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懂得一種法訣陣法,總是要修煉的,而這修煉的時間,則是在之前的記憶之中!
魂魄小人一震,另一道虛無影像從內魂中飛了出來,甩在心境之中,畫面迅速閃動起來。
人回憶之前時日,只是腦子一轉便可,只是良姬仙子的記憶本身便不是屠秋自己的,而且其中並沒有一絲感情與心思,最爲重要的是這記憶十分龐大,數百年的回憶不是說想便能想上來的。
但是依照心境與魂魄本初的好處,卻能在轉瞬之間在這記憶中找出要找的部分。
“找到了!”
這數百年的時間一翻而過,在心境中似是經過了幾息時間,而在現實中只有一瞬而已,良姬仙子數百年的回憶大多殘缺不全,只有重要的部分記了下來,而這段記憶慶幸仍在保留之中。
只是因爲屠秋將其中法訣部分分了出來,這段記憶本就有些模糊,如今更是斷斷續續,不過靠良姬仙子的經驗,以及他的心思轉動之快,立刻便想到了其中兩處陣眼所在。
這兩處陣眼雖然稍小,不足以影響大陣破去,但是卻也能夠給他提供一個出口了!
他催動鬼爪猛地撕扯,面前濃霧如同綢緞般裂開成一段段,一條水龍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條水龍與其他水龍看似沒有什麼不同,但是龍身上卻有一道極細的水紋,那水龍看了他一眼,並不朝他衝來,而是轉瞬落在了天空海水之中。
“給我出來吧!”
在這水龍落水之際,鬼爪五指忽然伸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抓了起來。
嘩啦聲響,這鬼爪提着一道水紋線從天上飛了下來,無數陰魂立刻衝到屠秋身邊,阻擋源源不斷襲來的水龍。
將這水紋線拿到手中之後,屠秋捏了道手印,讓鬼爪將這水紋線朝腳下海水扔了過去。
朝向的便是另一條有着這淡淡水紋的水龍,水紋線鑽入其體內之後,這條水龍猛地張口咆哮一聲,融化在了海水之中!
而剛剛喧囂無比的天地間,如今一聲龍吼也沒有了,有的只有屠秋的呼吸以及遠處一絲水響。
這水響便是囚籠有幾道水柱打開了!
屠秋不再猶豫,二話不說朝那方飛去,所有的水龍都被凝固了一般,或是騰水而出,或是張口咆哮,或是飛舞在半空之中,全都是一動不動,這法陣停滯的瞬間可是稍縱即逝,就是面前擋了龍身屠秋也並不躲閃,直接衝了過去!
嘩嘩水響之際,他全身已被這海水打溼,口鼻中都是一股鹹澀,終於在數條龍身震動之際從那打開的水柱之間飛了出去!
他緩緩吐口氣,身後水柱在重新連接的瞬間又落了回去,這是無人進陣,這法陣已然關閉了。
濃霧中的隱隱水龍也是一聲不吭,回到了各自的海水之中。
海聲依舊。
“這陣法的奇妙,的確難以捉摸,在這方面我也只不過是新手而已。”屠秋搖了搖頭,對身後的海域連回頭看一眼都不願意,身上的修羅冥甲也不退去,便繼續向前飛起來。
過了片刻,屠秋髮覺面前的濃霧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心中不僅不急,反而有些開心了。
“這濃霧便是良姬仙子的最後一道法陣了,尋常人在這濃霧之中迷失方向就會丟了性命,可這迷路的東西偏偏難不倒我,良姬仙子佈下這濃霧中走過一圈,早就被我記了下來。”
他將煞風收了,反而走的慢了,緩緩挪動腳步,每一腳都要思考片刻。
而在此刻的另一邊,玲瓏仍是躺在沙灘之上。
“小孚……”
隨着一聲輕吟,玲瓏嘴脣動了一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小孚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當夢醒之際,她看到眼前這片沙灘之後,才知道那不是夢。
這位最好的侍女,確實是被那人害死了。
玲瓏眼睛一眨,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徒然地雙手在沙灘上抓着一把細沙,用力攥緊之後,雙手之間空無一物。
“公主,你可算是醒了。”
“壞人!”聽到有人說話,玲瓏第一時間心中便想到的是屠秋那個大奸大惡之人,只是在她轉頭之後,看到的卻是孟奇的身影。
這位公子已經沒有了那般翩翩風度,一手抓着短棒,另一手卻是無力下垂,身上更是水跡與血跡斑斑混雜,在他身前,則是那仍然不對其放手的海水巨人。
他山海派中,對自然的認識當然是山與海最爲深重,這海水雖然不是真正海水,卻也幻化得十分相似。只是面前這海中巨人已然被他打散了數十次,一次比一次更強,直到打倒了九次之前,這海水巨人的身形纔不增長,似是這道法陣能發揮的極限了。
但是這等威力,若不是他有手中短棍,加上門派中對海水的運用之上,他早已死在這巨人的手中了。
海水巨人腳踏大浪,如同海神現身一般,二話不說便從海中撈出一把水叉朝玲瓏刺了過去,這水叉之上更是捲動了數道海水無風自轉。
孟奇手中短棒轉了兩圈,與那水叉撞在一起,後者震盪片刻便飛離崩散,那巨人勃然大怒,伸手一指一道利斧便從海中飛起,被其抓在手上。
“滾!”
玲瓏大喝一聲,寶珠光芒大盛從身邊飛起,由天而降,海中巨人被彩光壓倒,急轉而下,變得越來越矮,最終被壓成了扁片,散入了海中。
這寶珠仍是繼續下壓,這片海中頓時一陣翻涌被越壓越深,直到寶珠猛地一閃,海水之中似是有什麼東西翻滾一般,濺起無數水花,寶珠飛回的時候海中已經風平浪靜。
她不是知道這法陣就在這片海水之中,而是想到小孚屍骨無存,孟奇又受了傷,憤怒之下對這海水出氣而已。
孟奇看到那巨人不再出現,雙眼立刻就要閉上,踉蹌兩步,就被玲瓏扶住了身子。
“你受傷了。”
玲瓏看着他,眼神中那楚楚關懷,讓孟奇覺得全身上下一點痛覺都沒有,反而一陣暖流從心而生,忍不住地便微笑起來。
“小傷而已。”這位公子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風度,不得不佩服,溫柔話語更是十分動聽。
“什麼小傷!”玲瓏擦乾臉上淚水,鼻子一酸,連忙忍住不哭,說道,“你這些傷,都是爲了保護我而受的吧。”
孟奇雖然保護玲瓏有些吃力,但也都是擋下幾道水箭水叉什麼的,這些傷也大多都是與那巨人搏鬥時受的,畢竟他被困在沙灘之上,周圍海域更是危機四伏,面前不斷有個強壯巨人鑽出來揍他,他不打也不行。
而玲瓏這千金公主自是一句“都是”,便將這責任推脫到了自己身上,她受了小孚被殺的打擊,心中更是脆弱。
她緩緩搖了搖頭,讓玲瓏寶珠的彩光將孟奇罩住,他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起來,身上的疲憊更是一掃而空。
玲瓏嘴角一撇,說道:“我要去追他,你肯陪我嗎?”
孟奇猛地睜大眼睛,公主有命自是義不容辭,當下重重點了點頭:“我當是願同公主一道前往!”
他嘴巴一動,正要說“不論生死”這般纏綿的話來,玲瓏小臉一繃,便說道:“若是將他找到,定然要將他殺上一百遍,一千遍也不足以報小孚與葉鵬的仇!”
孟奇也是第一次見到玲瓏這般憤怒,怔了一怔,又點了點頭。
“答應我,不要死。”玲瓏目光一閃,手腕鈴鐺搖響,便將沙舟招了出來,輕身躍上船頭,那紅衣之下的便不只有一具曼妙身姿,如今多了一份報仇決心。
“海上並不平靜,你在船上要小心謹慎,你保護我許久,當是我該保護你了。”
這位一直被人保護的公主,終於下定了保護他人之心。
但是她這保護人的心思,在屠秋的手中又能過到幾招?
孟奇眼中透出堅定,一併也躍上了船頭。
這是這位公子第一次站在船頭,不知心中有多麼開心。
足足在這片迷霧中走了數個時辰,屠秋額頭已經冒出了許多水珠,也不知是這霧氣影響,還是因他自己的汗水。
這道迷霧法陣良姬仙子的記憶中便有一絲記載,只是太過模糊,屠秋雖然走對了路,卻是越來越有些忐忑了。
在良姬仙子修煉這道陣法的時候,好像在濃霧中還佈下了殺人的手段,如今屠秋一個都沒見到,顯然是他繞了半天,還沒有看到這個法陣真正的面目而已。
他心中忽然一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般說道:“沒想到,這麼短時間便醒過來了,是我預期太高,還是我動作太慢了些,嘿,管他呢,便再拖延她一番好了,只是能不能得逞我也沒有把握。”
屠秋閉上眼睛,那道聯繫實在太遠,但是精神集中之際,還是能夠感覺到的。
就在玲瓏的樓船騰空之際,從海水之中悄然浮現一道鮮紅。
這乃是屠秋埋伏下自身的血!
在孟奇將他打中之際,他口中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有幾滴沾在孟奇的身上,而這股鮮血則並未被屠秋收回,而是留在了這裡。
他想殺人並不是只想想那麼簡單,而是總在之前埋下一個機會!
鮮血如同魚兒一般遊動起來,跟着孟奇身上那幾滴鮮血的聯繫,在樓船後也不跟緊,只是在半里的距離或緩或急地保持着距離。
這裡的法陣即使是一隻蒼蠅也無法飛過去,屠秋根本不想這道鮮血化作冥光後還能回來,便是少了這麼點對身體一點事也沒有,只是跟的緊了有可能會被捲入法陣中,在偷襲之前便會被抹去了,失去了原本意義。
玲瓏駕着樓船,手腕鈴鐺斷續作響,帶來的法寶則是來回轟殺海中異象。
百寶閣十分寵愛這位公主,給她的法寶足有十樣多,玲瓏身邊大多有人保護,從未與人真正動手,就是出手也是補上一刀的痛快感覺,將這所有的法寶都驅動起來,自食其力倒是從沒有過的。
之前的玲瓏就像一個抱着金山的富人,身邊的僕從都是腰纏萬貫,平日裡都是僕從買單,今日這富人親自出手,將整座金山搬了出來,雖說她沒有買東西的經驗,大多會買到沒用的東西,但總會買到有用的!
她這些法寶頗是強大,一個法寶擋不住法陣變化,便有第二樣,第二樣也擋不住,還有第三樣!
她手中的鈴鐺一次最多能驅動三樣法寶,玲瓏寶珠還不算在內,這已經是個十分龐大的數量了。
這鈴鐺名爲寶尊鈴,乃是百寶夫人成名的幾樣法寶之一,原本只是人脈靈器,在與百寶閣主結成道侶之後,兩位人仙便花三十年的時間,將這靈器煉製到了一百零八重人靈禁制大圓滿的境界,又花了九十九年的時間,用九樣人脈靈器祭天,將這法寶祭煉到了地煞靈器的境界,這之後七十二重地靈禁制大圓滿花費的時間,耗費的珍貴材料更是數不勝數。
以搶人尋寶建起的百寶閣,能夠花這麼大手筆去祭煉一樣法寶,足夠十分稀奇了。
寶尊鈴,便是法寶之尊!手中鈴鐺一搖,只要對方法寶使用者在人仙之下,就是同等的地煞靈器都會被收去!就是隻有幾道禁制的天玄靈器都會手中不保!
自從將這鈴鐺交予玲瓏手上之後,所有人都知道有這麼一位不可招惹的百寶公主,自己法寶一亮相,萬一對方一個興起,你這辛辛苦苦祭煉的法寶就要給他人做了嫁衣,沒有雄厚的*連開口去要都不敢!
這寶尊鈴更大的好處,便是使用之人已被認定成玲瓏一個,而玲瓏並無法力也可使用。
要知道像花蝶劍,玲瓏寶珠這樣的法寶,使用起來耗費的法力十分多,有這個鈴鐺她當然不會擔心自己法力不濟的情況發生,她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連連破了二十餘道法陣,玲瓏仍是紅光滿面,顯然是打得興起,先拿這海水發泄起來。
在法寶轟炸的情況下,這二十餘道法陣並不能讓樓船停下片刻,反而大多法陣都被狂轟下破了陣眼,完全破損了。
要不是屠秋讓玲瓏憤怒到了極點,恐怕這個景象永遠也不會發生。
只是後面的法陣更是艱難,在玲瓏的樓船飛到第一座大陣之中時,海面隆隆作響,突然有無數礁石從海底涌了出來。
玲瓏冷哼一聲,正要想之前那般將這些石頭都敲碎了,天空中一隻海鷗從海中飛了出來。
這隻海鷗騰水而出,倒立在頭頂的礁石上,喉嚨之中輕聲鳴叫,黑白分明的模樣看上去十分可愛。
與屠秋遇到的那道法陣不同,這道法陣顯得極爲安靜,除了這海鷗的叫聲之外,就只有海水的輕微波瀾而已。
“看來這裡倒是沒有什麼法陣了。”孟奇輕呼一聲,這幾十裡的距離讓他精神十分緊張,“沒想到這裡還有這麼漂亮的海鷗,公主,你還記得在赤陽海……”
這份寧靜無疑是談情說愛的最好時機,但是孟奇這樣想,那海鷗卻不會這麼想了。
吱啊!
海鷗忽然雙眼冒出紅芒,張開鳥口,這口中盡是一圈圈的金牙利齒,雙翅一展,朝樓船飛了過來!
“掃人興致!”
孟奇皺了下眉頭,手中短棒隨手一揮,一陣真氣將這詭異的海鳥撕成了兩半。
兩半海水飛來的速度仍是不減,在半空中化作一對同樣的海鳥,孟奇驚疑一聲,短棒再揮打一次,這兩隻海鷗又是一散作六,卻是大小都與原本一摸一樣!
“這海鷗有古怪,還是我來對付吧。”玲瓏臉上十分輕鬆,寶珠一出,散出與海鷗數量相等的彩光碎片。
這些海鷗被碎片撞上,身體被七彩光芒沾染,由頭開始蔓延,轉瞬之間整個鳥身都變成了七彩流動的模樣,被那碎片包裹消失了蹤跡。
這些碎片在捲起海鷗之後,便回到了寶珠之中。
在玲瓏看來,這些海鷗雖然奇妙,但是在玲瓏寶珠這樣的法寶面前,倒是沒有什麼用武之地。
兩人都以爲這法陣就這般完結之時,頭頂之海忽然捲起了一道漩渦,而這漩渦中心正有一隻巨大的紅色鳥眼向下看着。
這隻鳥眼沒有任何感情,正是如此,看上去略帶一絲迷茫無害,盯着那行駛的樓船看了片刻,便消失在漩渦之中,轉而鑽出一隻巨大的鳥嘴!
鳥嘴和剛剛詭異的海鷗一般,也是其中張了圈圈尖牙,一啄之下便要將樓船吃了下去。
若是被帶進那漩渦之間,不知道會到什麼地方去。
“什麼怪物!”玲瓏臉色一驚,她畢竟沒有對敵的經驗,手中鈴鐺使勁搖晃,各種法寶朝那鳥嘴打去,碰地一聲,這鳥嘴化作漫天海雨紛紛下落。
這陣法沒時間讓他們欣賞雨景,異變再生!
每一滴雨水都在空中化作了詭異海鷗,瘋狂地叫喊着,轉瞬之間便將這樓船包圍了。
四面八方,密不透風!
玲瓏寶珠彩光大盛,將整搜樓船都罩了起來,海鷗們紛紛用頭去撞向這彩光防護,撞上便身碎成水,碎後再生雙翅鳥身!
“給我全部,破!”
玲瓏叫了一聲,寶珠忽地飛了起來秋風掃落葉般將這羣詭異海鳥大片清掃。
半圈多的海鷗都已消失之後,下方礁石卻是動了!
原本天地海域之中生出的那些礁石,正是連綿起伏,仔細看去,天地之間的礁石正是作犬牙交錯般,形成了兩排利齒的排列!
碰!
海中的礁石猛地升高,而天海中的礁石猛然下落,在玲瓏清掃海鷗之時,轉瞬間這兩片礁石已然撞在了一起,兩排利齒般將這樓船叼住了。
天地閉了口!
雖說樓船沒有被咬碎,但是其上的防禦禁制已然猛烈震動,有些鬆動的痕跡,可見這礁石撞上的力道。
孟奇向下望去,如今這樓船便如同懸在崖邊一般,只是上下都是這般模樣!
這些礁石的下方一陣水花涌動,蹦出了十數只水蜥蜴,這些水蜥蜴都是青色身子,金黃雙眼。
孟奇見到數十隻蜥蜴趴在礁石與海面交界之處一動不動,心中更是震撼:“食鐵蜥蜴!還是藏在水中的,難道這裡是良姬仙子的洞府不成!”
這些水蜥蜴可不是法力鑄成,而是良姬仙子養的小卒,活生生的動物!
“良姬仙子,不就是千島之主嗎?”玲瓏將這些海鷗打掃乾淨,說道,“仙子曾經去過百寶閣,只是我沒有見過她的樣子,但是聽人說她很少出千島範圍,怎麼又會在東勢州建立洞府呢?”
孟奇攥緊拳頭,冷靜說道:“公主,莫要追究這些了,我看這法陣十分古怪,變化不斷,若是不能早些破了這座陣,還不知道要有什麼變故。”
玲瓏點了點頭,花蝶劍朝咬着船的礁石打去,一陣亂石崩碎之後,這些碎石不但沒有下落,而且是浮在半空之中,等那羣彩蝶走了之後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沒有絲毫縫隙。
之後這幾道大陣,都是天地兩片海域同時佈下的雙生陣,若是隻擊破一面海中的法陣,這雙生陣也不會失去威力,只有將兩道法陣一同破去之後,纔會讓這法陣停了下來。
之前的那些法陣只不過是阻止些鼠輩誤闖進來,也同樣是讓能夠衝陣的人放鬆警惕,從這道法陣開始,纔是良姬仙子用心佈下的幾個真正大陣。
“冒犯仙子,死……”
一聲聽不出男女的聲音從天地間隆隆傳來,孟奇聞言大驚,拱手說道:“前輩可是良姬仙子?我乃是山海派的弟子,旁邊這位乃是百寶閣公主,我倆剛剛是追着一位妖人到了這裡,他人已經逃到了洞府深處,請前輩明察。”
只是他這般說完,天空之聲再沒有傳來,回答他的,乃是一陣海鷗詭異的叫喊!
而這咬着樓船的礁石嘶嘶震動起來,似是這天地兩海在使着力量,要將這艘樓船直接咬碎!
噶擦一聲,樓船的防禦禁制已經在擠壓之下有了裂縫,兩排礁石立刻穿過了樓船的防禦氣罩,咬在了船身之上。
樓船猛地一斜,傾斜了一分,卻仍是可以站住人。
礁石底部也傳來噗通水響,孟奇向下再望去的時候,已然是面色發白了,那些食鐵蜥蜴已經順着礁石向樓船爬了上來。
先前那十幾只蜥蜴也只不過是尾數而已,如今躍出海面的蜥蜴數以千計,這些小東西數量如此源源不絕,礁石底部看似燒開的水一般沸騰起來!
“這麼多的食鐵蜥蜴,難道是良姬仙子將所有的蜥蜴都招集到這裡來了不成!”
玲瓏心中也知道不好了,在異變開始之際,便狂轟亂炸了起來。
蝴蝶,海鳥,彩光,波濤,浪花,碎雨,風嘯,水聲,美女,俊男。
這原本該是一幅絕美畫卷,如今聲聲炸響之際,卻是一場關乎生死的瘋狂亂戰!
樓船在食鐵蜥蜴與礁石的擠壓之下,更加傾斜,在連續被破掉兩道防禦禁制之後,樓船上已經掉出了一絲木屑。
玲瓏手中的鈴鐺搖動,這樓船的傾斜便停止片刻,還能將一些食鐵蜥蜴逼落海中,只是這樣便少讓她使用一樣法寶了。
孟奇在一旁也打個援手,只不過那些海鷗無窮無盡,似是殺不完一般,而且抵擋起來越來越吃力,忽然靈光一閃,說道:“公主,這些東西越來越厲害了,顯然這個大陣是緩慢開啓的,開啓陣眼越多,越是力量可怕。若是不趕快離去,等下這法陣完全開啓了,恐怕就難以抵擋了!”
這種大陣,原本是良姬仙子爲了對付那些追殺她的仇家的,這些仇家莫不是每個都得道有成,一個頂孟奇這樣修士的數萬個!
這些陣法原本的意圖是想要阻止這種修士的腳步,等來救兵,只是照良姬仙子當時的狀態,卻是無力建立瞬間開啓的大陣,用了她隨身的全部珍寶材料才能建起這幾座法陣,只不過開啓時間較慢,但是完全開啓之後,威力極大。
玲瓏也是知道,玲瓏寶珠原來是將這些海鷗一掃一片,如今這些海鳥動作變得快了一倍不止,不但有許多許多海鷗躲過了七彩碎片的追逐,而且散開的水珠凝聚的速度越來越快,數量也是越打越多。
只是十息之間,這法陣的威力就增長了兩倍有餘,照這個情況下去,一炷香的時間這法陣就能達到讓他們無力阻擋的威力。
“好,全力衝陣!”
玲瓏下定了決心,鈴聲源源不斷,控制着法寶們靈活應對,樓船在數十隻彩蝶劈砍礁石之際緩緩向外挪移出去。
她一心想要脫困,寶珠上便露出了一個空隙,寶珠的彩光稍微暗淡一些,便被一隻海鷗鑽了空子,張開利齒長嘴朝公主飛去。
這隻海鷗顯然比其他海鷗都要強大不少,在進入彩光之中並未破碎,也並未被彩光吞噬,只是速度稍稍減弱了而已。
“喝啊!“
孟奇大喝一聲,提着短棍便擋在了玲瓏面前,短棒轉了三圈,才與海鷗撞在了一起。
這隻黑白海鳥在一撞之下向後倒飛起來,在彩光照耀之下全身化彩被包裹起來,而孟奇也是神情一抖,嘴角滲出一絲鮮血,心中暗暗叫苦。
玲瓏就是和這麼多怪物周旋的嗎!
“你沒事吧!”
孟奇不愧被冠以公子之名,吐出一口悶氣之後便緩過神來,看着玲瓏再次露出的關心眼神,輕輕笑道:“公主自是女家家,當是要有男人保護了。”
就在孟奇溫柔的話語要達到高潮之時,就在玲瓏感動得眼淚盈眶之時,一隻海鳥忽地動了!
這是一隻紅色的海鷗!
這海鷗猛地鑽入彩光範圍,被寶珠震碎,但是卻留下了一道沒有任何法力波動的鮮紅!
屠秋的鮮血!
這鮮血中蘊含的是純淨的血魄,如同天地靈氣一般無害,並不會被彩光消滅,這道鮮血是感覺到了一絲血腥,這才跳了出來。
“我有沒有事不要緊,重要的是你……咦?”
只是一瞬間,鮮血便靠近了孟奇,忽地化作一道冥光,打在孟奇衣衫上沾染屠秋血滴的地方!
這便是鬼道!
殺人無聲無息,無徵無兆!
孟奇右胸被這道冥光穿入,玲瓏剛剛心中正浮現感激,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什麼,更不可能替孟奇壓制這道血魄冥光,而孟奇剛剛受傷,更是一心想要表露真心,更沒有任何防備!
碰!
一聲悶響,孟奇胸口被炸開了一個小洞,在這小洞的帶動之下,身子一晃從傾斜的船上飛了出去。
“孟奇!”
玲瓏大急,手中鈴鐺連忙搖動,一心想要將他救上來,便被一隻海鷗鑽了進來,咬住了胳膊。
公主受過什麼傷?
這咬傷恐怕是她這輩子受到的最重的傷了!
一陣疼痛傳入玲瓏腦中,頓時引起了她心中的恐懼,沒命地搖着鈴鐺,將這些可惡的東西全都趕走。
“滾開!滾開!滾開!滾開!”
樓船在寶尊鈴的強大召喚之下,吱呀一聲,終於從礁石之中逃脫了出去。
“孟奇……”
這位公子如今臉上再也沒有那溫和的笑容了,因爲他落下之際,礁石上的食鐵蜥蜴便在半空中跳到了他的身上,無數的蜥蜴折身躍去,將他整個身子蓋成了一個蜥蜴包裹的肉球落入了海中。
而天地之海的礁石又是猛地合住,要不是玲瓏的船跑得快,就要在此被夾住了。
轟轟轟!
幾聲巨響從船尾傳來,玲瓏與孟奇之間,已經隔了數個這樣的岩石牆壁。
又一個俊男就這麼丟了性命。
隨着孟奇死去的一刻,識者之山上,便傳來了一聲嘆息。
“那黑光,又把與玲瓏有夫君相的人吃了……”
緊接着兩人齊齊嘆了一聲,同時說道:“唉,這可憐的孩子……我就知道……”
屠秋則站在濃霧之中,手印變化了兩次,緩緩睜開了眼睛,說道:“似是成功了,只是不知道那人傷得如何,能不能將他們拖住。”
他自是不知道玲瓏如今的心理,也不管兩人如何了,繼續朝霧中走去。
剛剛走出十幾步,他面前的濃霧也出現了變化。
霧氣忽然動了起來,如同風起雲涌一般越來越快,忽地一聲,屠秋身邊出現了一張臉!
這張臉正是由霧氣組成,離他的臉幾乎便是貼着一般,屠秋餘光晃動了片刻,連頭也不轉,便口中念着鬼爪的法訣,一邊撕開身前濃霧,一邊朝前拼命飛去。
那張臉,便是良姬仙子的臉!
這道法陣是最後一道屏障,當然不是前面那些法陣能比的!
他不知道濃霧爲什麼會有這樣子的變化,但是卻知道就是照着對的路去走,也不會安全地走出這片迷霧,只不過自己遇到晚了些而已。
鬼爪全力撕扯之下,也只能在這濃霧中撕開十米方圓的範圍,屠秋根本不敢停下片刻,幾乎是腳下不停地全力奔馳。
而撕開的濃霧滾動之下,又化作了良姬仙子的臉,身後濃霧已經聚成了一張十人高的巨臉,從口中伸出兩道濃霧手臂,仍在不斷地朝他抓來!
屠秋目光稍稍一停,便見到四面八方全部都是這仙子的面孔,或大或小,或喜或悲!
忽地面前濃霧也聚成了同樣一張面孔,這面孔猛然被拉長,櫻桃小口以一種非人的變化猛然張大,屠秋眼睛不眨一下,便將這張嘴撕成兩半衝了過去。
但畢竟鬼爪撕開的範圍有限,而身後濃霧則在緩慢加速中,那口中的雙臂已然接近了屠秋的後背,只是輕輕一觸,屠秋便覺得後背冰涼,連忙挺起了腰板。
這一點距離差距也不過是延緩了一絲時間而已,鬼爪猛地一頓,面前的濃霧中出現了一個良姬仙子的半身模樣,這濃霧化作的半身女子輕輕揮了揮手,便將鬼爪擋了眨眼的時間!
“別擋道!”
屠秋大喝一聲,鬼爪將這濃霧撕開之後,身後的霧也到了!
呼!
轉瞬之間就把他重重圍住!
屠秋頓時覺得手腳上似是被無數條冰冷的蛇緩慢纏住,脖子上更是出現了一道暗紅勒痕,而窒息感也越來越深!
屠秋眉頭一皺,用鬼爪將身周的濃霧撕開一個缺口,一步便踏了出去。
但鬼爪撕扯的速度並未趕上濃霧聚合的速度,在鬼爪撕裂同時,一道濃霧又極快地纏住了他的脖子,步雲登天在踏出之後,因爲脖子的拉扯並未挪動身形,反而因爲拽動的力道讓他舌頭猛吐。
而在被阻擋步法之後,魄力更是引起了一傳反震,咯嘣一聲,下身多處骨節都脫臼了!
駐魄之血也在魄力不穩的情況下從口中噴出,而濃霧仍是在纏來!
死亡的感覺從未像這般緩慢的逼近,卻又讓他束手無策!
鬼爪已經無法撕開這濃霧給我出路,更是沒有時間讓我接骨喘口氣了。
“蜃獸何在!將這陣散開,良姬仙子的傳人來到!”
屠秋大喝一聲,身上的擠壓之感竟然緩緩鬆了一些,雖然沒有放手,但是也停止了殺他的意思。
只見眼前的濃霧緩緩散開,一位俊俏的小童慢悠悠地飄了出來。
這小童頭上頂着兩隻羊角辮,一副不合適身材的青衫打扮,面色卻是不善,飄到屠秋面前,上下打量着這人。
屠秋雖是被身後濃霧伸出無數霧氣纏着身子,卻是大大地鬆了口氣。
這蜃獸便是良姬仙子隨身的奇獸,平日都守候在良姬仙子身邊,屠秋只是想着這裡距離良姬仙子的遺體存放之地不遠,抱着試試的心理將他喚出,沒想到真的奏效了。
要是再晚來一會兒,他這小命就要擱在這片霧中了。
“仙子的傳人?”小童頂着屠秋的臉,眉頭緊一陣鬆一陣,說道,“我家主子一十三位真傳弟子中,並沒有你這個長相的,我更是沒有見到過你,你到底是誰?”
屠秋喘了口氣,緩緩運轉魂魄元力,用血肉擠壓的方式將骨頭緩緩擺正位置,只有他能聽到的一聲聲細微骨響,每個關節的接續都讓他一陣咬牙切齒,便是在這種狀態下,喘息着說道:“我自是在前些日子得了仙子的傳承,你當然不知道了。”
小童雙眼猛地瞪大,並是不尋常人那般瞪眼,而是兩個眼珠猛地長大,將半個腦門都佔據了,臉上更是一陣抖動,喝到:“前些日子?你這人真不會說謊!”
頓時濃霧勒緊一份,屠秋咳了一聲,說道:“蜃獸,你可記得仙子曾經與你爭奪那萬年巨蚌的事情嗎?”
小童臉色一變,腦袋忽大忽小,濃霧的纏繞算是鬆了一些。
屠秋繼續說道:“那便是良姬仙子將你收服之時,當時你不過是隻算得上妖怪一流的弱小模樣,若不是仙子將你救下,這世上早沒有了這傳說中的蜃獸!”
小童嘴脣抖了抖,身子漸漸恢復原狀,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便是良姬仙子的傳承!”屠秋嘿然一笑,將身子向前探了探。
小童看着屠秋的雙眼,吸了口氣,似是要說些什麼,轉而又是一副怒容,叫道:“你如何證明!”
“我自是知道仙子與你在海之盡頭吞吐海氣的兩百年裡的事,我自是知道你被良姬仙子收服已經六百年,我自是知道你學會幻化的本事也不過是四百五十年而已,我自是知道你那次在茯苓島中你並未聽從良姬仙子的話,險些丟掉性命,乃是仙子拼了命將你救下,也讓她的壽命減了三百年!我自是知道就是這個原因,良姬仙子纔在一百年後急於去尋找不老不死的法寶,最終導致如今身死道消的後果!”
“夠了!夠了!”小童抱着腦袋大叫兩聲,身子緩緩晃動,變得如同原本兩三倍大小,虛實不定,“我不知你是從哪裡聽到了這些,就到這裡花言巧語來了!”
屠秋冷哼一聲,說道:“人人都說良姬仙子的蜃獸只見幻形不見真身,卻不知仙子救你的時候,你已經真身破損奄奄一息,良姬仙子將你的身行煉化成了這般無形蜃氣,你才得以保全神智不散,將一身精華都凝聚在了這幻形之中,並無什麼真身,我說的有那點不對了?”
“對的……全都對的。”
小童猛地縮回原本大小,神情有些疲憊,說道,“但是你說是良姬仙子的傳人,先要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這麼多事的?”
“無意中遇到了仙子的遊魂,被其告知。”屠秋歪了歪腦袋,說道,“如今仙子的記憶,全部在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