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九和白芷也察覺到了，一左一右將我夾在中間，神色有些不對，這完全出乎了我們的意料。
可是能夠在冥河之上搖櫓的，除了擺渡人，實在想不出是誰了。
“夫君，小心。”
鳶九在我耳邊小聲的叮囑了一句，我點了點頭，神經緊繃，死死的望着那個黑影越來越近，等他靠近我們的時候，我這纔看清楚，真的是一艘牀。
這艘牀通體黑色，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打造而成，船體上刻着很多紋路，像是符咒，但我又從未見過這樣的符咒紋路。
搖櫓的是一個頭戴斗笠的人，身材極矮，大概只有半米不到，在他的周圍纏繞着很重的死氣，他不是人，至少不是活人。
等這條船停靠在我們邊上的時候，我這纔看清楚這個傢伙，皮膚黝黑，帶着一抹墨綠色，像是被冥河的河水泡過一樣，臉皮皺巴巴的，頭大，身子很小，握着船槳的雙手滿是老繭，而且一隻手只有三根手指。
“客官，要坐船麼。”
這傢伙的聲音很低，聽着都讓人覺得有些害怕，特別是當他在問我的時候，微微擡了擡頭上的斗笠，一抹邪笑的寒光正好被我看見。
我沒有說話，鳶九和白芷都嚴陣以待的看着這個傢伙，不過這擺渡人卻是沒有絲毫的害怕，咳嗽了兩聲，繼續說道。
“客官，好像有些緊張。”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似乎還帶着一抹戲謔的神色，像是在故意激將我們一樣，將船槳放到一邊，從身旁的一個黑色口袋裡摸出了一隻大煙槍，兩個手指一撮，一團火焰就跳躍在他的指尖上，將大煙槍點燃，老神在在的抽了起來。
不過讓我驚訝的是，隨着他這一吸，我頓時聽到了一陣哀怨的喊叫，像是從他那大煙槍裡發出來的一樣，鳶九的目光驟然一冷，低聲說道。
“他是在吞噬鬼魂。”
鬼魂？！
這大煙槍裡竟然裝着的是鬼魂，我不禁有一種想吐的衝動，對這個突然出現，又主動靠過來的擺渡人有了極大的警惕。
“客官，你放心吧，我們擺渡人不會害人的，要過冥河，除了小老兒這艘船，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看見他吸了一口之後，神色有些舒服，飄飄欲仙一樣，而且他原本鬆弛蒼老的皮膚瞬間讀了幾分光澤，整個人看起來都年輕了不少。
這種採陰補陽的法子我也聽過，不過這和那些採花大盜嘴裡的一套完全不同，這裡的陰指的是鬼魂，而陽則是活人的陽氣。
可是我剛剛明明在他身上看到了極重的死氣，按道理來說他肯定不會是活人才對，這採陰補陽的說法就有些說不通了。
我愣了一下，慢慢走過去，上下打量着他，低聲說道。
“船家，你是人是鬼。”
對，我知道這句話問得有些唐突，若是遇上脾氣不好的，說不定直接就要紅臉，但這個問題憋在我心裡實在難受，不問清楚，我也不敢坐他的船。
這小老兒嘎嘎的笑了起來，像是公鴨的聲音一樣，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將手中的大煙槍重新塞回了他的黑口袋裡，擡起頭，露出一口極其噁心的牙齒，笑道。
“小老兒自然不是鬼。”
“那就是人咯。”
我下意識的說了一句，不過他又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是鬼，也不是人，更不是你口中的活人死人，小老兒在冥河上擺渡了這麼久，一直沒有死過，但也一直沒有活過，只要抽了這煙，渾身就舒坦。”
他這話把我饒得有些糊塗了，什麼叫不是人不是鬼，又沒死過，也沒活過的，這天底下難道還有這東西麼。
我本來以爲他是故意戲弄我，面色一沉，剛要說話，就聽到鳶九的一聲驚呼。
“你是天屍。”
天屍？！
鳶九的話音剛落，我就看到這小老兒的眉頭一皺，突然又笑了起來，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看向鳶九的目光多了一分讚許。
“小姑娘竟然知道天屍，看來來頭不小啊，小老兒睜開眼就一直飄在這冥河上，後來索性無事便接下了祖上的活計，在冥河上擺渡。”
他一出生就是飄在冥河上的，這句話把我給嚇愣住了，冥河號稱可以吞噬腐蝕一切，只是時間問題，可他竟然安然無恙。
我不解的看向鳶九，鳶九和我若真是按壽命來算，都已經是老怪物了，可這小老兒應該是知道這一點，卻還是叫她小姑娘，這是託大還是真的活了這麼久啊。
鳶九的神色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顯然她開始也拿不定主意眼前這人是不是天屍，等他承認之後，面色更是格外的凝重，低聲解釋道。
“天屍和天鬼一樣，沒人知道他們的來歷，而且天屍是一脈相承，這世上只有一個天屍，上一個死了之後，所有的記憶靈魂都會由下一個天屍繼承。相傳天屍已經滅絕了幾千年，沒想到竟然是到了冥河擺渡。”
聽見這話，我心中暗道一聲難怪，如果這世上始終只有一個天屍，而且還會繼承記憶和靈魂的話，那不管眼前的這個老頭子是活了一百年還是一天，只要他還在，那他存在的歲月就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
可以說，這天底下從古至今就只有一隻天屍，他一直都活着，不過是換了一副軀殼而已。
“客官，要過河麼，若是不需要的話，小老兒可就走了。”
這老頭子重新將船槳握在手中，一雙眼珠子在我們三人身上游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此刻故意催促着我們上船，也不知道安的是什麼心思。
我和鳶九還有白芷對望了一眼，都能看出各自心裡的想法，這個老頭子是天屍，確實有些邪門，對於這種東西，哪怕是鳶九和白芷都不想過多去碰。
可是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冥河不知道有多大，也不知道他多久纔會又出現，難道我們三個要一直困在這裡不成。
我吸了口氣，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對着這老頭子說道。
“老人家，我們過河，那就麻煩你了。”
我本來是說句客套話，不過這老頭子卻是擺了擺手，笑呵呵的說道。
“不麻煩不麻煩，不過你們應該知道我的規矩吧，要過河可以，價錢要先談好。”
聽見這話，原來是要收錢，不過能過河就好，我便示意他說出價錢，這老頭子猶豫了一會，一雙眼珠子轉了轉，伸出三根手指對我們比了比。
我也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一想到他是在吞噬陰魂，試探着說了一句。
“三個陰魂？！”
他的面色有些難看，搖了搖頭，獅子大開口的說道。
“一人三十個陰魂，一共九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