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不亮,肖天健便在一場噩夢中被驚醒,他夢到有人舉着鋼刀朝着他猛的砍來,於是他便大叫一聲猛然坐起,一把抓住了身邊的腰刀,擡頭看到周圍那些手下紛紛用驚詫的目光注視着他,他這才趕緊抹了一把汗水,有些尷尬的乾咳了一聲站了起來。
鐵頭趕緊將裝水的竹筒遞到了他的面前,肖天健大口的灌了幾口下去,心情這才平靜下來,他睡着的時候夢到了這些天來,被他搶劫殺死的人向他索命,而他卻無力反抗,特別是那個被他奪去菜團的乞丐,拉着他一直在叫,還我命來!
晃了晃頭,肖天健逐漸的平靜下來,他內心中安慰自己,他沒錯,爲了活着,他這麼做是應該的,這世上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是弱肉強食,只有強者才能生存,作爲弱者只有被淘汰的命運,所以他不應該有什麼內疚,更何況當初那個乞丐即便是有那個菜糰子,也不見得能活下來,所以他用這個藉口,來使自己心安一些。
“掌盤子,今天咱們去什麼地方?”趙二驢看到肖天健已經醒了,於是便趕緊湊過來,對肖天健問道。
這個問題也是肖天健昨晚睡前考慮的問題,他招招手讓幾個最早跟着他的人湊過來,對他們問道:“這附近你們可知道還有什麼大戶可讓咱們下手嗎?”
大家臉上都有些犯難,他們也都聽明白了肖天健這句問話的意思,就是讓他們出主意找個可以下手的對象!
可是眼下義軍已經在陝西一帶鬧了近很多年了,加上官軍這些年經常在陝西追剿義軍,雙方撕來殺去,陝西早已是人人自危,更何況官軍軍紀敗壞,明裡是官軍,但是這些官軍又拿不到餉錢,吃不飽穿不暖,除了搶之外,也沒什麼好辦法,所以官軍比起興兵作亂的亂軍來說,更是要兇厲許多,什麼壞事都可以乾的出來,各地現在都早已亂的一塌糊塗,有錢的不是早已裹着家財逃到了其它地方,就是乾脆築起土堡,招募家丁結堡自守,即便是成百上千的義軍眼下想要輕易的攻取一個土豪的寨堡,也很不容易,何況眼下他們就這麼點人,想要攻取一個寨子或者土堡,基本上可以說是去送死。
所以在肖天健問出這句話之後,所有人都沒有答話,一個個面面相覷,沒人出來應聲。
肖天健看到大家都不說話,真就有些無奈,但是他還是接着又問了一句,想要看看到底有沒有人有點辦法!
這一次終於還是有人答話了,而答話的人卻正是那個昨天被抽了鞭子的馮狗子,那個瘦猴一般的馮狗子忍着背上的疼,小心翼翼的湊過來對肖天健說道:“掌盤子,從咱們這裡,向西二十多裡,有個土堡,是劉扒皮的老宅,咱們不妨去那兒幹他一票,聽說這老財家有不少的糧食,幹成了足夠咱們吃上一段時間了!”
他的話音剛一落,立即便有人提出來反對意見,一個叫楊老本的人指着馮狗子罵道:“好你個馮狗子,掌盤子即便昨天抽了你的鞭子,你也不能這麼害咱們弟兄們吧!誰不知道劉扒皮的堡子不好打?上次義軍幾百人攻了幾天下來,死了百十人,也沒能打下他的寨子,你讓咱們這點人去打劉扒皮的寨子,想誠心害死咱們不成?
掌盤子,這事兒不行,說什麼也不能聽這廝的,咱們就這麼點人手,依我看還是去投高闖王算了!小的聽說高闖王麾下大軍數十萬,以掌盤子的本事,要是投靠了高闖王的話,好歹都能當個頭領!”
趙二驢的話立即引來一些人的附和,紛紛指着馮狗子大罵了起來,說馮狗子不懷好意,想要害死大家,甚至有人擼胳膊挽袖子的想要上去修理一下馮狗子。
“都給我閉嘴!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掌盤子了?事兒是我提的,馮狗子能提出來意見,總比你們什麼都不說要強吧!讓馮狗子說完,去不去自有我來定奪!”肖天健忽然間把眉頭一皺,對這些人斥責道。
肖天健當然知道趙二驢所說的高闖王是誰了,以他後世所知,當然知道高闖王就是高迎祥,而李自成則是在高迎祥兵敗身死之後,才被手下推舉爲新的闖王的,這個時候天下最大的義軍頭領應該是高迎祥纔對,而他不是沒有想過,這段時間他也在考慮下一步怎麼混的事情,可惜的是他很清楚高迎祥的下場,知道高迎祥並不是能成大事之人,遲早是要被官府生擒,落得一個被活刮的下場!所以肖天健不覺得投靠高迎祥是什麼好主意,更何況他也不清楚高迎祥這會兒在什麼地方,相投也沒地方去找去!
而現在除了高迎祥之外,名氣大一些的幾支義軍也就是八大王張獻忠、老回回、曹操羅汝纔等等這些人,但是肖天健雖然對這些人都有所耳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人除了後來差點成功的李自成之外,都沒成事的可能,所以他也不想去投靠他們,何況以他的身份和手下的這點力量,即便去投了他們,好的話給他個小頭目噹噹,假如人家瞧不上他的話,弄不好只能當個炮灰小兵!所以他眼下基本上不考慮這個事情,還是自己當老大來的爽一些!
故此趙二驢一提讓他領着這羣人去投高迎祥,肖天健立即大爲光火,馬上出言對趙二驢這幫人呵斥道,大家一聽肖天健發話,於是趕緊紛紛閉嘴,老老實實的呆在了一旁。
“馮狗子,你把話說完,爲何會提議我們去打劉扒皮的寨子?你是如何想的?”肖天健轉向了馮狗子對他問道。
馮狗子感激的看了一下肖天健,趕緊答道:“掌盤子!我可不是誠心要害大家的!我前段時間聽說,劉扒皮被義軍攻打了之後,雖然他的寨子沒有被義軍攻下,但是劉扒皮也嚇壞了,帶了大部分家丁還有家眷,將他的家財大部分轉到了鳳翔府城中的新宅子裡面,眼下其實他的老宅已經沒剩下多少人了,大多數都是他的佃戶,由他的管家看護老宅!
雖說他的寨子很是堅固,但是小的以前卻進去偷過他家的東西,知道有個地方可以潛入進去,咱們人少,正好好辦事,小的可以引路過去,保不準能成事!
我說的句句是實,絕不敢矇騙掌盤子您!否則的話讓我不得好死!”
在馮狗子說這些話的時候,肖天健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等他把話說完之後,肖天健沒有發現馮狗子目光閃爍,暗暗的合計了一陣,心裡面便拿定了主意。
“好!我信你!既然你這麼說,那麼今天咱們就去幹個大票,就打劉扒皮的寨子!”肖天健站起來對在場的所有人說道。
大家都有些犯憷,有些懷疑肖天健是不是瘋了,居然相信馮狗子這個痞子的話,領着他們去打劉扒皮的莊子,這簡直就是拿他們的性命開玩笑嘛!不由得衆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不是跟着一起去。
看着周圍這些人的眼神,肖天健不得不耐心一點,他找了個木樁坐下,對衆人說道:“我知道你們害怕,但是既然你們跟着我肖天健幹了這一行,那麼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大道理我不用說你們自己也明白,想想咱們以前過的什麼日子吧,這世道想要活着,膽小怕事唯有餓死一途,咱們眼下混了快個把月了,可是眼下每天卻還是隻能吃個半飽,就是咱們不敢去碰硬的,如此下去,要麼我們早晚還去要飯,等着餓死,要麼乾脆就幹個大的,能多撐一些日子!
早死晚死都是死,倒不如放手一搏來的痛快!成了,咱們以後一段時間衣食無憂,敗了,大不了走了便是!
我知道你們瞧不起馮狗子,但是既然馮狗子跟了我,那麼我就當他是自己兄弟,對於你們,我也一樣!
我信馮狗子,昨天抽他,是因爲他犯了錯,但是隻要他還跟着我一天,我便信任他一天!沒膽的話今天可以不跟着我走,但是留下的人,就休要貪生怕死,否則的話,老子容不得他!”
馮狗子聽着肖天健的話,鼻子猛然間又是一酸,眼淚差點又流了出來……
鐵頭站起來甕聲甕氣的說道:“我跟着掌盤子,他說去哪兒就去哪兒!咱們的命是掌盤子給的,不是掌盤子,你們早就餓死了,怕個屁呀!大不了死個痛快!”他用力的按了按腰間那把剛得來的腰刀,似乎在向衆人示威一般。
接着那個虎頭虎腦的大牛也跟着站了起來,開口說道:“我跟掌盤子去,鐵頭說的不錯,要不是掌盤子的話,咱們早就餓死了,哪兒還能在這兒呆着?這年頭命賤,怕死有逑用,該死逑朝上,我豁出去了!”
最終沒有一個人選擇離開,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假如他們離開的話,很可能連幾天都活不過去,眼下他們能有人帶着,好歹還有一線希望,所以雖然大家有些擔心,但是最終還是都留了下來。
二十多裡不算遠,但是對於他們這羣人來說,卻還是走了大半天,直到下午時分纔來到了劉家莊附近。
在肖天健擡手之後,衆人都在一條溝裡面蹲了下來,在溝邊伸出腦袋紛紛望向了前方的那個土堡。
劉扒皮確實財大氣粗,經過一番經營,他的莊子眼下佔地足有好幾十畝地的樣子,周圍築起了高達一丈多的夯土土牆,而且四角都又用原木搭建起來的箭樓,只有前後兩個門可供人出入,圍着莊子四周還挖有一道深壕,出入莊子都要放下吊橋,周圍便是開闊的農田,在土牆上可以看的很遠,基本上有人接近莊子,都躲不開莊子裡面人的眼睛,絕對是一個易守難攻之地。
看罷了劉家莊的形勢,衆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難怪亂軍打不下劉家莊,這裡果真不好對付,要不然的話,這麼幾年時間,像這樣的莊子,早就該被各路亂匪給打下來了,哪兒容得他們還盤在這兒呀!有的人不由得又開始暗罵起了馮狗子,埋怨這廝好死不死,怎麼會想起來提議來這裡打這個莊子的主意。
肖天健也趴在溝邊仔細的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劉家莊,心中也暗自有些犯合計,他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實力,要是憑着他們這點人,想要強取劉家莊,簡直就是在自尋死路,不等他們跑到莊子的土牆下面,恐怕就要被莊子裡的壯丁用箭射死在莊外了,不由得他也有些擔心,自己今天決定來打這裡,是不是根本就有點窮瘋了,有點貪心不足蛇吞象的感覺,是否太過沖動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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