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
汴州是中原一個地理位置相當要緊的州郡,這會兒在這裡主事的是汴州刺史樑溫。
他原是王均平下屬的將領,王均平時代後期,他與大周皇城司的人接觸,暗中投靠了朝廷。
王均平覆滅前夕,也正是此人闖進皇宮裡,割下了王均平的頭顱。
當然了,這是樑溫自己的說法。
當夜形勢太亂,有不少人闖進了皇宮裡,亂哄哄一片,雖然最後的結果是王均平被人割下頭顱,高掛皇城城門之上,但是到底是誰殺的,又是誰割下的頭顱。
沒有人能夠說的清楚。
後來,三位節度使的軍隊打進京城,十幾萬軍隊作鳥獸散,三位大將軍並沒有理會這些所謂殺了王均平的“功臣”,一併誅除,樑溫知道事不可爲,便帶着一衆潰兵,逃出了京城,趁着關門沒有封閉,又從關中逃到了汴州附近。
到了汴州之後,他忽然心思一動,給當時還在西川的皇帝陛下上了一份奏書,自領了誅殺王均平的功勞,當時的天子與裴璜商議了一下,也想要儘可能多一些能用的兵力,就隨手下旨意,封他做汴州防禦使。
那時樑溫手底下兵力,已經不足一萬,而且大都衣衫襤褸,甚至開始劫掠百姓,以求裹腹了。
然而這一道聖旨下來,他們便立時搖身一變,成了汴州的“正規軍”。
如今,大半年時間下來,樑溫的勢力一擴再擴,現在汴州附近的許州,陳州,都已經在他的手中。
王均平所部的殘部,幾乎近半被他收攏,加上新徵募的一些百姓,樑溫麾下的兵力,已經超過兩萬人。
這兩萬人,還不是軟腳蝦,是可以上戰場的兩萬人。
更奇妙的是,在潼關之外,朝廷三萬禁軍出關迎敵,被王均平全殲,繳獲了三萬套禁軍的武器裝備,戰鬥力大爲提升。
如今,這三萬套裝備,雖然沒有盡在樑溫手中,但是至少有七八千套在他手裡,也是一股相當的戰鬥力了。
現在的樑溫,又被朝廷加封爲汴州刺史,當真從一個反賊,成了個正經的大周官員,名正言順,而且…
兵強馬壯!
此時的汴州刺史府裡,這位樑刺史坐在下首,主位上坐了個一身藍色衣裳的宦官,這宦官說着話,樑溫很是恭謹,畢恭畢敬的聽着。
“樑使君,你這汴州,距離都幾道極近,陛下有命,一旦都幾道生變,你要立刻出兵,替朝廷守住都幾道。”
大周有兩個都城,主要的都城自然是京城,京城附近的州郡,稱爲京畿道。
但是,還有個東都洛陽,洛陽附近,就是都幾道,由汝州,鄭州,淮州,陝州,以及河南府四州一府組成。
而汴州,就在鄭州邊上,可以說與都幾道是接壤的。
樑溫如今,雖然也可以稱得上是一方小軍閥了,但是他對這位朝廷來的宦官異常恭敬,聞言開口道:“回上使的話,敢問都幾道,會生出什麼變故?”
這太監皺了皺眉頭,開口道:“李大將軍要回河東了,河東往南,就是都幾道,無論如何,中原大地不能有失。”
樑溫點了點頭,低聲道:“上使,河東藩鎮兵強馬壯,下官雖然有心報效朝廷,但未必抵得住他們。”
這太監站了起來,從懷裡逃出一封密信,和一塊令牌,沉聲道:“這是陛下的密信,和天子令符。”
樑溫聞言,不敢怠慢,毫不猶豫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額頭幾乎貼在地面上,兩隻手高過頭頂,用幾乎虔誠的語氣,恭聲說道:“臣樑溫,恭接聖物。”
這太監見狀,也有些詫異,把密信和令符遞過去之後,開口感慨道:“咱家這段時間,在關外東奔西走,也見了不少官員,少有樑使君這般恭敬的地方官了。”
樑溫站了起來,依舊低着頭,開口道:“下官原本是一介草莽,蒙陛下破格拔擢,這是莫大的恩德,下官永遠銘記於心,只要陛下一句話,下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到這裡,他握緊拳頭說道:“如今,陛下有了難處,那些地方官俱是勢利眼,因此對公公不敬,但是下官不一樣,無論何時何地,下官只有一顆忠心。”
“天地可鑑!”
樑溫握拳,咬牙切齒道:“那些個亂臣賊子,下官總有一天,要把他們統統誅除!”
這太監點了點頭,開口道:“樑使君的話,咱家一定想辦法,轉告陛下。”
“多謝公公。”
樑溫從懷裡,掏出一張禮單,遞給了這太監,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上使到汴州來,下官招待不週,這是下官准備的一些禮物,請上使過目。”
這太監先是一怔,然後接過去看了一眼,立時愣在了原地。
禮單上,金銀珠寶這一類的東西,自然不缺,還有不少寶貝珍玩,琳琅滿目。
這太監雖然最近一兩年,在外面東奔西走,算是幹了皇城司的活,但是他是宮裡出身,見識非淺,掃了一眼就能將這禮單上的價值,估出個大概。
“樑使君,這恐怕價值萬貫不止了罷?”
“區區小錢,不值一提。”
樑溫低着頭,語氣頗有些諂媚:“算是下官,對上使的一點點孝心。”
這太監姓高,聞言深深地看了看樑溫,心裡頗有些感動,他將禮單收進了袖子裡,長嘆道:“從朝廷遭難之後,咱家再沒有見過樑使君這般有孝心的地方官了。”
“患難見忠心。”
高太監感動的幾乎掉下淚來,他擦了擦眼淚,開口道:“樑使君你放心,你的事情,咱家一定原原本本的稟報陛下,只可惜…”
他嘆息道:“陛下如今,被亂臣賊子裹挾,能賞你的不多。”
“公公,下官向陛下盡忠,向您盡孝,都是出於一顆真心,不求回報。”
樑溫對着太監深深低頭行禮道:“您回去稟報陛下,就說下官,誓死也要報答陛下的恩德!”
“好,好好。”
高太監擦了擦眼淚,沉聲道:“朝廷值此危難之際,正需要樑使君這樣的忠臣!”
樑溫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公公在汴州多待幾天,下官前幾天買了一對雙胞胎少女,生的很是標誌,就讓她們以後,在公公身邊伺候。”
高太監皺起了眉頭:“咱家乃是殘缺之人,要女娃娃有什麼用?”
“給公公暖腳暖牀,伺候公公衣食起居,也是好的。”
高太監面色稍,微微點頭道:“樑使君有心了。”
樑溫側身,笑着說道:“酒宴已經備好了,公公請。”
高太監站了起來,走在樑溫前面,依舊感慨連連。
“樑使君,真是個好官,真是個好官。”
…………
江東,金陵工坊。
李雲與周良一起,站在工坊的一處空地上,看着遠處的兩個罐子。
一個陶罐,一個鐵罐。
兩個罐子裡,都被填裝了火藥,隨着匠人點火,火藥被瞬間引爆。
兩個罐子,統統爆炸。
陶片飛濺,但是鐵罐沒有炸開。
李雲與周良上前去,認真看了看爆炸的現場,李某人撿起地上的碎片,搖了搖頭:“陶罐看來可以,但是威能不夠大,鐵罐不太成,炸不開。”
一旁的周良若有所思,開口道:“要是鐵罐能再薄一些,應該就成了。”
李雲依舊搖頭。
“效率太低了,鐵匠弄出來那種薄鐵皮,不知道要費多少工夫。”
“即便能行。”
李某人摸了摸下巴,繼續說道:“能做出來的數量也不會很多。”
“不過…要是用在一些關鍵的地方。”
李某人眯了眯眼睛。
“或許會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