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十七章 給不起承諾Ⅲ

宿涵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去的。

精敏如他, 怎會不知道她的想法,黑色的眼睛本是無比深邃,此刻卻只是茫然。

他的身體身體無力的靠在了牆上, 閉上了眼睛。愛情, 果然是最諷刺的遊戲, 偏偏又如眩美的罌粟般讓人無法自拔。

美如罌粟, 只要遇見, 便是殷紅的血色。

雙手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握緊,卻沒有絲毫力量,身體彷彿被抽空了一般。現在的他, 沒有被人傷害,卻鮮血淋漓。

“涵之, ”一個溫文爾雅卻又沉穩的聲音響起, 歐陽者穩步走了過來。

“我沒事。”宿涵之緩緩的深吸一口氣, 平復了自己混雜的思緒,嘴角輕輕的浮出一抹淺笑, “不用擔心。”

“我不會擔心,我相信你。”歐陽者的說的很篤定。

“嗯。”宿涵之維持着淡淡的笑容,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聲音卻突然變得有些脆弱,“謝謝。”

歐陽者握住他的手, 點點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

宿涵之轉身離去, 歐陽者無奈的望着他蕭索的背影, 眼睛裡除了擔憂, 也有一抹微微的疑慮……展禕雲,到底是什麼人?

歐陽者思忖片刻, 掏出手機又打給了剛剛離開的宿涵之,問道:“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

宿涵之怔了一會兒,輕輕答道:“她告訴我說,她懷孕了。”

“你知道她說的是實話。”歐陽者篤定的說:“而且,你不在乎。”

“是,我只在乎她,至於她想要忘記的過去,我不會在意。”宿涵之的聲音很輕,很空靈,“可是,她很在乎。”

“好了,涵之,你自己好好休息下,其它的事情以後再說。”歐陽者眼睛轉了轉,暗下決定。

“好,我知道了。”宿涵之還有些心不在焉,“我——算了,沒事,再見。”

“再見。”聽着手機裡傳來的忙音,歐陽者輕輕的說了聲再見,儘管他知道,那個有些混亂的好友聽不到。

歐陽者輕輕地推開門,展禕雲坐在牀邊,雙腿搭在牀沿,默默的低着頭,彷彿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來。

“凱瑟琳,我們談談好嗎?”歐陽者沒有絲毫猶豫的對着她說道,語氣乾脆利落。

展禕雲沒有回答,只是擡起了頭,淡漠的直視着他的眼睛,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的說:“好。”

歐陽者單刀直入,直接切入重點:“涵之很愛你。”

展禕雲怔了一下,聲音隱忍寧靜,淡如浮雲飄散,“我知道。”

歐陽者笑了一下,說不出的諷刺與無奈,“你知道?可是,你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嗎?”不等她回答,歐陽者便繼續說道:“第一次在愛麗絲餐廳,你和華冰張景晨在一起,我們就在離開的時候看到了你的身影,當時他什麼也沒有說,回去之後,他問我相不相信一見鍾情,那時我很詫異,涵之這麼多年,一直對愛情這東西避之不及,那一次,他卻主動的表明了自己的心聲。之後的篝火晚會,說是慶功,事實上他根本就是爲你準備的,他想看看你單純的開心的樣子,想借那個機會認識你。”

展禕雲一直靜靜的坐在那裡,心底強大的衝擊讓她無法做出任何迴應,從那時起,自己纔剛剛來到這個城市,纔剛剛稍微平復混亂的心情,他就已經愛上了我嗎?而且,這段時間裡,他從沒有讓自己明顯的察覺出他的心思,只有這幾天,從他的眼睛裡,自己纔看到一點愛的情愫,纔想要結束它,難道,已經晚了嗎?

歐陽者深吸一口氣,看着她茫然無措的側影,心裡軟了一下,聲音漸漸變得溫和,“上次的郊遊,之後的小樹林,他都一直和你在一起。凱瑟琳,涵之是個很固執的人,因爲固執,所以,他輕易不認真,可是,一旦認真的去對待一個人,就是一輩子。”

展禕雲的手指微微有些發顫,她的眼睛閃過一絲水霧,美如罌粟。

她低垂着頭,掩去眼睛裡的歉意和莫名的情感。

不能心軟,她的指尖刺入了手掌,劇烈的疼痛卻不及心中的一點。

“真的不能放開嗎?”歐陽者輕飄飄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告訴我,對於涵之,你是不愛,還是不敢愛,不願意去愛他?”

展禕雲默不做聲,這個時候,說這些還有用嗎?

既然已經傷了他,那麼,狠心一點又如何,至少,他可以忘了她,哪怕是狠她,至少他都能把有關她的記憶封存,繼續自己的生活……

“凱瑟琳,回答我好嗎?”歐陽者的聲音一點一點變得生硬冷漠,他憤恨的看着她,輕聲說道:“給我一個,你可以狠下心來傷害他的理由。”

展禕雲緩緩的擡起頭來,直視着歐陽者的眼睛,看到黑色瞳孔裡面的不解和憤恨,她,無言以對。良久,展禕雲才緩緩的開口,喉嚨卻如同火燒般疼痛,淡淡靜靜的說:“因爲,我給不起他相應的承諾。”緩緩的舒了口氣,展禕雲又低聲喃喃道:“他愛我,我早就已經知道了,可是,我愛不起,我無法面對他的愛而不心存愧疚。”

歐陽者愣了一下,竟然,是這個原因嗎……

“真的,只是因爲覺得愛不起他?”歐陽者聲音有些顫動,試探性的輕輕問道。

“是,我無法,真正的敞開心來去愛他,與其歉疚,不如放棄,我不想讓他爲我執着,對一個無法全心全意愛他的人執着。”展禕雲說話的時候神色很平靜,平靜的彷彿所有的事情都與她無關,而她只是一個無所謂的旁觀者。

“那麼,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歐陽者輕聲勸慰道。

“對不起,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展禕雲低着頭喃喃自語。

歐陽者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已經變得有些笑意,“那麼,給他一個機會,至於你,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在意,就已經足夠了。”只要你愛他,那麼,涵之就會心滿意足了。

展禕雲擡起頭來,靜靜的看着她,視線淡靜,眼神無比空茫。

“涵之如果真的愛你,就不會介意你的過去,就算你無法全心全意的去愛他,又能如何?至少,留在他身邊,允許他愛你,就足夠了!”歐陽者緩緩的說:“對於感情,有誰能沒有半點心事,計算的清清楚楚?凱瑟琳,你也一樣。我只要你稍稍的去愛他一點,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

展禕雲依舊沉默不語。

“我希望你能慎重的考慮考慮我的這些話。”歐陽者走到門口,停下腳步,背對着她留下最後一句話:“給不起承諾,不是你拒絕的理由。”

門被關上,留下的,是一段無奈和若有所悟的情……

展禕雲有些嘲弄的笑笑,顫抖的手指卻泄露了她的思緒。

不是不在乎,當歐陽者告訴他,涵之爲了她費盡心思,卻又細心的不讓她發現,她如何不在乎?之前以爲,涵之的愛,只是喜歡,只是好奇,只要自己把握住,很快,他便會忘了這一切,他還有新的人生,新的愛人。

當歐陽者告訴他,涵之從沒有愛過任何人,只有對她,是一見鍾情的執着,她卻只能把他推開,她,情何以堪?

忘不了涵之看着她的溫柔眼神,寵溺的連陽光都可以包容在裡面。無時無刻都凝在她身上的視線,對她的關懷備至,她怎能漠視?

每次想起他看着她逃避,不知不覺間浮起的憂傷眼神,以及他脣角輕輕露出的溫和笑意,她都會心跳,都會歉然無語。

當一個人愛你愛到不需要你的承諾,只要你還在他身邊,他就會寵你,護你周全。這番情意,要怎樣鐵石心腸的人,才能不動容?

可是,每當她面對着他,卻想起另一個人的時候,即使他說不在意,可她呢?她如何不去愧疚,不去落寞憂傷,她的莫名思緒,會刺傷他,會讓她歉然一生……

門被推開。

展禕雲的思緒也被打斷,她茫然的擡起頭,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撲了上來。

繁星賴在牀上,笑嘻嘻的望着她,展禕雲也擠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阿姨,怎們去外邊散散步,怎麼樣?”繁星拉着她的手,提議道。

“好。”展禕雲站起來,繁星也跟着從牀上蹦了下來,兩人慢慢的走出來,在諾大的院子的散步。二樓書房的窗戶敞開,宿涵之站在窗邊,看着那兩個身影緩緩的走過,心裡沒由來的一陣顫動。

凱瑟琳……

第二天,餐桌上的氣氛有些詭譎。

展禕雲很沉默,歐陽者也一言不發,宿涵之有些失神,就連一向不老實的繁星見所有人都在安靜的坐着,也乾脆就消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繁星終於開口,順便把位子挪到了展禕雲身邊。“阿姨,一會兒咱們去遊樂園好不好?”

“呃?”展禕雲怔了一下,回過神來淡笑道:“好。”

“叔叔,你呢?”繁星故作天真的問。

“我和你們一起去。阿者,公司裡的事情麻煩你了。”宿涵之看了展禕雲一眼,平靜的說。

“我知道了!”歐陽者的心情似乎有些好轉,輕笑着說。

在遊樂園裡,繁星一個人玩的很熱鬧,加上有專門照顧他的人跟着,宿涵之和展禕雲也很方向,兩個人沿着遊樂園的小路隨意的走着。

“凱瑟琳,我想,有句話我一直忘了說。”宿涵之輕鬆的說道。

“什麼?”展禕雲微微擡頭看着他。

“很多事情我都不在意,至於你的故事,我在意,但它不值得我爲此傷害到你。”宿涵之真誠的說:“如果我的舉動讓你爲難,我向你道歉。”

“錯的,根本就不是你,你的歉意,我怎麼能接受?”展禕雲看着他,脣角含笑,“還是朋友?”

“嗯。”宿涵之無可奈何的笑笑,點點頭,心中暗想,我不會放棄,無論如何……

不遠處,繁星舉着三個棉花糖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宿涵之和展禕雲同時睜大眼睛,看着一臉興奮朝他們跑過來的小傢伙……

“叔叔,阿姨,給!”繁星很開心的把兩個棉花糖遞給了宿涵之和展禕雲,然後伸出小舌頭添了一下自己的,立刻掃去一大片棉花糖。

宿涵之和展禕雲兩人相視一笑,舉着棉花糖,邊走邊聊,時不時的和繁星一樣咬下一口,三個人繼續向前面走去,笑聲不斷。

周圍的人忍不住驚愕的睜大眼睛,那個大帥哥衣着考究,身邊的女孩子也舒雅淡靜,這樣一眼就能看出很有身份的兩個人竟然不顧形象的陪一個小孩子吃棉花糖?再看看罪魁禍首繁星,可愛的不得了的一個小孩子。應該是一家人吧!而且,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周圍人耐不住好奇,不住的推測。

“爹地,媽咪,我也要棉花糖。”一個輕靈悅耳,又奶聲奶氣的小女孩聲音,拉着父母的衣角撒嬌。

“好!”她的父母互看一眼,異口同聲的笑着說。買三個棉花糖,一人一個,今天是陪寶貝女兒出來玩的,管它什麼形象,開心最重要……

遊樂園裡,到處是有大有小一家人的身影,笑聲連連,很幸福,很快樂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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