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王成良的攤子,邱成和阿常就在夜市裡逛了起來。這一天晚上下着雨,許多攤主都不出攤了,但也有不少人還堅持出來做生意,這幾天,街道上又搭起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棚子,以後邱成他們要想騎着三輪車通過這條街道,就更不容易了。
在馬路旁邊,一些大門緊閉的店鋪前面的屋檐下,也常常可以看到一些爲了躲避雨水擺到那邊攤子,這些位置光線本來就不好,這會兒天又下着雨,顯得更暗了,加上這一天出來逛夜市的人本來就少,看起來十分冷清。
“香蕉香蕉!剛從海南運回來的大香蕉嘞!又大又香!一個玉米餅一根!”前面不遠處的屋檐下,有幾個年輕男人圍着一輛板車正在叫賣,其中有一個還站到凳子上去了,他們人多,叫得熱鬧,賣的東西也新鮮,攤上倒是挺熱鬧。
邱成和阿常聽到動靜也過去了,湊近一看,見那輛板車上果然堆着不少香蕉,一把一把的大香蕉,綠油油的,都還沒催熟。
“一根香蕉要一個玉米餅啊?這也太貴了。”
“是啊是啊,半個玉米餅我都嫌貴。”
“便宜一點嘛,要是半個玉米餅,我就買兩根回去。”
“我也這麼說啊。”
“半個玉米餅,賣不賣?”
攤子邊上有幾個人正圍着講價,邱成他們過去的時候,正是講得激烈的時候,邱成雖然不太計較那一點差價,但這會兒也不好貿貿然地衝進去說自己要買,只好站在一旁先等着。
這回的香蕉和上回的活雞不同,那活雞是沒幾個人買得起的,大家都只是圍着看看熱鬧,這回的香蕉卻是有很多人都能買得起的,所以這時候就要講價了,把價錢講下來,大夥兒一人買一兩根回去,叫家裡人都跟着嚐嚐鮮。
是以這個講價的過程就尤爲激烈,買方賣方都投入了百分百的戰鬥力,嗓門一個比一個大,咋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吵架呢。
“真不行,我們兄弟幾個一人兩麻袋,拼了老命才扛回來這些香蕉,半個玉米餅,連本錢都不夠。”三十多歲的黑瘦漢子苦着臉說道。
“哎,又不是沒有火車坐,別說得那麼苦,半個玉米餅不少了,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一個玉米餅一根香蕉,誰捨得吃啊?”買方這邊的戰鬥力也不是蓋的。
“火車是有了,可是這年頭,誰能放心託運啊?還不得自己扛着上車下車?東西太多還差點被攔在車站外邊,好不容易回了新南市吧,你們也知道咱這裡就是個過路站,根本不停幾分鐘,爲了把這些東西卸下來,那可真是……唉,你們沒試過那是不知道啊,這年頭誰又容易了呢,半個玉米餅肯定不行,不夠本,沒法賣。”
“哎呀!怎麼會不夠本呢?這麼多人……薄利多銷啦……”
板車邊上圍着的人越來越多,邱成和阿常打着傘默默地站在人羣中等待,好容易市裡有人賣香蕉了,邱成打算買幾根回去給阿常嚐嚐鮮。
阿常看看板車上的香蕉,又看看你一句我一句大聲叫嚷的人羣,有些不安地扯了扯邱成的袖子。
“沒事。”邱成衝他笑了笑,阿常馬上就又放下心來了,專心觀察板車上的那些香蕉,他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看這些人的反應,應該會很好吃纔對,不知道邱成打算給他買幾個?
時間過了足有半個鐘頭,板車周圍又圍了許多人,站在板凳上叫賣的那個年輕人這時候終於從凳子上下來了:“便宜就便宜一點吧,總比賣不出去強。”說着又向其他幾個人使了眼色。
其他幾個年輕人很快就領會了他的意思:“唉,算了算了,這一趟就當是白跑了,兩個玉米餅三根香蕉,父老鄉親們自己挑吧,沒有更便宜的了。”
邱成耳清目明,一看這情況,就知道他們肯定是早就商量好了的,相信在場這麼多人,也不是隻有他一個人看出來,不過看這情況,想再講價基本不可能。
“從這裡給我切六根。”見大局已定,邱成也不再繼續等了,頭一個就買了香蕉。
“唉,好嘞。”一個站得離他最近的年輕人拿起那把香蕉,利落地給邱成掰了六個下來,用一根細細的草繩穿過香蕉之間的縫隙綁好,先接過邱成遞過去的四個玉米餅,再把香蕉遞給過去。
邱成接過香蕉,順手就把它們遞給了阿常,阿常拎着這幾個香蕉,把它們提到自己面前,嗅了又嗅,看了又看,邱成見他把全副身心都放到了這幾個香蕉上面,便也不在夜市上多逛,早早就回家去了。
全國範圍內的軍事化管理已經結束了有兩個多月,即使目前大家的生活都還十分艱辛,各地之間的物產也已經開始流通了,邱成在夜市裡看到有賣海帶紫菜的,也有看到一家臨街的商店貼出了麪粉大豆等字樣,不過他暫時並沒有打算購買,想也知道這些東西現在肯定是很貴的。
在他們新南市,大雨一下就是半個月都是很正常的,下雨天他們家的莊稼都不怎麼長得好,前些時候他賺回來的糧食又都花得差不多了,現在不是可以大手大腳的時候。
回到嘉園小區,邱成在電梯間裡看到了陳嬸子他們貼上去的那張白紙,紙上寫着房號和各家所要購買的田鼠數量,邱成記下了最前面幾組數字,然後就和阿常乘電梯上了十四樓。
對於電梯的使用問題,現在他們這棟樓的人也都有了共識,那就是下樓的時候儘量靠步行,平時能省的時候儘量省着用,沒事別老來來去去的,剩下的,就是用到哪天算哪天了,好在他們這棟樓並沒有殘疾人。
回家後,邱成就找了個桶出來,在裡面放了幾塊乾淨的布料,把那幾個香蕉放進去,然後又撒了些白酒在桶裡。這半瓶白酒還是之前從阿常一個據點裡整理出來的,因爲是開過瓶的,又放了這麼些年,邱成是不敢喝的,也不敢拿它當調味料,用來給這幾個香蕉催熟一下倒是不錯。
最後這個水桶被邱成蓋上蓋子,放到廚房對面那個小餐廳的牆角去了,這小餐廳和客廳是相通的,只不過是在那裡擺了張餐桌,又修了個一米多高的矮櫃隔開,就成了一個餐廳。
接下來幾天,阿常每天都要去看那些香蕉好幾次,有時候趁邱成不注意,還會偷偷用手指勾起桶蓋,透過縫隙觀察裡面那幾個香蕉的變化,他看着那些香蕉一天天變黃了,香味也越來越濃郁。
“你別老掀蓋子。”邱成不用看,都知道他在幹嘛。他也想讓阿常早點吃上香蕉,可是老掀蓋子怎麼能熟得快呢?
“還要幾天?”阿常舔舔爪子,看着面前的水桶問道。
“再等兩天看看。”邱成也不確定。
這兩天新南市依舊下着雨,他們這地方就這樣,一年之中總有許多日子都是下雨天,特別是五六月份,下起雨來沒完沒了,冬天也常常會下雨,又冷又潮。
邱成把剛剛切好的一盆韭菜撒了鹽揉搓,搓得差不多了,又把之前剁好的辣椒倒進去,拌勻之後裝進準備好的罐頭瓶子裡,塞了滿滿一罐,蓋上蓋子,放到沙發邊上的牆角里。
這個牆角里現在已經堆放了不少罐頭瓶子,裡面有西紅柿辣椒醬,有辣椒韭菜,有辣椒蔥葉,都是邱成這些天做出來的。用來裝這些醃菜的罐頭瓶都是二手貨,不過他都是洗乾淨用開水燙過的,想來這年頭也不會有人計較這個。
邱成他們的日子過得平靜,但這並不代表此時的新南市也像它表面上看起來這樣平靜。
“這回開會怎麼說的?”這天下午,艾文海一回去,葛洪昌他們幾個就圍上去了。
“還能是爲了什麼?讓我們務必要大力撲滅粘蟲,別讓它們發育成成蟲以後遷徙到北方去禍害莊稼。”艾文海伸手掃了掃頭髮上的雨水,不耐煩地說道:“誰不知道要撲滅?他孃的,這雨下起來還沒玩了,農藥打下去也不見效果。”
“成蟲還能點幾個燈誘殺,幼蟲那根本沒辦法,從前咱在臨時基地的時候不就那樣,先打藥,藥不死的就安排人下地捉蟲。最近一直下雨,打藥也沒多大效果,你看是不是再多招一批人?”一個年歲稍長的高瘦男人說道。
“沒用。”上回和邱成打過交道的精壯男人揮揮手:“咱自家地裡的捉了,旁邊地裡的還得爬過來,那玩意兒,一來就是一大羣,捉都捉不完。”
“我就不信了。”艾文海說道:“你們這幾天放消息出去,說咱收蟲子,一斤蟲子半個玉米餅,專門收這個粘蟲。”
“收那個蟲回來幹嘛?半個玉米餅雖然不多,可架不住人多蟲多啊。”葛洪昌可不希望他這個妹夫頭腦一熱就把自己給搞破產咯,到時候他們這一大家子人吃什麼去啊?
“你安排幾個兄弟出去走一趟,弄幾頭豬崽回來,這些蟲子到時候就烘乾了磨成粉餵豬。”艾文海說道。
他們在市裡有人,消息來源可比一般市民靈通多了,比如說,現在國內總體是個什麼情況,哪裡的人生活好一點,哪裡的人又快要活不下去了,哪裡有個什麼工廠恢復生產了,哪裡又有養殖場,這些都知道得都挺清楚。要買幾頭豬崽回來自然也不算太困難,只要找對了地方,糧食給得足足的,不怕他們不賣。
“怎麼不養雞呢?”那名精壯漢子問道。蟲子養雞最合適了,而且雞長得比豬快啊,那個什麼速成雞,只要四十五天就能宰了,他們就算不養速成雞,三個月也夠了吧?
“你現在更想吃豬肉還是雞肉呢?”艾文海問他。
“豬肉!”那精壯漢子想也不想就說了,缺油水啊,誰不想吃豬肉?
“那不就結了。”
之後他們又商議了一番,覺得這個蟲子可以收,不過也不能敞開了收,先放出消息去,五月九號到五月十一號收三天,然後看情況再決定以後還收不收、收多少。
很快,他們就在火車站廣場上就搭起了一個紅色棚子,又放出消息去說要收粘蟲,一斤粘蟲半個玉米餅,還在新南市的大街小巷裡貼了不少彩紙做宣傳。
沒多久,大家就都聽說五月九號那天,火車站廣場那裡有人收粘蟲,一斤粘蟲換半個玉米餅。一斤粘蟲沒那麼好捉,半個玉米餅也不多,但了勝於無啊,現如今大家的日子都過得不容易,多掙一口是一口,而且捉蟲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多捉蟲子,地裡的莊稼就少受禍害,糧食生產有了保障,大家的日子纔會好過。
接着,新南市突然就變得熱鬧起來了,就算是在下雨天,邱成他們站在樓上,也可以看到不少人披着雨衣或者撐着各種顏色的雨傘在地頭上捉蟲。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不小心又掉鏈子了,不過我已經努力把鏈子又給上回來了,沒能及時更新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