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怪物的誕生
崑崙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目前依舊是個謎，至少以陳鹿思的視角來看，那邊發生的事依舊是個謎。
夏鉞爲什麼會戰死？
到底是崑崙神系的神明窮追不捨？
還是神明不可阻擋？
亦或者是夏鉞不願意退？
陳鹿思不得而知。
因爲當時身處崑崙，能親眼見證事態發展的，都是些赫赫有名的高級賦能者。
畢竟低級賦能者先不說趕不趕得過去，就算能趕過去，也不一定膽敢站在那裡。
這些高級賦能者共同的特點……就是沉默寡言，並不像普通人一樣喜歡到處宣揚自己所看到的東西。
而陳鹿思自從加入天策府後，一直遊離在最核心權力的外圍，雖然認識姬莘，泰山這些天策府的高層，卻從來沒有想過去了解過天策府內部的消息渠道。
這也導致他跟普通成員一樣，大多消息只能通過聊天羣和人云亦云的方式來了解。
或者，寄託於別人親口和自己說。
但現在總羣被禁言，跟他處境相同的普通成員緘默無言，其他相關人士根本沒空的情況下，甚至不知道黑市論壇相關情報的陳鹿思，就只能靠瞎猜了。
而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司雨潔等人在爲明天的帝都之旅做準備。
而他無法動用權柄能力和術式，似乎什麼都幹不了，最後只能再次回到了沁園和府。
因爲兩姐妹不在。
屋子裡靜悄悄的。
陳鹿思沉默着來到沙發邊，頹然坐下，然後靠着靠背，仰頭看向了天花板。
說實話。
剛剛在天策商貿，雖然他看起來似乎能冷靜面對夏鉞死亡這件事。
但那只是因爲沒有實感而已……
畢竟就在昨天，夏鉞還在沙灘上跟吳優比誰釣的魚大……那個一拳能驅散風暴的強大戰力，第二天就死了。
沒有任何徵兆。
這實在太過於突然了，他甚至無法升起悲傷的情緒，經過最初的震驚後，就只剩下了……麻木。
他好像下意識將這事‘凍結’了，直接將其隔絕在了角落，並將自己的情緒剝離了出來。
但同時，陳鹿思又對當時崑崙到底發生了什麼，升起了極其強烈的好奇心。
他非常想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股好奇心，甚至讓他後悔當初自己遊離在覈心權力外圍。
……很奇怪的感覺。
到底爲什麼呢？
陳鹿思擡起右臂，手背擱在額頭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安靜的屋子裡。
只剩下了他輕微的呼吸聲。
其實他跟夏鉞真的不算很熟，畢竟兩人認識滿打滿算才幾個月，而陳鹿思跟他相處的時間很短，甚至比不上吳優。
不過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和司雨潔恰恰相反，他很喜歡夏鉞的性格。
他覺得他很豁達。
或許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自己才這麼在意崑崙到底發生了什麼，所謂的真相嗎？
畢竟這麼豁達的人……怎麼可能會戰死呢？
陳鹿思想到這，慢慢睜開了眼睛，再次拿起了手機。
只是。
不等他再次翻看總羣禁言之前的消息。
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
陳鹿思微微一怔，然後看向了門口方向，接着放下了額頭上的手，站了起來，來到玄關處，打開門了。
他以爲是兩姐妹。
但站在門外的人，卻並不是兩姐妹，而是……張秀峰和陳清。
張秀峰看起來有些狼狽，身上的華麗道袍滿是塵土，少了些許仙風道骨，但多了不少煙火氣。
這一刻，他並不像是什麼張天師，反倒更像是落魄的老道人。
而他身旁站着的青城山陳清道長。
同樣很狼狽。
陳鹿思看到兩人，再次一怔。
他確實沒想到。
這兩個道長會在這樣的日子來拜訪自己。
“陳鹿思。”
而張秀峰看到陳鹿思的瞬間，猛地鬆了口氣，然後道：“夏鉞的事……你知道了嗎？我受他所託，給你送件東西。”
“……”
陳鹿思聞言，回過神來，看着狼狽的兩人，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們剛從崑崙趕回來？”
“……對。”
張秀峰聞言沉默了好一會，這才輕輕點頭。
陳鹿思聽到確切的答覆，立刻問道：“所以……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夏鉞爲什麼會戰死？”
雖然兩人出現在這裡明顯不正常。
而且他們說的話也很讓他在意。
但崑崙到底發生了什麼，夏鉞爲什麼戰死，這兩個問題始終縈繞在陳鹿思心頭，依舊佔據了上風。
而聽到他的話，張秀峰和陳清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複雜神色，一時都沒有回答，而是一起嘆了口氣。
陳鹿思看着他們，耐心等候着答案。
“前天，夏鉞在崑崙曾經跟我們說過一句話。”
張秀峰組織了一下措辭，終於開口道：“他說某些老派的奇幻故事中，面對不可戰勝的魔王之類的角色，一般都會採用封印的手段。
而一旦涉及到封印，就總會有失效的一天……所有臨時的應對方案，只要源頭問題沒有解決，就都會有失效的那一天。
而他對此一直都不理解……覺得這是把麻煩丟給其他人，說自己做不出來這種事。”
陳鹿思：“……”
“當時我不理解他的話，只覺得他只是在吐槽‘人造天門’的情況。”
張秀峰繼續道：“因爲當時‘人造天門’的情況跟他舉的例子可以說一模一樣，崑崙之上高聳入雲的‘人造天門’，正是崑崙神系衆神明的封印，承擔着轉移活性化神明的職責。”
說到這。
他頓了頓，看了眼陳鹿思：“而當時……這個‘封印’已經千瘡百孔，快要堅持不住了。”
“所以我和陳清，並沒有多想，只是覺得他在吐槽前人的操作。
而且，當時當務之急也不是聽他吐槽，而是搞清楚狀況，讓那千瘡百孔的‘封印’繼續運行下去。
哪怕那‘封印’看起來已經堅持不住了，但我們也沒有其他太好的辦法了……我們以爲他也是這麼想的。
但後來證明，他跟我們的想法並不一樣。
他並不想繼續修復那千瘡百孔的封印，這跟你有關，也跟他舉的例子有關。
……所有臨時的應對方案，只要源頭問題沒有解決，就都會有失效的那一天，縫縫補補只是將問題留給後人，崑崙神系總會在日後再度活性化，再度巡遊。
而到那時候，千瘡百孔的‘人造天門’，就不一定有效了。”
陳鹿思：“……”
“所以，他想直接解決源頭。”
陳清接替張秀峰，表情複雜道：“或許當時在崑崙之上，他給我們舉那個例子的時候，就已經下定了決心，正因爲如此，他纔會表現得那麼無所謂，甚至完全不管‘人造天門’崩壞。
他應該就是在等，等着‘人造天門’崩潰，神明開始巡遊。
然後將其徹底解決掉……這樣既能解放你，也能將崑崙神系的麻煩扼殺於當代，‘人造天門’的存在，證明崑崙神明巡遊古來有之。
而在最後時刻，我和他的短暫交談，也證明了這一點。
他說，與其往後用成千上萬條生命去填，還不如讓他一個人去填。 他覺得……這樣更賺。”
陳鹿思：“……”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十分正確，”
張秀峰微微側頭，看向身後，然後苦笑道：“西王母，整個崑崙神系集體巡遊，已經千瘡百孔的‘人造天門’根本就無法發揮作用，而不瞞你說，當時我們……甚至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
但他……”
說到這。
張秀峰再次頓了頓，然後帶着苦笑，輕輕一擺右手的佛塵。
接着伸出左手，遞到了陳鹿思面前。
陳鹿思看向他的左手，瞳孔微微一縮，生物本能開始預警。
張秀峰左手手心，一團紫色的，猶如霧氣，又像是液體一般的事物，正在不斷改變着形狀。
它不斷變成一個個不規則物體。
而隱約可見，那團紫色霧氣中央，有什麼東西正在爬動着。
似乎是……活物。
陳鹿思問道：“……這是什麼？”
張秀峰深吸口氣：“誇娥氏。”
“……”
陳鹿思緩緩擡頭，看向張秀峰。
“沒錯。”
張秀峰鄭重地點了點頭，輕聲道：“就是你想的那個誇娥氏，夏鉞權柄能力源典指向的大力神，巨蟻……正兒八經的崑崙神明。
這也是夏鉞託我給你送的東西。”
陳鹿思張了張嘴：“……”
但不等他說話。
張秀峰就打斷了他，表情苦澀道：“我不知道，伱不用問了，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權柄能力擁有者將自己權柄指向的神明錘落凡間。
我跟你一樣，根本無法理解。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打死都不會相信……一個凡人竟然能擋在神明面前，一拳一個將祂們全都逐回崑崙。
而直到最後，夏鉞也沒有告訴我，他的位階到底處於結石期，還是碎核，轉生，重塑，脫魂亦或者是……天人合一。
他只是讓我將這個交給你，並讓我給你帶幾句話。”
張秀峰深吸口氣：“他說……他在黃泉根源看到了很多有趣的東西，其中最有趣的便是你以及你的權柄能力，讓你有時間去一趟黃泉，而這算是他給你最後的禮物，他說這對你來說應該很有用，能讓你更好地模仿他的權柄能力。
他還說，崑崙神系不應該那麼快集體巡遊的，有人在崑崙神系即將活性化的時間節點推了一把，有人在渾水摸魚，估計不是那幾個老東西就是本我，讓你注意一點。
最後……”
張秀峰看着陳鹿思，慢慢將左手那團不斷改變形態的紫色霧氣遞了過去：“他說……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
陳鹿思聞言，沉默着，下意識伸手接過了那團不斷改變形態的紫色霧氣，同時低頭看了眼。
這次。
他終於看清楚了。
那團紫色霧氣裡面的活物，不是什麼，正是一隻碩大的螞蟻。
“我的權柄能力……”
陳鹿思看着霧氣裡的螞蟻，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問道：“現在使用還會受到反噬嗎？”
“說實話……不清楚。”
張秀峰猶豫片刻，搖了搖頭：“夏鉞沒有提這方面的事……對於你的權柄能力，他肯定知道些什麼，但他似乎並不願意說。”
陳鹿思：“……”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張秀峰看着再次低頭看向掌心螞蟻的陳鹿思，突然詢問了一句。
陳鹿思輕輕搖了搖頭。
說實話。
他也不確定。
“能理解。”
張秀峰看到陳鹿思臉上的表情，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將視線投向了他手心上的螞蟻，輕聲道：“你應該也知道了吧？目前天策府很緊張，已經全面進入了戰備狀態。”
“嗯。”陳鹿思點了點頭。
“其實這很正常，因爲天策府失去夏鉞，變數太多了。”
張秀峰嘆氣道：“但其實……天策府之所以那麼緊張，姬莘之所以那麼緊張，不單單是天策府最強戰力夏鉞走了，還因爲……夏鉞做了個一個在旁人看來，無比愚蠢，同時又無比震撼的選擇。
……一個凡人，選擇直接擋在了巡遊的神明面前。
最後還贏了，將整個崑崙神系驅逐了回去，並將傳說中的長生女神，打入了凡間。”
“……”
陳鹿思猛地擡起頭來，臉上帶着愕然之色。
“嗯，這就是天策府緊張的另一個緣由。”
張秀峰點了點頭，臉上帶着些許震撼和神往之色，給出了確定答覆：“西王母現在就在凡間，正收押於‘泰山’之中。
而夏鉞這在旁人看來無比愚蠢，同時又震撼人心的舉動，向當時在場的所有賦能者證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一個賦能者，到底能強大到什麼程度！
他向所有人展示了，什麼叫人間之神！
這實在太過於震撼了。
我都心生嚮往。
這就更別說那些追求長生的舊時代賦能者了。
但夏鉞只有一個，那個靠着天賦就將長生女神打入凡間的夏鉞只有一個，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那樣……而單靠自己無法追求到那強大的力量，當夏鉞帶來的震撼褪去，很多人就會想着走捷徑。
而位於崑崙神系頂端的西王母，或許就是一條不錯的捷徑。”
說到這。
張秀峰扯了扯嘴角，似乎非常不屑：“陳鹿思，我說這些，意思很簡單，我看不起那些人……我不知道接下來天策府會面臨什麼，我也不知道你會怎麼做。
但如果你需要道教的幫助，可以隨時跟我說，整個道教都會盡全力幫忙。
同時整個道教，也絕對不會成爲天策府的麻煩……這是我這個現任天師的承諾。
這跟符篆的事無關。
僅僅只是因爲夏鉞相信你。
而我……很敬佩夏鉞這位明明擁有神力，卻能做出愚蠢的選擇，直接擋在神明面前，並將長生女神捶落凡間，人間真正意義上的保護神。”
……
張秀峰和陳清離開了。
兩人還需要回一趟崑崙，收拾殘局。
畢竟那‘人造天門’頂端的結石，出自祖天師。
哪怕碎了，兩人也想將其找回來。
而陳鹿思並沒有送兩人離開，他捧着那被紫色霧氣包裹着的巨大螞蟻，回憶着剛剛張秀峰說的話。陷入了沉默。
……或許，在大多數誕生於原始動植物崇拜的崑崙系神明眼中，人類就像螞蟻一樣，微不足道。
但最後，就是這麼一個‘螞蟻’，卻擋在了祂們面前，將祂們全都趕了回去，甚至將祂們打入凡間。
夏鉞，巨蟻。
“……”
陳鹿思抿了抿脣，慢慢回過神來，然後轉身就要進屋。
但他剛轉過身去……就看到，一個女孩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她穿着一襲單薄的純白長裙，安靜地站着，身上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空靈感和聖潔感，粉雕玉琢的小臉面無表情。
陳鹿思：“……”
小姑娘微微仰頭，看着陳鹿思的臉，然後伸出手，輕輕拉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