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裡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遠離故土，這個時代的鄉結很重，更多的人寧願選擇留下來接受鬼子的統治。
樂山比陽縣大得多，人口超過兩萬，可願意跟着獨立團走的，不足四分之一。
即便如此，逃難的難民隊伍也拉開了好幾裡地。
今天的天氣不錯，太陽早就掛在了天上，有陽光的照耀，讓人不覺得那麼冷。
只是雪後的土路上泥濘不堪，隨着經過的人越來越多，路況越發不堪，一不小心就容易摔倒。
難民們拖家帶口，有的挑着挑子，籮筐裡塞滿了各種不重要的雜亂東西，條件稍微好點的，則推着架子車，車上有自己的老媽跟孩子，婆娘則只能跟在身後幫着揹着東西。
平時淘氣無比的孩子也看出了氣氛的壓抑，沒了往日的調皮搗蛋，一個個老老實實跟在父母的身後，沉默地跟着隊伍慢慢向前挪動。
隊伍裡不時有嬰兒的啼哭聲傳來，當孃的只能盡力哄着，可餓極了的嬰兒哪裡哄得住？
很多人因爲泥濘的道路摔倒，可沒人去扶，不是因爲害怕碰瓷，而是自己連走路的力氣都沒多少，哪有精力去管別人。
眼鏡與瘦猴望了眼身後看不到頭的隊伍，看了下時間，命令部隊停下，吩咐大夥兒吃點乾糧補充體力，半小時後再上路。
此時已經是正午，他們是上午八點多出發，近四小時，才走了十里地，按照這個速度，一天也就是將將能走二十多裡。
瘦猴解開風紀扣，摘下帽子擦了擦額頭的熱汗，對一邊的眼鏡說：“眼鏡，這樣下去不行，這才第一天，往後越來越慢，五天能到陽縣就算是好的了。”
眼鏡一年多來，已經成長爲一個合格的軍官了，以往從不罵髒話的他，現在說話不蹦幾句髒話就難受。
“那你能咋辦？你還能丟下他們……你大爺的，你不怕遭雷劈呀！”
瘦猴戴上帽子，瞧了眼身後那一副副絕望麻木的面孔，深深呼了口氣。
“老大給咱們的時間是三天，最多不能超過四天，小王山那裡明天晚上就會開始準備撤離，一旦拖久了咱們被鬼子咬上，那團裡的這麼多輜重，可就全便宜鬼子了。”
眼鏡眼睛一瞪，逼近瘦猴兩步，咬牙切齒地低聲喝道：“後面那些難民，可都是因爲相信咱們，纔會跟着咱們走的，你這樣丟下他們，不是讓他們去死嗎？”
瘦猴脖子往後仰了仰，避開眼鏡噴濺的口水，沒好氣地推開對方：“嘖，你能不能聽我說完？我啥時候說不管他們了？推車拉車可還有幾百個難民呢。”
眼鏡被推得腳底打滑差點摔倒，穩定好身形之後，纔有牙縫裡蹦出一個字：“說！”
“我是這麼打算的，我帶着輜重先走，體力好的難民能跟上就跟上，跟不上的，就由你帶着的一個排在後面保護他們。我會給你留下二十輛車的糧食，你每天就給他們熬點粥，二十輛車糧食是不多，但是咱們的糧食也緊缺，只能留下這點。一定記得，千萬千萬不能一下子發完，必須一點點發，咱們當初在收容站是怎麼做的，你心裡應該明白。”
眼鏡聽到這裡心裡才稍微舒服了點，可依舊有些不明白：“有必要分開麼，老大不是後天纔會撤退麼，三天的功夫，咱們最少走了一半路程了，鬼子哪趕得上來？”
“不，我希望老大明天就撤退，他才帶了四百來號人，能打的剛過三百，太危險了，在南邊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能早點撤就早點撤。”
眼鏡默默接受了這個理由：“可一個排的人也太少了，四十號人那管得過來好幾千人，真有什麼亂子，這點人不夠塞牙縫的。”
“你咋進了軍營腦袋裡成漿糊了呢，咱們當初怎麼編民壯的，你不能選些人組織一下啊？選的那幾個，每頓給頓乾的他們保準樂意。”
……
傅家甸。
獨立團這次進行了長達十五分鐘的炮火準備，鬼子的兩門九二步兵炮試圖進行反制，可還沒發射幾枚炮彈，就有一門九二步炮被敵人發現並擊中，被徹底炸成了零件。
古田沒敢讓速射炮參加反制，因爲這兩門九四式37毫米速射炮是他們手裡唯一的反戰車武器，一旦兩門速射炮的位置被發現，那這場戰鬥就沒了繼續進行的必要，因爲只要敵人的戰車衝上陣地，那己方面臨的將是一場屠殺。
這是古田第一次遇到炮兵火力不如敵人的情況，以往他參加的任何戰鬥，己方的火炮數量遠遠是敵人的數倍甚至數十倍。
炮彈爆炸的火光配合着巨大聲響讓鬼子們趴在草草構築的單兵坑裡瑟瑟發抖，有的鬼子十分倒黴，炮彈直接落在單兵坑裡或者距離他們很近的距離，根本就沒有活命的機會。
濃煙和爆炸蒸發的水霧瀰漫在整個陣地，不知道過了多久，炮擊終於停止了。
“戰車！支那人的戰車！”
負責警戒的觀察哨在前面吶喊起來，古田急忙命令速射炮準備，他希望己方的炮兵給點力，能摧毀掉敵人的所有戰車，雖然這很難實現。
戰車在五百米的距離上速度就降了下來，打頭的兩輛九七式戰車靠前行進了百來米，在這個距離上，37毫米戰防炮是無法摧毀它的前裝甲的。
“轟！”
一顆炮彈在距離戰車身後不遠的空地上爆炸，車內的吳大海趕緊尋找敵人的戰防炮位置。
“小九，看到鬼子的戰防炮沒有？”
“麼找着。”
“轟！”
一顆穿甲彈擊中了旁邊那輛九七式戰車的炮塔位置，其中穿甲彈與炮塔摩擦的尖銳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右邊，兩點鐘方向！”
“嗵！嗵！嗵！”
吳大海剛要轉動炮塔，鬼子的煙霧彈就來了，有兩顆煙霧彈直接落在了他戰車的前方與後方。
“狗日的鬼子，還來這一招，真當勞資是傻子呀！竹竿，前進五十米，脫離煙霧範圍，看鬼子有多少煙霧彈浪費！”
吳大海絲毫不擔心上次的情況再次發生，因爲他後面的伴隨步兵有兩挺捷克式和兩支花機關，鬼子要還想像上次那樣發動自殺襲擊，那等待鬼子的將是大片的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