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在小區裡面轉了兩圈,才慢悠悠地回去。
成海已經離開了。
“他走了?”顏良有些詫異地問。
李治百點點頭,說:“說完就走了。”
顏良問:“來找你說周平安那件事的啊?”
“對啊,那也只有那件事要說。”李治百說,“他來跟我解釋和道歉的,我是覺得沒什麼。”
李治百露出了一副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
不過,成海這麼做,他肯定是開心的。
陸嚴河沒有拆穿,只說:“那周平安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先晾他兩天,真他媽煩這種人。”李治百馬上皺眉,先吐槽了周平安一聲,又說:“馬致遠的事情還沒有跟我掰扯清楚呢,現在又弄這種事情,當我是個傻子在糊弄,還美其名曰優化資源分配,分他大爺的,他怎麼不把自己的收入分我們一點?”
陸嚴河瞬間笑了。
顏良:“一針見血。”
他忽然想到什麼,說:“我們等會兒要不要把屋子裡搞一下衛生?明天節目組的人就要過來拍攝的,從我們出發的時候就有攝影機開始拍,會拍到我們屋子裡的環境吧。”
“有什麼好搞的,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李治百一身懶散的氣質,“別緊張,反正節目播出以後,大家都會知道最懶的那個人是我。”
陸嚴河和顏良哭笑不得。
李治百這麼有自知之明,也是讓他們更多吐槽的話無處可說了。
-
跟《城市遊記》和《小歌聚衆燴》這樣的節目不同,《年輕的日子》是陸嚴河參加的第一個真人秀。
真人秀風風火火上十年的時間,已經成爲了綜藝節目裡最捧演員的一種類型。
比起《小歌聚衆燴》這種秀專業的,或者是其他節目裡秀智商、秀演技或者秀其他才能的,真人秀是秀你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的秀。
所以,周平安讓顏良給自己找標籤。
在真人秀裡最容易出圈的就是標籤。
吃貨人設,體力擔當,智商超絕,搞笑樂子人,等等。
有一個鮮明的標籤,才能讓很多人第一時間認識伱。
陸嚴河並不打算說自己參加這個節目不是爲了走紅這種話,太冠冕堂皇,過於不真實。
不想紅,做什麼藝人。
只是,陸嚴河有點不知道怎麼做,因爲是第一次。
想紅是真的,不想爲了紅什麼都去做也是真的,十九歲的年紀嘛,想堂堂正正地紅,紅得堂堂正正。
“你們緊張嗎?”陸嚴河問他們兩個人,目光落在李治百身上,見後者沒有什麼反應,“李治百不緊張,我知道。”
“緊張。”顏良老實承認,“有點怕自己一句話沒說話,或者是一個舉動不對,就出錯了,我看很多藝人都是這樣就被罵了。”
“沒事,有人罵你也比沒有人認識你好。”李治百語氣十分豁達,說:“你看我,每天被多少人罵啊,罵唄,罵我的人越多,我的酬勞越高。”
這是流量時代的雙刃劍——壓力更大,但變現能力也更大了。
比起乍然走紅的陸嚴河,顯然是紅了好幾年的李治百在這方面更有經驗,也更有心得體會。
對於網上那些罵他的聲音,他都已經見慣不慣了。
除了痛苦,人不習慣的永遠是偶然發生的事情,有的時候,甚至連痛苦也會習慣。
-
三個人的行李都已經收拾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來敲門。
顏良和陸嚴河都已經跑步回來了。
顏良洗完了澡,陸嚴河正在裡頭洗着。
顏良去開門,開門就是一臺攝影機在對着他拍。
幾個戴着工作牌的節目組工作人員跟他打招呼。
“嗨,你們好,你們來得好早。”現在才早上七點半,顏良本來以爲他們怎麼也要早上九點多或者十點多才來。
顏良請他們進來了。
總共有六個人。
都是分別負責他們三個人的PD。
另外兩組一進來就問陸嚴河和李治百的情況。
“嚴河在洗澡,百哥還在……睡覺。”顏良在鏡頭面前有些不好意思說李治百還在睡覺,好像暴露了李治百的懶惰事實,其實李治百自己都說了無所謂,而且,現在才早上七點半,還在睡覺太正常了。
顏良問:“你們吃早飯了嗎?”
節目組工作人員都點了點頭,說吃過了。
顏良有些吃驚,“哇,你們吃得這麼早?”
這時,陸嚴河洗完澡出來了,一出來就懵了。
屋子裡竟然多了好多人,還有好幾臺攝像機。
他一出現,馬上有一臺對向了他。
陸嚴河頭髮還是溼潤的,他震驚地問:“這麼早就來了嗎?”
“嗯。”
陸嚴河撓撓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T恤、大褲衩,真是一點形象都沒有。
“呃,我去換個衣服,等下出來。”
說完他就衝進了房間。
幸好陳梓妍會定期給他送一批衣服過來,都是合作品牌贊助的,陸嚴河換上一套,才走出房間。
他和顏良面對這個場景,都有些不知所措。
顏良還在辛苦地找一些話題跟他們聊天。
這時,一個扎馬尾辮、穿白色防曬服的女孩對他笑着說:“嚴河,你好,我是陳墨,你的跟拍PD,他是賀中,你的跟拍攝像,之後要請你多指教了。”
陸嚴河連忙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我是陸嚴河。”
他眼睛有些社恐式侷促不安地轉了轉,問:“你們喝飲料嗎?我給你們拿些飲料吧?”
“沒事,不用。”陳墨說,“你們就先當我們不存在,正常做你們要做的事情就好了,等會兒等你們經紀人到了,我們再做一個簡單的備採。”
陸嚴河點點頭,然後就看向了顏良,顏良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直接用眼神回答“別看我,我也不知道現在要做什麼”。
兩個人都是完全的真人秀小白。
兩個人侷促不安地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不約而同地眼睛一亮。
他們同時看向了李治百緊閉的房門。
-
“我擦,我擦,我擦嘞——”
李治百頂着個雞窩頭直挺挺地從牀上坐起來,一張嘴就是跑火車似的一連串“我擦”。
陸嚴河和顏良一個打開窗簾,讓這大夏天的陽光照進來,一個掀開了李治百身上的毯子,好歹把門從裡面給關了,沒讓攝影師他們進來,拍下這一幕。
外面的人聽到房間裡面李治百的吼聲,可惜只錄到聲音,沒拍到畫面,都覺得可惜。
五分鐘以後,李治百一臉氣憤地從屋子裡出來了。
陸嚴河和顏良兩個人以“完全不知道怎麼做”爲由,非把李治百從牀上叫醒了,讓這個真人秀老手帶帶他們。
真人秀老手對自己被叫醒這事很不爽,但苦於外頭已經來人了,老手到底是老手,沒在這個時候口吐芬芳,只是氣沖沖地先去上廁所,連招呼都沒有來得及打上一聲。
陸嚴河和顏良看着李治百那旁若無人的樣子,互相點點頭。
“拽哥還是拽哥。”
李治百上了廁所,洗了把臉,這個時候纔有精神跟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
但也就是一聲招呼,招呼一打完,他就跟他們不在似的,又往沙發上一躺,看樣子是打算睡個回籠覺。
陸嚴河和顏良當然不打算讓他又這麼睡過去。
所以,兩個人馬上又在他身邊坐下,一個把他頭往邊上推,一個把他腿往邊上推,以至於李治百本來橫躺在沙發上的身體,成了一個夾角,李治百忍不住發出一聲暴躁的吼聲,終於坐下來,看了看他們兩個人,“我艹你們兩個嘞!”
在場的工作人員默默地心想,OK,這纔剛開始,就要消音了。
李治百被陸嚴河和顏良搞起來之後,一直板着臉,時不時地哀嘆一聲。
陸嚴河看了看李治百這一頭雞窩,問:“你要不要去弄一下頭髮?”
“反正都已經拍到了,懶得弄,等化妝師來了弄。”李治百說着打了個哈欠,看向鏡頭那邊,對節目組的人說,“你們太不厚道了,這一大早上的搞突襲,就是爲了拍我們的糗樣吧。”
他的PD馬上笑着說:“我們可沒有這樣的意思。”“信你們就鬼來了。”李治百撇撇嘴,“李真真呢?她怎麼沒來?她自己在睡懶覺,讓你們大早上的跑過來工作?”
“導演她在你們的住宿地等你們。”PD捂嘴掩笑。
陸嚴河驚訝於李治百這種當着鏡頭面還什麼都敢說的態度。
但是,他又本能地覺得,李治百這樣才應該是真人秀最好看的地方。
相比起來,他和顏良就太拘謹了。
李治百慢慢清醒了一點,沒有那麼困了,打了個哈欠,問:“你們兩個都跑完了?”
“嗯。”
“早飯吃了沒?”
陸嚴河和顏良都搖搖頭。
他們兩個人都是剛跑完步,吃不下,一般要過個半個小時才吃。
李治百說:“那下樓吃早飯吧。”
顏良說:“我們已經買了包子和豆漿了。”
“哦?”李治百點頭,“那連門都不用出了,可以。”
他打了個哈欠,說:“我去刷個牙。”
李治百一走,客廳又安靜了下來。
陸嚴河和顏良面面相覷,工作人員心中也在犯嘀咕,這兩個人是不是關係不是很好,怎麼李治百一走就不說話?可看着又不像是關係不好的樣子。
過了幾秒,陸嚴河說:“那我們就在這兒吃,還是去飯桌吃?”
“就在這兒吃吧,要不然他們又要換機位。”顏良指着工作人員們說。
工作人員很想說一句,他們也沒有固定機位,都是攝影師自己扛着攝像機,可以靈活挪動的,李治百的攝像就跟過去拍他刷牙去了。
然而,真人秀一向就是儘量不插手藝人嘉賓的生活,拍攝他們最真實的樣子,所以,作爲工作人員的一個原則,就是儘量能不插話就不插話,不打擾他們。
不涉及到原則問題,一般都不開口。
陸嚴河和顏良去把包子豆漿拿了過來,也沒等李治百,直接開始吃了。
李治百一來,就問:“買的什麼包子啊?”
“就門口那家包子店。”顏良答。
“哦。”李治百又打了個哈欠,坐下,說:“我真的服了你們兩個了,非把我喊醒。”
“我們第一次錄這種真人秀,沒經驗,你不在,我們都不知道說什麼。”
“那不就該說什麼就說什麼。”李治百說完,一口咬下半個包子,吃得倍兒香。
陸嚴河真羨慕李治百這旁若無人、視鏡頭如無物的勁兒。
“周平安和梓妍姐是什麼時候來?”李治百又問。
“昨天說是八點半左右吧,還要給我們做造型。”顏良說。
“那還有一會兒呢。”李治百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手上這個包子吃了,又拿了一個,“咱們門口這個包子做得挺香啊,怪好吃的。”
“是還可以,肉多。”
李治百一個人幹了三個,顏良和陸嚴河都只幹兩個。
吃飽喝足,三個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躺下來。
“好撐啊。”
顏良躺下以後,馬上又意識到有攝像機在拍,覺得這個樣子太懶散了,又坐到了沙發上。
陸嚴河也跟着坐了上去。
形象確實不太好。
只有李治百,毫不在意,仍然繼續躺在地板上。
“我們這一次要錄多久?”
“要錄五天。”
李治百噢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說:“那我們是等下去房子那邊吃午飯?”
“應該是,好像說就是讓我們在吃午飯的時候互相認識見面。”
李治百:“怎麼這種真人秀節目都喜歡玩這種故弄玄虛的東西。”
他連吐槽都沒有揹着真人秀節目的工作人員,當面就吐了。
陸嚴河心想,這真的就是差距。他和顏良怎麼都做不到像李治百那樣鬆弛。
但是,這一刻,陸嚴河想了想,又覺得,就算他不鬆弛也沒事啊,也很正常,不用故意裝得鬆弛。
陸嚴河想通了這一點,反而放鬆了下來。
-
屋子裡突然多了幾個人對着你拍攝,怎麼都有點不適應的。
陸嚴河他們休息了一會兒,就開始各幹各的事情了。
陸嚴河回房間打開筆記本電腦,看稿子。
《跳起來》在葉脈網和江印出版社都發布了徵稿,徵稿郵箱是他和陳思琦兩個人在一起管理。
郵箱裡的稿子,其實百分之九十九都無法用,但他們還是每天都會看一下郵箱裡收到的稿子。
他們兩個人的分工就是誰點進了已讀的郵件,誰就負責看這篇稿子,要是有寫得不錯的,覺得有刊登希望的,就下載下來,上傳到他們共用的一個網盤裡。
網盤就由他們兩個人在用。
陸嚴河每天都在看稿子。
陸嚴河其實也常常有一種看膩了的感覺,以前讀書、讀小說是一種他的興趣愛好,現在卻有點受折磨了,因爲很多文章寫得確實不怎麼樣。
文字這種東西,看起來越遣詞弄句越有文采,實際上越誠懇越打動人。
偏偏誠懇這種東西,太珍貴了,很難見。
就在這個時候,陸嚴河忽然收到了江玉倩的消息:答應你的文章寫出來了。
陸嚴河這一刻眼睛都亮了。
終於收到了。
江玉倩發了一個文檔過來。
陸嚴河:感謝玉倩姐!
江玉倩:下次這種活別找我了,我真不會寫東西。
陸嚴河:謝謝玉倩姐支持我!
江玉倩:知道就好,行了,我交差了,我睡覺去了。
陸嚴河一愣,問:玉倩姐,你怎麼這麼點睡覺?你昨天晚上沒睡嗎?
江玉倩說:我昨天熬了個大夜戲,剛拍完,正好突然來感覺了,就把你這篇文章給寫完了。
陸嚴河:那我是不是該感謝這個大夜戲?要不然玉倩姐你都寫不出來。
江玉倩:太折磨人了,去睡覺了,拜拜。
陸嚴河懷揣着有些激動的心情打開江玉倩發來的這篇文章,人家竟然還很紮實地寫了差不多有兩千字。
他馬上讀了一遍。讓陸嚴河沒有想到的是,江玉倩竟然是給《黃金時代》裡她所飾演的角色寫了一封信。
這個形式,陸嚴河還真是沒有想到。
可是,一篇稿子通讀下來,陸嚴河卻愣住了,這篇文章裡的內容,把陸嚴河給震驚到了。
……
“給你寫這封信的時候,是在一個大夜戲的間隙,天氣很熱,我坐在現場,只有一個小風扇出來一些風。”
“如果不是答應了嚴河寫這篇稿子,我也許要過很長一段時間,纔會想到可以給你寫這封信。”
……
“很多粉絲都認爲我是一個特別拼命、特別努力的人,可我自己其實知道,跟你比起來,我差得太遠了,我在飾演你的時候,常常忍不住想,如果我的人生中遇到你那樣的挫折和難題,我能不能撐過去?”
“看到你在那麼艱難的環境下,仍然憋着一口氣,不肯放棄,我常常想起來自己上學的那會兒,不免有些遺憾,遺憾自己沒有像你一樣,再多堅持一點,再努力一點。”
“你知道嗎?我和你的經歷真的很相似,只是我還沒有取得你那樣的成就。我現在並沒有不快樂,但和你一樣,在我的心中,住着一個已經無法再見而又難以忘記的人,所以,第一次讀到劇本之後,我就在想,也許,遇到你,是冥冥之中的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