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曦現在想起二零一四年的十一月九日都會露出會心的笑意,那是個令她終生難忘的日子,那日的陽光可以照亮一切暗淡的時光。那是個週末,天氣很好,是雨曦三十一歲的生日。清明告訴雨曦他最近很忙,可能沒時間給她過生日了,讓她自己拿着他的卡去買喜歡的東西。雨曦知道清明最近是真的很忙,他們差不多一個月沒見面了。既然清明不在,美菱又要和男朋友約會,別的朋友也都有了家庭或者愛人,大週末佔用別人的休閒時間總是不好,那就睡到自然醒後再做打算。雨曦以前對待生日很隨意,記得了就買點東西或者吃頓好的,當是對自己的獎勵,可是認識清明後他總是很鄭重得爲她慶祝生日,細心地挑選禮物,慢慢地讓她對自己的生日萌生了儀式感和期待。今年的生日這麼隨便,她心中居然有了一絲失落和委屈。
雨曦剛打開手機,美菱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雨曦,你幹嘛關機呀?”
“你應該問我咋纔開機,因爲我剛睡醒。”
“你要是再多長兩條腿,就真成了豬的親戚了。”
“別廢話,找我什麼事情?”
“收拾收拾陪我去逛街,然後姐請你吃大餐。
“那你有沒有禮物送我這個壽星呢?”
“雨曦啊,我發現在你家清明的帶領下,你的臉皮是日益漸長。有沒有禮物,那得看你表現了。你趕緊收拾,我馬上就到你那裡了。”
雨曦臉還沒有洗完就聽到了敲門聲,然後就傳來了美菱的聲音:“季雨曦,趕緊給我開門。”把美菱讓進門,雨曦就去洗臉了,然後隨便套了件衣服就要出門。美菱十分鄙視她這種隨便的態度,逼着她換了件漂亮的紅色連衣裙,還化了淡妝,雨曦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還真不錯。美菱又對她開始美學教育,要她善於展現自己的美,不然是不能夠長期套牢清明這樣的優質男人的。雨曦知道美菱是爲了自己,滿口答應着,但是她知道她做不了像美菱那樣熱烈的女子,也做不了舉手投足盡顯風情的女人,她就只能做不鹹不淡的自己而已,但是幸好她已經慢慢接納了這樣的自己,不再感到彷徨和悲苦,爭取做到今天比昨天更好一點,這樣她很滿意。
美菱說今天不去批發城,要去高檔商場,她要買幾件上檔次的衣服。雨曦問美菱最近是不是發財了,她說她男人惹她了,必須買點讓他肉疼的東西,出口惡氣。雨曦暗笑,無論怎麼霸氣的女人處理不爽的方式真是大同小異呢。進了商場後,美菱沒有直接去看衣服,而是拉着雨曦去了珠寶櫃檯。雨曦問她難道要買首飾,美菱說先看看,說她男朋友上次向她求婚用的鉑金指環戒指,讓她自己挑挑鑽戒,今天正好順便看看。美菱試戴了幾款都不是很滿意,卻硬要雨曦試戴。雨曦覺得自己又不買,試來試去不是讓營業員生厭嗎,就想拉着美菱離開。美菱卻說清明已經帶她見過父母朋友了,結婚肯定是遲早的事情,提前看看有何不可,還要雨曦相信她的審美。營業員也在旁邊幫腔,讓她先看看,不買也沒關係。雨曦想着也是,逛街嘛,不就是到處晃悠麼。雨曦最後看中了一款切割獨特的指環,指環的一邊鑲了碎鑽,與她修長的手指相互成就。美菱和營業員一致說好看。
正當她們欣賞戒指的時候清明來到了雨曦面前,他從身後拿出了一束粉紅色玫瑰花遞到雨曦面前,說:“親愛的,生日快樂!”雨曦覺得驚訝又驚喜,也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週末的商場人來來往。戀愛中的女孩羨慕的聲音讓雨曦感到了虛榮感得到滿足的快樂。雨曦看着清明從營業員手中接過了她剛試過的那枚戒指,單膝跪地,看着她的眼睛說道:“雨曦,你願意嫁給我嗎?我知道你心裡有顧慮,有太多的不確定,沒有足夠的安全感。從認識你,疼惜你,到很愛你,最後決定和你攜手過一生,這一路我也有很多害怕的事情,怕得不到你的信任,怕給不了你幸福。既然我們誰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那麼我們都勇敢一點,攜手共進,共同迎接未來的風風雨雨。不管你曾經經歷了什麼,都已經過去了,未來我會盡我所能給你幸福。別怕,相信我,好嗎?”雨曦聽着這些話早已淚流滿面,這個男人戳中了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她想說些什麼,卻哽咽到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她看見墩子和清明的朋友們慢慢的聚攏過來,墩子手裡端着照相機,正對準着自己這邊,周圍的越來越多,還有人打口哨,越來越多的聲音催促着雨曦趕緊答應他。雨曦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清明問她:“你這算答應我的求婚了嗎?”
“恩,恩,我答應你!”清明起身擁抱了她,然後幫她擦乾了眼淚。
湊到她耳邊說:“不哭了,都變成小花貓兒了。”雨曦後來每次走進商場,路過珠寶櫃檯的時候都會想起這一幕,心中都會涌起那種巨大的幸福感。這麼精密的佈置很明顯是提前計劃好的,雨曦喜歡這種儀式感。當愛情的潮水慢慢被柴米油鹽和孩子的尿布淹沒的時候,這種儀式感會讓人想起初心,被喚醒的愛意足以對抗歲月的雞零狗碎。清明買了那對戒指,營業員請示店長後免費贈送了雨曦一對鑽石耳釘,作爲她的生日禮物。雨曦31歲的生日充滿了巨大的喜悅,缺少了些實際感。那天有有史以來最多的人爲她慶祝生日,接近二十號,有清明的同學,還有自己幾個要好的朋友。求婚結束後,一羣人去吃了自助餐,然後去KTV唱歌,跳舞。從KTV出來天已經黑透了,酒酣人散,涼風拂面,雨曦慢慢地找回了自己的思維。看着懷裡抱着的一大束玫瑰,看着無名指上的戒指,她才覺得自己是要結婚的人了。清明將車停到了她面前,坐上副駕駛,雨曦轉頭看着身邊這個帥氣的男人,心裡充滿了感恩。她感恩自己狼狽不堪後離開的勇氣,遇到愛情後重新嘗試的勇氣。她更感恩身邊這個男人一路來的溫情陪伴,不離不棄。
“清明,謝謝你給我這麼美好的生日禮物,這麼難忘的求婚儀式。”
“你喜歡就好,想了很多方法,可是我不太確定你喜歡的戒指和尺寸,所以選在商場,既可以買到你心儀的戒指又可以有更多的人見證我們的幸福。”
“你不怕我拒絕,人多會很丟臉的。”
“我是誰啊,怎麼可能沒有這點自信。不過看到你遲遲不說話,我心裡還真有點沒底。”
雨曦和清明商量後,都覺得沒有舉辦訂婚儀式的必要,這樣既浪費時間還花錢,倒不如省下精力好好籌辦婚禮,兩家家長也尊重他們的意見。樑太太現在對雨曦的態度也好了很多,經常叫雨曦去家裡吃飯,有時候週末還會約着一起去逛街。雨曦的爸媽本就對清明很滿意,聽到他們要結婚自然是很高興。兩家父母就結婚的大概日子是通過電話商量的,至於兩家的風俗習慣,因爲距離太遠又舉行西式婚禮,所以一切從簡。雨曦家鄉有男方給女方彩禮的習俗,這個倒是挺重要的,雨曦也很反感這種習俗,可是在父母和別人的眼裡,那不僅僅是錢的問題,而是價值和麪子的問題。雨曦覺得自己沒有做過什麼值得父母炫耀的事情,那麼這件事情上她不能太讓爸媽覺得臉上沒光。她將這種習俗告訴了清明,清明問她給多少合適?雨曦知道要是比照家鄉嫁女的平均水平也已經在十萬以上了,但是她跟爸媽說過不要要太多。他們結婚後,如果家裡需要幫忙的話,他們自然義不容辭,不要搞得像做一次性買賣一樣。其實雨曦知道爸媽不是貪心的人,但是她覺得既然都決定結婚了,那麼雙方都應該站在對方的立場上多想一點,避免發生不必要的不快。清明說既然這是習俗當然得遵循,再說了她爸媽將她養這麼大還供她上學,現在女兒要出嫁了,那麼給點孝敬錢也是理所應當。雨曦說那你就給他們六萬吧,以後好好孝敬他們就是了。清明說這錢他自己出,這是他的態度和心意。
在籌備結婚的過程中,雨曦再一次感受到了清明的決斷和擔當。他爸媽屢次試圖安排酒店,婚車,禮服等都被清明拒絕了。他告訴他爸媽這是他和雨曦的婚禮,他想按照他們倆人自己的意願去安排,一生一次的婚禮他不想留有遺憾。他的態度溫和卻堅定,他爸媽幾次受挫後就不再插手,只是做一些輔助性的工作。
婚禮定在了二零一五年的元旦,因爲時間緊,雨曦和清明商定了所有的細節,出了計劃表,最後發動朋友們幫忙籌辦。他倆抽空去拍了婚紗照,買了禮服。雨曦看中了一款八千元的魚尾拖尾婚紗,清明要買下來,但雨曦覺得太浪費了,雖然以清明的收入買它是沒有壓力的,可是結婚要花錢的地方很多,再說了只穿那麼一會兒實在有點划不來。雨曦最後選了一款樣式差不多,但是拖尾稍微小一些的白色抹胸婚紗。清明選了一套深藍色的西裝,因爲經常鍛鍊,他身材保持的好,穿起來特別帥氣有範兒。
朋友們都很給力,雨曦和清明反而沒有太多的事情了。墩子打電話罵清明,說不知道的還以爲他自己要結婚呢,說清明把自己搞得像皇帝招妃子一樣。清明說要真那樣,他就等着別人將妃子裹着被子送上他的龍牀,哪還用他自己跑動跑西的。墩子被噎的罵了句臭不要臉,就掛了電話。
決定結婚後,雨曦和清明就將來的發展問題長談了一次。兩人都覺得清明的工作機會很難得,而且近一兩年升職的可能性很大。雨曦的工作一般,待遇一般,但是公司掏錢讓她出國,如果現在提出離職的話,好像也不妥。最後兩人決定先維持現狀,看後續發展再做進一步的打算。清明在大理有房子,因此他們從來都沒有商量過買婚房的事。雨曦不想結婚後與公婆同住,兩代人住在一起時間久了肯定會有各種矛盾,自己的爸媽都避免不了,更何況公婆呢,所以她想着先不退掉租的房子。不過雨曦沒想到清明會有在昆明買房子的打算,有個週末他剛回來就帶着雨曦去看房子,雨曦說有一套房子了爲什麼還買,再說將來肯定要在大理生活,沒必要在這裡再買房。清明說買一套小居室,現在昆明的房價升值很快,只要位置好,將來升值空間會很大。無論是自己住還是投資都是不錯的。他們去看的房子位於昆明一環和二環之間,交通自不必說,周邊的設施也一應俱全。清明已經提前看過周邊環境,今天帶雨曦去主要是挑房子的戶型。雨曦對周邊環境十分滿意,戶型也都不錯,很通透,採光也好。因爲預算有限,他們最後選中了一套八十平米的兩室一廳的戶型。決定要買後,清明找了在這個樓盤開發公司上班的同學,價格上給了很大優惠,省了不少錢,不過即使這樣也要五十多萬。清明現在只能拿出二十萬,雨曦只有不到三萬的存款也都拿了出來,清明本來不要,說是她是女人花錢的地方多,但是雨曦很堅持,說都結婚了那就沒必要分的那麼清,能多湊一點就少貸一點款。房子看好後先交了定金,因爲是現房只要交完錢就可以拿鑰匙。
樑太太打電話讓他們回家吃午飯,吃飯的時候清明告訴他爸媽想買房的事情。老兩口不是很贊成,說是結婚後雨曦可以在家裡住,又不是住不下,再說將來在大理髮展的話也有房子,幹嘛花那麼多錢再買一套。清明說現在房子一直在漲價,買一套作爲投資也是划得來的。他爸媽看見清明那麼堅決,也只是說了句真搞不懂也就算了。吃完飯雨曦去洗碗了,清明和他爸媽在客廳說話,隱約聽見是說房子的事情。
雨曦沒想到清明在房子上寫的是她的名字,她本來想着能夠寫兩個人的名字就已經不錯了,畢竟房子是普通家庭很重視的東西,一般家庭都會有各種顧忌和算計。雨曦說寫兩個人的名字就好,清明堅持寫她的名字,說讓她有個房子傍身,這樣她才能夠安心,說他知道她不是貪財的人,可他想表達自己的決心和愛。他愛她,不想讓她在以後的生活中有絲毫的不安。讓雨曦驚奇的是,公公婆婆居然也拿出了十五萬元幫他們交房款,說年輕人少貸款消費,丁吃卯糧不是什麼好習慣。雨曦在想,如果他們知道這房子寫的是她的名字,別說給錢了,可能都不同意兒子的做法了。爲了房子鬧翻的事例在影視劇和現實中都數不勝數,沒有多少人能夠免俗,雨曦身邊就有這樣的例子。雨曦問清明:“你爸媽知道你這房子只寫我的名字嗎?”
“他們不但知道,也同意,你就不用擔心了。”
不夠的十五萬辦的商業貸款,手續辦的順利,很快就拿到了鑰匙,他們打算忙完婚禮就裝修。
雨曦的爸媽提前十天到了昆明,住在她租的房子裡。雙方家長見了,婚禮完全按照兩個年輕人的意願進行,所以只是單純的見面,認識一下,聊得都挺開心的。
婚禮那天早晨八點鐘化妝師就到了雨曦的住處,計劃十一點出門。雨曦的伴娘是美菱和從家鄉趕來的好朋友欣茹。她們在接親人員好話說盡,且收穫了幾個大紅包後開了門,清明給雨曦爸媽各包了一個大紅包,對他們說:“爸、媽,你們放心將小曦交給我,我會好好疼愛她的。”爸爸看着要出嫁的女兒紅了眼眶,媽媽掉下了眼淚。兩人拜別父母,清明就抱着新娘下了樓。婚車是五輛黑色奧迪。一切都按照流程推着往前走,關於那場婚禮最深刻的記憶是彼此的誓言。
清明說:“雨曦,剛認識你那會兒,我不愛你,但是你眼裡時不時透漏出的脆弱和孤獨讓我很心疼,我就想保護你。後來慢慢地我發現了你有很多可貴的優點,你有足夠的能力處理自己的不快,即使再艱難你也不放棄努力,哪怕結果微乎其微。怎麼說呢,你就想頑強不屈的野草一樣,不起眼卻生命力頑強。你身上還有很多地方很讓我着迷,總之是你就對了。記得有一次,我兩一起出去吃飯,你喝了一點酒,臉紅的像個蘋果,出門就撒嬌耍賴讓我背,我當時表現的挺不樂意,但是心裡特別高興,因爲這是你不常對我展露的一面,那時你給展現給我看了,說明你覺得在我面前可以脆弱的像個孩子一樣。我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裡,用我的愛將你變成了幸福到無賴的孩子。”
雨曦看着面前這張臉,聽着他深情的訴說,品着略帶苦澀的淚水,她終於感受到了結婚真實感。這一刻開始她在這個城市有了可以依靠的親人,有了溫暖的港灣。清明說完誓詞,走到雨曦面前幫她擦掉了淚水,然後吻了吻她的額頭。
雨曦平復了一下心情,對着話筒說:“我一直都不是個自信的人,對感情尤其沒有自信,我在父母的爭吵聲中長大,所以不想結婚。我不想讓婚姻變成人生的又一悲劇,但這種想法在遇到你之後慢慢變了。我從最初對你的抗拒,接受,愛戀,結婚,好像一場漫長的魔術,你就是這個神奇的魔術師,用愛織了一張網,而我甘心被你捕獲。我知道自己比較被動,讓你在我們相愛的過程中吃了不少苦頭,去美國的時候我倆有很長時間沒有聯繫,我那時候很害怕你放棄我了,但是你沒有。我想說感謝你沒有放開我,讓我得到了幸福,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白頭到老。”
話音剛落,雨曦就被清明緊緊地擁進懷裡,兩個人都哭成了傻子。幸好有這個環節,讓他們有機會鄭重地說出心底的話。婚禮很順利,雨曦的心被幸福包裹着,即使多年以後想起那天,她依然能感到幸福,她很感謝清明給了她那個完美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