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感覺身上一輕,猛地驚醒。睜開眼睛看到湛一凡近在咫尺的臉,薄荷伸手摸了摸,感覺到了那熟悉的溫度才微微一笑:“嗨。”
湛一凡伸手用力的刮過薄荷的鼻樑有些無奈的皺眉看着她:“嗨什麼嗨啊。你真打算今天晚上在這裡不回去了?”
薄荷點了點頭:“嗯。我要在這裡陪着一羽,萬一他醒過來,又沒有他可以依賴的人在,他會害怕的。他今天經歷的太多了……我怕會給他心裡留下什麼陰影。”
湛一凡挑眉,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至少以後再也不敢跟着漂亮女人走了吧。”
薄荷伸手捶了捶湛一凡的胳膊爲一羽辯解道:“明明是菲碧欺騙他,他應該也是想媽媽了,不然纔不會跟着別的女人走呢……”
薄荷想起那一次在倫敦,一羽肯讓菲碧給他穿衣服,那個時候菲碧一定也說了‘媽媽’之類的話,不然一羽是不可能就範的。一羽雖然平時沒有表現,但是他的內心,薄荷偶爾還是能猜到的,因爲有好幾天晚上她去他房間看他睡覺,都看見他捧着畫冊酣然熟睡,而那本畫冊裡除了小苗苗之外還有少量的自己,最新的,常常會是回憶中的母親。
湛一凡對於薄荷的細心只是一笑,反而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陪在一羽的身邊,我們的小苗苗也會想媽媽?”
薄荷一頓,心有愧疚。
“而且,你這樣勞累折騰你自己,腹中的那根小二苗受不受得了?”今天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天,他好幾次都害怕她會撐不住,畢竟懷孕初期最怕這樣的事,情緒過分激動、緊張或者害怕,那一次險些車禍更是讓她完全提心吊膽了,所以他心裡對菲碧是充滿了恨意的,說他小心眼兒也好,說他不像個大男人作爲也罷,他就是恨那菲碧,從所未有的恨!
“哪有。我們的孩子,堅強着呢。不過,小二苗?該不會是你給我們腹中孩子取得小名吧?”薄荷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嘴角,她的孩子以後長大了一定會恨他們的。
湛一凡伸手摸着薄荷平坦的小腹笑得理所當然:“挺可愛的啊。”
薄荷高高蹙眉立即擺出自己最堅決的態度:“哪有,這麼難聽。不同意,我這次堅決不同意啊。”
湛一凡看着薄荷這麼有精神的樣子也就放心了。
“好,隨便你給他去什麼名字,這一次由你來,嗯?”
薄荷抿脣含笑,這還差不多。
湛一凡扶着薄荷的肩讓她在沙發上躺下來,還好他給一羽安排了vip病房,而病房裡有很大很舒適的沙發,即便不如家裡的牀,但也比趴在牀邊來得舒服。
湛一凡輕輕的拍着薄荷的肩,她晚飯也只吃了一點點,而現在已經是凌晨十二點,早就過了她該休息的時間。所以他爲了讓她安逸的入睡,便坐在旁邊的地毯上,自己則伸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就像拍小苗苗那樣的力度和溫柔。而薄荷手抱着湛一凡的胳膊,感受着湛一凡就在身邊的溫柔,這一天的疲憊在她全身放鬆後全部襲來,不一會兒便沉沉的熟睡而去。
翌日,薄荷被一陣嚶嚀吵醒,薄荷掙扎着醒來,發現湛一凡就坐在地上趴在自己的身邊睡着了,而一羽正在輕聲的呻吟。
薄荷輕輕的將湛一凡的胳膊移開,也許是手臂麻了的原因,湛一凡渾身一驚醒了,睜眼看着薄荷,反映了一下便坐了起來。湛一凡揉了揉眼睛轉身在沙發上坐下來,揉着發麻的胳膊看着薄荷淡淡的笑道:“早安。”
“嗯。”薄荷咬了咬脣,伸手也幫湛一凡捏了捏胳膊:“是不是麻了?”
“沒事。你去看看一羽吧。”湛一凡擔心的看向還在輕聲嚶嚀的一羽。薄荷也不再耽擱,立即從沙發上下來跑到牀邊,低頭看着牀上的一羽,一羽的額頭已經汗溼,薄荷伸手將她他額頭上的汗珠擦掉,低聲溫柔的問:“一羽,你哪裡痛嗎?”
一羽眼睛看到薄荷,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薄荷看向那包紮的傷口處,伸手握住一羽的小手:“一羽乖,是麻藥過去了,所以傷口才會痛,傷口會慢慢好奇來的,你是男子漢,要堅強,知道嗎?”
一羽看着薄荷,久久的點了點頭,嘴裡也不再哼哼。薄荷心疼的摸着一羽的臉,他才這麼小,爲什麼要遭受比別的小孩都要多的磨難?
“對不起,這一次是姐姐沒有保護好你。”
薄荷愧疚的望着一羽,不管他能不能聽懂,這份兒歉意,依然想要轉達給他。
“譁——”門口突然作響,薄荷和湛一凡都擡頭望去,站在門口的,正是揹着包氣喘吁吁的欒曉曉。看欒曉曉一身狼狽而又風塵僕僕的模樣,好像一夜都在趕路似的,薄荷看着她,她則看向牀上的一羽,滿臉的淚水。
“一羽,對不起。”欒曉曉跑了過來,趴在牀邊握住一羽的胳膊,看着一羽脖子上的傷口。看到一羽的模樣,欒曉曉就像是觸動了淚腺似的,不停流淚,那個堅強而又強大的欒家六小姐,在這一刻再次淚崩。
看着她這樣,薄荷由心的安慰她:“他已經沒事了,只是傷口有些痛……”
欒曉曉擡頭惡狠狠的瞪着薄荷厲聲打斷薄荷的安慰:“你不是答應過我,你會用生命保護他嗎!?”
薄荷怔住,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迴應欒曉曉這樣的指責。
一羽突然伸手掙開欒曉曉的手,轉而雙手抱着薄荷的胳膊,身體有些瑟瑟發抖。薄荷伸手拍了拍一羽,擡頭看向欒曉曉不由得蹙眉:“我那不是答應你,而是對我自己的承諾。一羽是我弟弟,難道你以爲,我就不心疼他了嗎?還有,你嚇到他了。”也許她前段時間和一羽熟悉了,但是那並不代表她就能斥責自己,即便一羽骨子裡流的是欒家的血!
湛一凡也不快的蹙眉,只不過他知道薄荷自己會處理這些,所以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起身出去給薄荷和一羽準備早餐了。聽到關門聲,欒曉曉纔回過神來,看着一羽依賴着薄荷的模樣,她似乎也冷靜了下來。
靜默了幾秒,欒曉曉垂頭喪氣的看着薄荷帶滿了歉意:“對不起,剛剛我情緒太激動了……”
薄荷冷靜的點了點頭,看着欒曉曉那狼狽的模樣還是頗爲關心的問:“你趕了一夜的路嗎?”
欒曉曉的視線又重新落在一羽的身上,一羽不看她也沒關係,她看着一羽的視線依然充滿了愛意。
“嗯。我人在山區裡,昨天晚上收到消息的時候,太晚了,我找了村子裡的一個大哥開摩托車把我送到公路上,又攔了一個小時的才攔到往城裡去的車,那個時候已經沒有飛機,只能坐火車回來,不過還好,只坐了四個小時的火車就到了。看到他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雖然滿是疲憊,但是欒曉曉在述說這些的時候,雙眼卻從來沒有從一羽的身上移開過,而且眼底的光芒,真的很熟悉,就好像……好像自己的媽媽看着自己的時候一樣。
薄荷心底一驚,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欒曉曉是一羽的堂姐,怎麼可能會用‘母愛’的眼神看着一羽呢?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薄荷低頭,伸手摸着一羽頭髮,輕輕的拍着他讓他情緒穩定後才又問欒曉曉:“你去了山區?”
“嗯。”
“你不是去找……”
欒曉曉垂下眼瞼:“我去山區不是爲了找他。”
“那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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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曉曉深深的嘆了口氣,擡頭看向薄荷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道:“我找到我五叔了。”
“哦?你真的找到了?”
欒曉曉自嘲的一笑:“可笑吧?七年來我恨毒了他,可是知道見到一羽我才知道也許我錯了。我去找他,很輕易的便找到了。可是他卻在恨我。”
“恨?”薄荷以爲自己聽錯了,因爲一直以來,她都以爲,欒曉曉和莫晟壬應該是很親密的叔侄啊!
“原來我們互相恨着對方七年。”欒曉曉嘆息着捂着自己的額頭,“但是我不明白,他爲什麼每年都還要回到那個地方去呢?他以爲,我也會回去嗎?既然如此,他爲什麼要如此對待一羽?他什麼也不解釋,只是告訴我,他恨我……我真的不明白,所以我去找尋真相,我跟着線索去找當年那個抱走了一羽的人……”
“等等,真相……線索……抱走一羽的那個人?曉曉,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些什麼了?一羽爲什麼會淪落基地,而你五叔爲什麼會丟棄他,你都知道了嗎?”
薄荷突然覺得真相已經很近了,但卻又覺得很遠,好像已經近在眼前馬上就能戳破那層薄膜,但是卻又不知道膜究竟在哪裡。真相是什麼?欒曉曉爲什麼會如此糾結痛苦?當年他們發生了什麼嗎?還有欒曉曉所說的那個什麼‘每年回到那個地方……’薄荷猛地睜大雙眼,難道那個地方就是她和一凡曾經找到過的401!?薄荷的腦海裡快速的流過那兩個老奶奶所說過的話,一對很相愛的情侶……
薄荷再次看向欒曉曉,欒家的子孫有十個,但偏偏只有欒曉曉一人來找一羽,只有她被牽涉進一遇見的身世裡。她身上滿是鞭傷,她嘴裡恨着念着的人幾乎都是她的五叔……還有她剛剛看一羽的眼神,還有她爲了找尋那所謂的真相而跋山涉水受盡艱辛……
欒曉曉兀自捂着額頭不停的搖頭,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悄悄的握上了一羽的胳膊,薄荷回憶起欒曉曉第一次見到一羽時的情形,她的表情她的顫抖她的不可置信甚至她那一刻的瘋……這一刻似乎都能解釋了。
薄荷也由震驚漸漸的冷靜下來,雖然那個懷疑還沒有得到證實,也實在是不可思議的猜測,但是心底反而越來越堅定了那個懷疑和想法。
“曉曉……”薄荷靜靜的看着欒曉曉,她知道,也許這只是自己可笑的猜測而已,但如果這是真的,那就是一個驚天般的大秘密。也許欒曉曉甚至欒家都不想讓這個秘密泄露,但是這事關一羽,而且她已經追蹤了那麼久,所以她也想要清楚的知道。
欒曉曉擡頭看向薄荷,不知道薄荷爲什麼突然如此緊張而又嚴肅的叫自己的名字。
“XX區的翠榕路翠榕小區二單元401?”
欒曉曉的臉‘唰’的一白,驚愕的盯着質問自己的薄荷:“你……你怎麼知道?”
“你和你五叔,住過那裡?”
欒曉曉猛地咬脣,看着薄荷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這無疑就是默認啊。
薄荷只覺得自己頭皮一麻,心裡驚慌亂跳,真相近在咫尺,她卻沒有勇氣再質問下去了!如果事情真的就像自己猜測的那樣,那一羽……薄荷低頭看向靜靜躺着的一羽,心裡疼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你和你五叔……是情侶吧?你五叔是一羽的爸爸……那你……是一羽的親生媽媽嗎?”薄荷緩慢的擡頭,就像一個慢鏡頭,她不知道會看到欒曉曉怎樣的神色,但是她卻又想知道,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像自己猜測那般!欒曉曉和他五叔之間的秘密,就是他們生下了一羽!
這是薄荷的猜測,但是看到欒曉曉那渾身發抖,眼含淚光,滿臉的內疚自責時,薄荷想,她已經知道一羽的身世了。
薄荷輕輕的磕目沉沉的嘆氣:“所以,你這七年來,你從不知道一羽的存在?”
欒曉曉緊握着顫抖的雙手成了拳頭,擡頭望向薄荷,眼淚滾滾而落。雖然難堪,但她還是緩緩的點頭回答:“……是。”
“可你是他媽媽呀……你怎麼能……”怎麼能不知道一羽的存在,怎麼能不知道一羽受着怎樣的磨難?
“我知道我該死。”欒曉曉握住一羽的小手輕輕的靠在自己的臉上,眼淚就像是斷不盡的雨水,爬滿她的臉頰,“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原來他還活着。”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還不打算告訴我嗎?”爲什麼她會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存在,爲什麼她和她五叔莫晟壬會形同陌路恨着對方!?
欒曉曉咬脣,幾乎快要咬破,血絲都已經滲了出來,但她還是不肯吐露真相。
薄荷冷笑着向上看了眼,深吸了一口氣,握着一羽的另一隻手沉沉的看着欒曉曉道:“如果你愛他,如果你還想讓我保護他,你就把一切都告訴我。不然一羽哪天被欒家帶回去,不然哪天又鑽出一些惡毒的人將他再次扔到世界上無人知道的角落裡任由他生他死他滅,那個時候就一切都晚了!”不然,她哪裡那麼多時間來聽別人家的什麼破秘密!
欒曉曉終於聽出薄荷話中一些奇怪的地方:“什麼……任他生任他死任他滅?這什麼意思?”
“你不是好奇我媽怎麼會收養一羽嗎?一羽被扔到一個名爲‘基地’的地方,只要收了錢,那個地方可以把人關一輩子,出不去,也別想和外界的人聯繫,就像個監獄一樣,讓你從這個世界上莫名的就消失了。而它待人的條件也是看別人給錢的多少,錢多,你可以得到貴賓一樣的待遇和享受,錢少,那你就是乞丐和狗。一羽才兩歲不到就被人丟到了那裡,而給錢的人只給過一次就消失了,所以他自由的生自由的滅,靠別人施捨給他的食物活了下來,有一次他發高燒,差點兒死了,才兩歲的孩子啊……他那個時候才兩歲。是我媽偷跑出去給他找藥驚動了……驚動了那裡的老闆,後來將他救活才發現,原來他得了兒童孤獨症。我媽將他當做自己的兒子撫養,給了他健康的成長環境,教他讀書認字……可我知道,”薄荷看向一臉震驚的欒曉曉,淡淡道:“只要進入那裡的人,身上一定都會發生別人難以發生的故事。把他送到那裡面的人只留下一個地址,就是你和你五叔曾經住過的401,這也是我爲什麼會猜出來你們的關係的原因。”
欒曉曉伸手捧着一羽的臉,滿臉的愧疚、自責和內疚心疼:“原來,他遇到了這樣的事,原來他遭遇了那麼多的磨難,原來他在那樣的地方帶過,原來……原來他曾經真的差點兒死了?”
“曉曉,你必須告訴我,我才能幫你。將一羽送進那裡面的人,真的會放過一羽嗎?一羽遇到我們家也並不是好事,他遲早會被人曝光的,你爺爺已經知道了,那別的人呢?到時候他會面臨什麼,你必須告訴我了,我才能幫助他,保護他啊!瞞着我一切並不是保護他,至少對於我,你必須告訴我實話,因爲我是愛他不比你少,他的姐姐。”
看這樣子,當初把一羽關進基地的人不可能是欒曉曉,那麼莫晟壬呢?他們爲什麼互相恨着對方?會是莫晟壬這個親生父親做的嗎?欒曉曉怎麼能和莫晟壬生下一個小孩呢,他不是她五叔嗎?一頭霧水的薄荷看着欒曉曉,而欒曉曉聽了薄荷的一番話似乎也逐漸的明白,雖然痛苦,卻還是緩緩道來當年的往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