮刮繁星的小鼻子,“走吧,去吃早餐!”

繁星眼睛一亮,鬆開手,又立刻朝餐廳跑去。

展禕雲和宿涵之走在後邊,相視一笑,又不約而同的含笑搖搖頭,這個小傢伙,估計是又餓着了!

展禕雲和宿涵之緩步走到餐廳時,繁星已經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頤了。

宿涵之紳士的他展禕雲拉開一把椅子,展禕雲笑着對他點點頭,剛要坐下,卻突然覺得眼前一片空白,大腦則是一陣空茫而劇烈的眩暈,一下子支持不住,整個人毫無預警的向一旁摔倒。

宿涵之眼神攸的收緊,立刻踢開那把椅子把她抱在懷裡,緊張關切的低聲問:“凱瑟琳,你怎麼了!”

繁星見狀也立刻扔下了叉子和餐盤,跳下椅子,衝出餐廳,大聲喊叫出來。

在繁星的大嗓門下,莊園裡的侍者立刻趕了過來,一羣人整齊有序的擠進餐廳,繁星跟在最後,一張可愛的小臉已經完全不見,使勁咬住了粉潤的嘴脣。

“我沒事的。”展禕雲緩緩的恢復過來,困難的站直,掙脫開他的懷抱,有些虛弱的朝他平靜的微笑。宿涵之見狀面有憂色,依舊輕輕地扶着她的肩膀,防止她站不穩。

宿涵之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彎下腰,關切的柔聲問道:“真的沒事嗎?要不要讓醫生過來一下。”

“嗯,我沒事。”展禕雲依舊是淡淡的笑着,彷彿剛剛因爲眩暈險些摔倒的不是自己。

宿涵之使了個眼色,示意那些匆匆趕來的侍者離開,只留下了兩個主事的人。

因爲展禕雲剛剛的強烈眩暈,太過擔心她,宿涵之坐在她的身邊,幾乎沒有吃任何東西,而繁星也一臉擔憂的望着她,手裡拿着叉子,卻絲毫不動面前的餐盤。

“阿姨,”繁星單手支頤,撇着小嘴,目光飄忽的看着展禕雲,猶豫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說道:“你真的沒有事嗎?人家不放心啦。”

“我沒事的,繁星,別擔心了!”展禕雲朝她笑笑,頭已經不太暈了,可是,胃裡卻有些不舒服,一點食慾也沒有。勉勉強強的喝下了一杯牛奶後,展禕雲便推開了面前的餐盤。

“怎麼,就吃這麼點東西?身體會吃不消的。”宿涵之深深的望着她,看她推開了盤子,關心又有些擔憂的說。

“我吃不下。”展禕雲笑容很淡,無奈的搖搖頭,面對着他灼熱的視線,心裡總是有些不自在。說完,展禕雲站起身,就在離開座位的一剎那,身體又有些不停使喚的虛軟,略微晃了一下。

宿涵之見狀立刻湊了上來,小心的輕輕扶住她,語氣關心略帶薄責,“還說沒事?”

“抱歉。”展禕雲微微一笑。

“幹嘛要道歉?我扶你回房休息一下。”宿涵之輕輕扯了扯嘴角,扶着她緩緩的向樓上走去,繁星也跟了過來。

展禕雲躺在牀上,神色淡淡的,依舊是平靜的微笑。繁星也爬上牀去,坐在展禕雲身邊,擔憂的瞅着她,黑色的大眼睛眨啊眨的,“阿姨……”然後伸出小手探了探展禕雲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額頭,口中喃喃自語:“沒發燒啊!”

宿涵之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額角,無可奈何的說道:“乖啦,繁星,讓凱瑟琳阿姨好好休息。”

“哦,我留在這裡陪阿姨。”繁星鼓着臉點點頭,鄭重其事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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