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章 遠程遙控的死法
就這樣一直守到夜幕降臨，八點多的時候，見孟菲菲的房間一直亮着燈也沒什麼動靜。
張真看了眼靠在連修彥肩上打盹的嚴嘉恩，小聲地對連修彥說：“連教授，你跟嚴組長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們呢。”
話音剛落，就見一直閉眼的嚴嘉恩睜開了眼睛，懶懶地伸了個懶腰，聲音裡還帶着剛剛甦醒的軟糯：“我沒事，迷瞪一下就好，現在已經不困了。”
見她如此，張真也沒再說什麼。其實他們這邊的女刑警很少出這種蹲點的任務，這種任務耗精力又費時間，女孩子畢竟體能相對差一些，可是看嚴嘉恩的樣子似乎已經習慣這種任務。
又吃了點東西，嚴嘉恩打算下車去透透氣，剛剛打開車門就聽樓上傳來孟菲菲媽媽的求救聲：“來人！救命啊——”
糟糕！
嚴嘉恩毫不猶豫立刻衝進樓裡，連修彥在她身後，張真和其他警員在最後。
到了樓上，孟菲菲媽媽正跪在孟菲菲的牀前嘶喊，而孟菲菲躺在牀上雙眸緊閉，牀邊的地上一灘腥紅的血，她的左手手中還捏着一截小刀片。
“菲菲！菲菲！你醒醒，別嚇媽媽啊！”
張真已經在叫救護車，嚴嘉恩走過去探了探孟菲菲的鼻息和脖頸處的脈搏，已經沒氣了……
一種無名火涌上心頭。
他們在這裡蹲點這麼久，孟菲菲還是死了，而且還是自殺？！但是她知道，孟菲菲一定不是自殺！她是被人謀殺的！兇手就是今天跟他們通過話的人！
可他是如何操控讓孟菲菲自己割腕的？
此刻的孟菲菲臉上一片寧靜，更像睡着了一樣，能夠看的出她死時是平和的，沒有任何不情願，就這麼甘願赴死麼？
兇手又是怎麼做到的？
很快，救護車就帶走了孟菲菲，她媽媽一直不肯相信女兒就這麼死了，即便嚴嘉恩已經說明她的孩子沒了，她依然堅持要送去醫院請醫生搶救。
孟菲菲的父親常年在外地出差，孟菲菲的媽媽隨去醫院後，嚴嘉恩和連修彥留下來負責查看孟菲菲的房間。
他們之前一直在樓下，沒有任何可疑人進過這棟單元，再加上當時孟菲菲手腕上的傷口方向，可以很肯定她就是自殺。現在的問題是，她爲什麼要自殺？又是什麼理由讓她死的這麼安靜平和？
“彥，你有什麼想法？”嚴嘉恩看着孟菲菲的房間，轉頭問身邊的連修彥。
這個房間一目瞭然，現在的樣子跟他們之前來看孟菲菲時一樣，只不過現在電腦關了而已。
“兇手用了某種方法在千里之外讓死者甘願赴死，但是從之前孟菲菲的狀態來看，她不像會自殺的人。所以變故，就出現在我們離開後，到她母親發現她死之前。嘉嘉，你仔細想，剛纔我們進來的時候，地上的血量已經流了很多，這說明孟菲菲的母親發現她死亡的時間，距離孟菲菲真正的死亡時間已經過去一段時間。我想，應該她的母親想在臨睡前再看看女兒，這才發現孟菲菲已經身故。”
“那我們來推斷一下死亡時間吧？”
“不必。孟菲菲死在這裡，這裡是第一案發現場，時間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們守在樓下，她母親就在家裡的情況下，孟菲菲在這裡做了什麼。唯一可以確定，孟菲菲跟張瑩失蹤有直接關係，並且認識兇手。”連修彥把目光停留在關閉的電腦上，“嘉嘉，你去把電腦打開。之前孟菲菲一直在看美劇，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電腦上，所以那個未知的變故很可能跟電腦有關。
”
嚴嘉恩不予置否，上前去將電腦打開。
孟菲菲的電腦是個筆記本，打開以後還需要密碼才能登陸進去。
連修彥見狀微微蹙眉，深邃的目光在房間裡看了一圈，最後停留在電腦旁邊的日曆本上。日曆顯示的是這個月，孟菲菲在其中幾個數字上畫了幾個圈。他拿起來翻着看了看，不僅是這個月，下個月，下下個月……一直到年底，每個月都會有幾個數字被她畫了圈。
每個月被圈的數字都不同，也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嚴嘉恩正要問他，就見連修彥伸出手在鍵盤上敲了幾個數字，然後就聽電腦裡傳出進入系統的聲音。她驚訝地挑挑眉：“沒想到你還會破解密碼啊！”
連修彥指着日曆上的數字，淡淡道：“孟菲菲的電腦每個月都會修改密碼，她已經把密碼都畫在日曆上了。”只是現在，下個月到年底的密碼都不用換了。
嚴嘉恩探頭看過去，這個月畫圈的數字還真是跟剛纔連教授輸入的數字一樣。
這個孟菲菲，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兒。
電腦打開，嚴嘉恩先看了下網頁痕跡記錄，發現竟然是空的！怎麼會是空的？！剛剛他們明明看到孟菲菲在看美劇，怎麼會沒有網址呢？就算是下載的，也得有地址。
連修彥把手覆到她的手上，沉默地操控起鼠標。
他打開回收站，是空的。
網頁瀏覽記錄，是空的。
上網痕跡，是空的。
看完這些，明顯是有人刪除了一些痕跡記錄，爲的就是預防他們來查電腦。
這個人會是孟菲菲？她死前還有心思做這些？
“不對。不光是上網痕跡，C盤裡的東西都被格式化了！”連修彥低冷的聲音傳進嚴嘉恩耳朵裡，她震驚地看着電腦屏幕。
C盤空了。
不光是C盤，剩下的DEF盤也都是空的。
連修彥直起身子，冷冷地笑道：“看來問題就出現在電腦裡，孟菲菲會突然輕生，答案都在被刪除的東西里。走吧，把電腦帶回去，技術科的人會有辦法解開。”
回去的路上張真打來電話，說孟菲菲已經死了，夏磊那邊還是老樣子。如果到明天晚上能沒事，就算度過了危險期。
嚴嘉恩掛了電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惋惜？心痛？內疚？她自己也說不好。只是，孟菲菲的死的確讓她心裡很不舒服。
連修彥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清冷的聲線裡帶着一絲柔軟：“已經發生的事我們無力改變，對於這些死者最好的交代就是抓到兇手。嘉嘉，孟菲菲的事跟你沒關係，你不要往心裡去，自己給自己扣帽子，這會影響你對接下來工作的判斷。”
“我……我知道……”嚴嘉恩低着頭，語氣悶悶的，“可我就是覺得很彆扭！早知道我應該留在她房間裡的，我爲什麼要走呢！我在她房間裡，她肯定不會出事。”
“別想了。”
嚴嘉恩不再開口，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無聲的悲傷中。
技術科24小時都有人值班，連修彥將電腦放在桌子上，跟技術科的人說明來意，負責值班的技術員小崔點了點頭，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C盤刪的很徹底，如果今晚不是我值班，你們可能還真的找不回裡面的內容。”小崔洋洋得意地笑了一下，“真是很不巧，系統盤裡的東西是通過一種軟件遠程操控刪除的。可惜哦，設計這個軟件的人就在眼前。”
小崔說着，十根手指飛快地鍵盤上跳動，經過一陣藍屏又打上一連串代碼後，屏幕上提示“系統盤修復中，請稍後。”
“好厲害。”嚴嘉恩看的目瞪口呆。
這個人的技術應該能趕上夏季了吧？
小崔見是美女誇自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沒有啦。因爲我之前就對電腦感興趣，那些軟件都是沒事玩研究出來的，根本拿不上臺面，我早就扔在軟件園裡不管了。但是沒想到竟然會被兇手看中。”
嚴嘉恩的眼睛裡重新燃起了希望。“崔技術員，那你能不能破解QQ密碼之類的東西？我想看看死者的通訊工具裡有沒有其他線索。”
“當然沒問題！小意思！交給我！”
用了不到十分鐘，孟菲菲的系統盤就恢復完成，小崔很快找到了這臺電腦之前安裝的QQ，然後破解密碼登陸。他的手指跳躍的非常快，嚴嘉恩都沒看清楚是怎麼弄的，就見孟菲菲的QQ成功登陸上去。
嚴嘉恩用一種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小崔，再次把小崔看的滿臉通紅，不太好意思。
孟菲菲的QQ裡有大概七十多個人，都按照跟她的關係分成了詳細的單組。在界面的最後一項裡，有個組名叫“他”的分組，裡面只有一個人。
那個人的頭像是灰暗的，嚴嘉恩點開看了眼身份資料，裡面是空白的，而且系統上顯示這個QQ的申請年限不超過三年，等級還沒有到太陽。
說明這個QQ，對方並不是經常使用。
嚴嘉恩有些苦澀的想，對方爲數不多的上這個QQ目的就是爲了跟孟菲菲聯繫？現在孟菲菲死了，這個QQ也完成了它的使命，這個頭像從此再也不會亮起。
“聊天記錄什麼的，能看到嗎？”
“這個需要想點辦法，用一些時間，不過也會很快的。”
小崔這個技術控，嚴嘉恩看着他不禁數次會想，這種人留在警局的技術科簡直就是屈才了。他這樣的人才完全可以去國防部那些地方去，工作肯定比現在更刺激。
十五分鐘後，小崔長長舒口氣，臉上浮現一抹放鬆的表情：“搞定！不過我剛纔大概掃一眼，被害者和這個QQ聯繫不多，而且每次基本上都是一句話。”
他讓開位置，讓嚴嘉恩坐下。
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就是孟菲菲和這個“他”的聊天記錄。記錄最開始的時間是三年前，兩個人沒有固定的聊天時間，有時候三個月聯繫一次，有時候三天就會聯繫一次，但是每次，都是對方先給孟菲菲發個問句——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三年來爲數不多的聯繫，竟然全都是這兩句話。
“以我多年的美劇經驗，這位被害者很可能是個間諜！這個QQ就是她跟她的上司聯絡的途徑！而每次他們聯繫的時候，都是被害者要執行任務的時候。”
小崔一臉“我猜的準沒錯”的表情看着嚴嘉恩和連修彥。
嚴嘉恩想了想，倒不是沒這個可能。可是孟菲菲目前只是個大學生，三年前應該才能高中畢業吧？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可以當間諜了嗎？遙想當年的她，高三努力學習考警校，每天除了上學複習，唯一的一件事就是被連教授魔鬼訓練體能。
那段日子，簡直生不如死，生無可戀。
但是跟孟菲菲比起來，顯然自己的生活還是太單調了些。
鼠標滑輪往下滑，很快就到了底。
“你們看——”小崔指着最後一次的記錄，驚奇地說：“這次居然是個網址？來來來，讓我來！”
小崔一邊操作電腦一邊說：“咱們局裡的局域網有網速限制，每次我有點小發明的時候，都得越過這個限制才行……”說完，他點擊了一下那個網址，屏幕的內容徒然一變，是段音頻？
音頻的內容隨即播放出來，是一段嚴嘉恩根本聽不懂的話。不，並不算是話，準確來說是語言。音頻裡的聲音在用一種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唱歌……調子輕輕柔柔十分優美，總共時長是一分半鐘。
嚴嘉恩聽着，不知道爲什麼腦海中忽然出現當年流產時的畫面。她在得知孩子沒有以後痛不欲生，想死的心都有。瘦弱的她坐在病牀上臉埋在雙膝中哭泣……
畫面一轉，她又看到一灘血從自己的身體裡流出來……那個血是她的孩子，她彷彿聽到有個稚嫩可愛的聲音在叫她：“麻麻。”
“嘉嘉！嘉嘉！”
嚴嘉恩倏地驚醒，連修彥在她對面揚起手，似乎是想要打她？
“你幹什麼？”她晃晃頭，怎麼會看到那個畫面？
“你們差點中了催眠！”連修彥吸口氣，冷酷地看了眼之前被他叫醒的小崔，此刻小崔正抱着旁邊的電腦，臉上說不出是喜是悲，倒是有點剛做完夢的樣子。
“催眠？”嚴嘉恩的心神被他說的這兩個字震到，只聽他繼續說：“這是國外一些特殊機構常見的一種催眠手法。催眠者將催眠的內容融合到歌曲中，被催眠者只要用心去聽很快就會着道。這種催眠很容易讓被催眠者進入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催眠狀態，但有個缺點，就是很容易醒來。所以國外在進行這種催眠的時候，被催眠者身邊決不能有人。”
好險。
嚴嘉恩長長呼出一口氣，可是她被催眠以後爲什麼會看到那個場景？
“連教授，你爲什麼沒事？”小崔不比剛纔的意氣風發，變得有點萎靡。也不知道他剛纔看到了什麼畫面。
連修彥淡淡地望他一眼沒有說話。
嚴嘉恩是知道的，連教授在很多年前就經過各種催眠訓練了，而且連大教授的內心又是十分強大，能將他催眠的人估計少之又少。
“現在我們可以確定孟菲菲自殺的原因了。”連修彥看着嚴嘉恩，嚴嘉恩點點頭，繼續接着說：“這段音頻文件！孟菲菲對這個人顯然沒有任何防備，所以當這個人發來一段音頻的時候，她肯定立刻就會打開聽，然後着道。等音頻播放完畢後，對方再用小崔之前設計出來的軟件，遠程操控孟菲菲的電腦，使整臺電腦癱瘓。”
但這個人不會想到，他使用的小軟件作者竟然是個警察。
離開技術科，嚴嘉恩悠長地嘆了口氣，“咱們現在雖然知道了孟菲菲自殺的原因，但線索也因爲她的死斷了。目前所有人中，她是最有可能直接跟那個兇手接觸的人……好可惜。”
“不用氣餒。”連修彥揉揉她的頭髮：“還有夏磊和邢曉雪。兇手殺他們肯定有必殺的理由，現在夏磊有張鶴飛在保護，我想等夏磊清醒過來，讓他跟邢曉雪見一面。”
“哎，這也要夏磊真的熬過去才行。”
孟菲菲死了，她的母親傷心地抱着女兒的遺體不肯離開。等嚴嘉恩和連修彥趕到醫院的時候，醫護人員和警隊的人都對她沒辦法，只能站在旁邊幹看着。
“阿姨……”嚴嘉恩上前去，剛喚了一聲孟菲菲母親，就見她猛然停住了哭聲，轉頭用那種充滿恨意的眼神瞪着她：“你還我女兒！你們明明說要保護我女兒的安全！你還我女兒！”
到最後，她的情緒激動起來，突然抓住了嚴嘉恩的雙肩，拼命地搖晃她，一邊晃一邊哭喊，聲音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都是你們！都是你們的——”
連修彥眉頭一皺，上前攥住孟菲菲母親的手腕，看起來沒用多大的力氣，很輕鬆就將嚴嘉恩解救出來。他用另一隻手將她拉到身後，冷冷地盯着孟菲菲母親：“你女兒是被人催眠致死，跟警察沒有關係，你在這裡發瘋不如仔細想想你這個女兒在三年前都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什麼，有沒有長時間的離開家裡！”
說完，他鬆開自己的手，孟菲菲母親神情愣怔地看着他。
嚴嘉恩在身後不贊同地小聲咕噥：“彥，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人家剛死了女兒，你這麼說……”
“我有我的理由。她總要面對這些事，而且孟菲菲雖然死了，但她的身份依然是個迷。”連修彥又沉默了一會兒，見孟菲菲母親沒再吵鬧，這才牽着嚴嘉恩離開。
夏磊的病房外，裡三層外三層都是神色冷峻的便衣警察，即使是嚴嘉恩和連修彥過去，都要經過仔細的身份辨認，然後有張鶴飛點頭才行。
“孟菲菲的事我知道了。現在夏磊這邊我不能走，張真和李明光留給你們。”張鶴飛一天多沒刮鬍子，看起來特別憔悴疲憊。“等夏磊意識恢復，我想讓他和邢曉雪見一面。”
嚴嘉恩一愣，驚訝地看着他：“你也這麼想的？連教授也剛剛跟我說完。”她笑了笑，目光在二人之間迴轉：“沒想到你們倒是挺有默契。”
豈知張鶴飛聞言冷冷一笑，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連修彥，而後又回到他的專屬位子坐下來。
嚴嘉恩見狀心裡疑惑，但是沒問什麼。
連修彥倒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面癱樣，張鶴飛的話在他那裡並沒有激起什麼波瀾。
第二天一早，連修彥和嚴嘉恩就來到警局。孟菲菲雖然死了，但是兇手還在，她的身份也要繼續調查下去。昨天離開前，小崔說他會連夜加班，想辦法將對方的IP地址搞清楚。
他們到的時候，小崔還在電腦前奮戰，手邊擺了兩聽紅牛。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他回頭笑了笑，臉上全然沒有半點疲憊。“找到了！我就說嘛！沒有什麼地址是我找不到的！”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