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小軒就快一歲了,他現在已經能扶着東西走幾步了,雨曦看着他一天天長大,心裡很滿足。小軒五個月的時候,雨曦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公司做翻譯,筆譯爲主,也有不少口譯的活,雨曦口譯不是太好,但是基本可以應付。偶爾會接一些小型會議的口譯工作,薪資額外計算,比起以前收入增加了不少,更多的是積累了不少經驗,專業能力也不斷得到提升。雨曦和清明因爲消費觀念產生過分歧,但是卻沒有因爲錢傷過和氣。雨曦不是個貪圖富貴的人,清明的收入也能夠給家人相對體面的生活,現在她只靠自己也可以生活的不錯。沒有窘迫感的生活變得更加精緻和美好了。
清明一直是個很顧家的男人,雨曦懷孕的時候他下了班就回家,基本不出去應酬。現在孩子大點了,他有時候會和朋友出去玩,但是很少喝酒,即便喝也懂得節制,從不放任自己喝醉。雨曦覺得這也是她越來越愛,越來越信任這個男人的原因,他有心精心呵護這份感情,努力朝着她期待的樣子去做,這種姿態很帥,很迷人。這樣的男人誰都會愛的吧?當然,他們也會有爭吵,但是無論怎樣爭吵,清明從不說傷人的話,實在很生氣的時候就會出去轉轉,等兩個人都平靜了再回來,回來的時候帶點好吃的,喊雨曦一起吃,一切就都過去了。
所有的感情都不會十全十美,但是一份美好的感情卻要付出諸多努力方能成全。蠶食一段愛情的不僅有歲月的侵蝕,還有自己手握的武器。傷害性的語言就是其中之一,它無影無形卻足以葬送一段感情。它像****,雖不能立即致命,卻在沉澱以後,慢慢損壞人的五臟六腑,最終致命。雨曦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她和揚帆能夠明白這點,能夠各自剋制,而不是惡毒攻擊,那麼他們能否也獲得今天的幸福?只是人生從來都不存在後悔藥和回頭路。
孩子一歲生日的時候,雨曦給婆婆買了金項鍊,給公公買了文房四寶,以表達自己的謝意。雨曦和公婆相處的越來越自在,有時候竟會生出和爸媽在一起的錯覺,這都歸功於他們的開明和智慧。他們都有退休工資,自己付房租,還給孩子花銷。雨曦覺得過意不去,幾次三番給他們錢,都被婆婆擋了回來,說他們的工資夠花。前不久,婆婆還給了雨曦一隻墨綠色的鐲子,很通透,說這是清明的外婆留給她的,本應該早給她的,但以前她對雨曦有誤解,婆婆還叫她不要介意。她怎麼會介意呢,這麼坦誠可愛的老人。雨曦問婆婆:“媽,你當初特別反對我和清明在一起,最後爲什麼又同意了?”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以前我覺得你和清明條件差了很多,再說還是異地。”
雨曦心想,條件也沒有差太多吧,雖然他家的條件好一點,但是也沒有好到跨越階層的地步,都是普通人而已。雨曦附和着婆婆:“是有一點,那你爲什麼還會同意?”
“你從家裡搬走後,清明回家和我們談過一次,但是誰都沒有說服誰。後來你就去了美國,我想這下可好了,即使我們不阻擾你們大概也會分手。”
“爲什麼?”
“清明,他,以前有個女朋友,他們是高中同學,本來計劃畢業後工作穩定了就結婚,但是那女孩畢業後就出國了。她出去不久就又找了一個男朋友,好像挺有錢的樣子。那之後好長時間清明都走不出來,我們也不敢提這件事。他後來也找過女朋友,但是時間不長就分手了。我和你爸一直很喜歡小欣,也知根知底,就想讓清明和她在一起,。可是我們沒想到,清明對你的感情會那麼深,你出國那一年清明甚至比藍心離開時更忙,很久都不回家一次。”
小軒的哭聲打斷了她們的談話,雨曦進臥室看了看,原來是尿了。雨曦給孩子換了尿不溼,輕拍了一會,小軒又睡着了。
雨曦坐到婆婆身邊,“媽,那後來呢?”
“你的好奇心真強。清明有一次回昆明,你爸和他單獨談了一次。你爸問他是不是打算和你結婚,他說是,說如果你不出國的話早就結了。你爸問他甘心嗎?他說感情的事不是放在天枰上稱斤論兩的,說能遇到一個合適的人不容易,也許會有下一個合適的,可人生沒有那麼長,他不想一直在這條路上尋尋覓覓,只想過平淡、安穩、溫暖的日子。你爸把這些話說給我聽的時候,我很心酸,那時候我就決定了,如果你們還堅持在一起,那我絕不再反對,我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再受一次傷,我想讓他幸福。”
雨曦聽的鼻子發酸,每個人都是愛情信徒,在朝覲的路上都會受傷、流淚、彷徨,最後放能抵達心安的港灣。
“媽,你說的清明的以前的女朋友是藍心嗎?”
“是,怎麼,你見過?”婆婆看起來很吃驚。
“嗯,清明帶我去參加過他的同學聚會,藍心也在。”
“哦,看來清明是徹底放下了,那我們也就放心了。”說着露出了舒心的笑。
清明放下了,那自己呢,是不是也已經徹底放下了過去。坐月子的時候,她打開了鎖着過去那段失敗感情的記憶。清明曾經問過她關於前男友的事情,那時候她只說性格不合所以分手了,對於狼狽的逃離隻字未提。可能是她對此諱莫如深的態度,這件事似乎成了他倆不願觸碰的傷口。孩子可愛,歲月安穩,也許是時候徹底做個了斷,給所有人一個交代。雨曦幾個月前登錄了以前的QQ號,楊帆的號還在用,她看了她離開後他所有的動態。他並不喜歡發動態,但是雨曦還是從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的離開對他的打擊很大,這從他爲數不多的動態中可以得知。
“我一直覺得自己傾盡了所能去給你幸福,但是到底是我給的不夠,還是你要的太多呢?爲什麼連最後的離別也這麼殘忍和冰冷,難道我所給的溫暖還換不來一次好好的告別?”
“原來世界真的很大,人和人的關係卻這麼脆弱。關掉手機,融入人羣,如果不想見就可以永遠消失在人海。”
“我也該走了,離開這個地方,在別人看來可能是一次逃離,但其實不是。以前屢次食言,不是因爲喜歡這裡,而是覺得相依相靠的溫暖足以抵禦所有的狂風和酷寒。現在我覺得這個地方真的不夠和善,如果我能早早徜徉在南國的春天裡,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再見!”
“原來曾經的我真的夠幼稚,感謝那些曾經忍受和包容我的人。如今我也有了我的妻,從此我要學着做個讓她幸福的人,不再辜負。”
“兒子的出生讓我平和了很多,也更能換位思考了,感謝命運的恩賜!”
清明在她離開半年後回了陝西老家,現在在一家不錯的企業工作。他2012年結婚,一年以後兒子出生。幸好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更早得到了歲月靜好。雨曦給他發了信息,說得知他現在過得很好她很開心,告訴他自己也結婚了,有了孩子,並對自己當年的不告而別說了對不起。楊帆過了兩天才回了信息,不知道是忙還是不知道怎麼回覆或者根本不想和她說話。雨曦不知道他是否真正地原諒了她。她希望他能夠原諒,她想讓彼此都可以毫無壓力的幸福。也許該找個見一面,爲曾經的故事劃個完整的句點。
雨曦想把這個決定告訴清明,讓他知道她已經徹底放下了,他們之間再不會存在有關過去的感情秘密。既然要好好談談這件事,那就要找個合適的時間,不被打擾,充分溝通。沒過幾天,清明帶雨曦去吃西餐時候,她將自己與楊帆如何認識,戀愛,不告而別和盤托出。說完這些,雨曦覺得輕鬆了很多,沒有秘密的感覺真好。清明在她訴說的過程中,一直在認真傾聽,眼神裡透露着接受和包容,這讓雨曦充滿了勇氣和感動。一口氣說完,她等着清明的反饋。清明看了她很久,也許只是一會兒,說:“雨曦,聽到你們的過去,我有些嫉妒,也很心疼你受的傷,但是更多的是開心。你願意說出來,說明你已經放下了,也說明你對我的信任更近了一步。”
“清明,我想找機會和他見一面。當年不會處理感情,彼此都受到了傷害,但是我選擇了不告而別。既然現在我們都已結婚生子,那麼我該當面跟他說一聲對不起,這樣我才能在未來的日子裡毫無愧疚的享受幸福。你覺得呢?”
“如果這樣你才能安心的話,我覺得沒問題。不過他想不想見面,還離得這麼遠怎麼見面呢?”
“我們過段時間不是休假回我家嘛,可以在咸陽停一下,約他一起吃個飯。你覺得怎麼樣?”
“也可以,開車回去的話,時間安排比較自由。”
有了清明的支持雨曦就沒有了顧慮,她通過QQ要了楊帆的手機號,說是回家路過,想一起吃個飯。雨曦不想讓他有負擔,說如果他覺得不便的話就算了。楊帆說很多年沒見了,挺想見一面的。
自從和楊帆約定了見面,雨曦就有些不安。八年沒見了,如今見面該說些什麼,還能夠像和好如初的朋友一樣平和相對嗎?終於踏上了回家的路,傍晚就能到達咸陽,中途停車休息的時候雨曦給楊帆打了電話,說了她曾反覆預演過的話:“楊帆嗎?我是雨曦。我下午五點多到咸陽,如果方便的話晚上可以見個面嗎?”
雨曦是一口氣說完的,等了一會兒居然沒人回答,可是電話是接通的, “喂?你好!請問這是楊帆的電話嗎?”
“哦,是。不好意思,雨曦,我剛纔有點分神了。我晚上有時間。”
“我對咸陽不太熟悉,見面的時間地點你來定吧。”
“好,定了發信息給你。”
“好,那你先忙。再見。”
“再見。”
楊帆看了看手機,還有三個小時下班,三小時後就能見到那個八年未見的人。她如今變成了什麼模樣,她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過得幸福嗎?當初她一聲不啃就離開,他就像瘋了一樣打電話,甚至還跑到火車站去找她,但是她好像一滴水融入了海洋,從此杳無音訊。說實話,有兩年他恨她入骨,恨她的絕情和不知好歹。最初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她也許出去逛逛就會回來,就像無數次鬧彆扭一樣,但是直到她斷了一切和他有關係的人的聯繫,甚至連自己的QQ也不再用了,他知道這次的離開是不同的。半年後,他在絕望中離開了那個他們共同生活了兩年多的地方。當初她來的時候就不喜歡的地方,如果早點帶着她離開,會是另一種結果嗎?
楊帆回到家鄉工作的第二年碰到了現在的老婆,她的性格和雨曦有些相似,她教會了他很多和女人相處的方式和技巧。在絕望被動的交往中,楊帆好像有些理解了雨曦當初的決絕。那時候的他太過較真,不懂變通,自以爲是,雖然滿懷愛情卻用力過猛。楊帆在這場戀愛中學會了自我反省,學會了寬容,最後慢慢放下了曾經,收穫了幸福。
楊帆給雨曦發了信息,約了六點半在一家火鍋店見面。雨曦找了個離吃飯的地方近一些的酒店住了下來。她問清明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清明笑她是個慫包,說這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既然決定見面,就要把事情說清楚,有第三人在場反而失去了見面的意義。
雨曦提前十分鐘到達約會地點,但是走進包廂的時候楊帆已經在那裡了,並且點好了菜。楊帆看見她進來就站了起來,四目相對,竟然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楊帆褪去了當初的青澀,臉上有了歲月留下的痕跡,變成了雨曦討厭的有肚腩的油膩中年男人,現在的他至少有九十公斤,比當初起碼重了二十公斤。雨曦看着他,有些心酸,歲月是人人都逃脫不了的魔咒。如果他們還在一起,會不會都變成彼此厭惡的樣子。
楊帆看着雨曦,覺得她比當初成熟了不少,打扮的很有氣質。她今晚穿了條米色長裙,看起來質量上乘,特別合身。齊耳短髮下的鑽石耳釘熠熠生輝,手上有條Tiffany手鍊。楊帆本來不怎麼關注這些東西,也不理解女人爲何總是想買各種各樣的飾品,但是老婆很喜歡那些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飾品。這條手鍊他們去年在上海旅遊的時候在奢侈品店裡看過,老婆很喜歡,但是那麼細的鏈子居然賣一萬多,因超出了他們的預算就沒買,老婆現在看到手鍊還會對此念念不忘。看來雨曦已經過上了她曾經嚮往的有品質的生活,活成了更好的自己,她眼裡透露着自信和幸福。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拋開最初的不知所措,他們聊得很好。他們聊了各自的生活,雨曦將當時離開時的心情和想法告訴了楊帆,對自己當初不成熟的做法道了歉。楊帆讓她不要愧疚,說當初的自己太不成熟,不會傾聽,抓的太緊讓人窒息,也許擱着誰都會那樣做。他之所以答應見面,也是想對她說聲對不起,畢竟當初她也是因爲受到傷害而逃離的。楊帆堅持付了飯錢,他說這是盡地主之誼。分別的時候,他們擁抱了彼此,也許再無理由和機會相見,那麼祝福彼此吧。
雨曦回到酒店快十點了,小軒已經睡着了,清明坐在臺燈下看書。一切都很溫馨,很美好,雨曦眼淚忽然就涌了上來。清明接過她的包,看見她居然在哭,就問:“怎麼了,談的不好嗎?”
“挺好的,就是覺得曾經那麼熟悉的人,變化大的我都快不認識了,很感慨。幸好我們都得到了幸福。”
“你要清楚你現在是誰的女人,你管人變化大小呢。莫非還想吃回頭草?那就小心你的狗腿啊。”
“切,去你的。”
“好了。快去洗漱吧,東西給你放在洗手檯上了。”
雨曦看了看兒子熟睡的小臉,鑽進了清明的懷抱。雨曦摸了摸他因爲長期鍛鍊而緊緻的腹部,手被抓住了,“你想幹嘛,我告訴你,今天我是寧死不從啊,都開了一天的車了,還讓不讓人活了。”雨曦好笑的拍了他一巴掌,她只是覺得這個男人毫無贅肉的身材讓她滿意而已。往他懷裡擠了擠,帶着滿足進入了夢鄉。
轉眼就到了霜葉紅的季節,又是一個好天氣。清明正在給小軒穿衣服,雨曦在做早飯。今天他們一家出發去臺灣旅遊,這是小軒出生後的第一次旅行,他們都很興奮,尤其是那個奶娃娃,早晨起來就跑來跑去,不停地問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出發。他們本來想和公婆一起去,結果兩個老人說和他們沒共同話題,要和自己的朋友們一起去。
“吃飯了,不好意思,雞蛋有點煎糊了。”
“沒事兒,我們都習慣了。”
“聽你這意思,好像很委屈啊。”
“老婆,你想多了,上次墩子來家裡吃飯還說我家養了只大熊貓呢?”
“大熊貓?啥意思?”
“說你呢,說你做飯這水準沒怎麼提高,倒是我提高了不少,還說我太慣着你了,都趕上熊貓級別了。”
“那你說什麼了?”
“我說他不想吃飯就滾蛋,我自己的老婆我樂意慣着。”
“嗯,這話我愛聽,老公,吃雞蛋。”
“媽媽,媽媽,我也要吃。”
陽光明媚,雨曦看着身邊成熟帥氣的男人,還有他肩膀上那個手舞足蹈的小子,心裡充滿了安寧和幸福。她已經不再憂慮明天的事情,也有足夠的自信掌握自己的生活,她相信自己配得上這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