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比起明星藝人,其實從事文娛工作的人,還有另一個稱呼,叫文藝工作者。
那是很久之前的一個稱呼,現在還這麼用的人幾乎都不見了。它幾乎成爲了一些特定場合裡,一種尊稱。
那對藝人來說,其實到了某個階段,如果你積累了一定的成績和行業口碑,你就會成爲“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
很多老一輩的藝人,其實就是爲了這個目標而奮鬥着。
陸嚴河其實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快地跟“文藝工作者”這個稱呼掛到一起,更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一些媒體稱爲“德藝雙馨的年輕藝術家”。
看到媒體對他的這個評價,陸嚴河感到很汗顏。
可是,春晚過後,《中國話》這首歌在全國大街小巷響起來的時候,也是真的實火。
直播間裡,也同樣很多人在翻唱這首歌。
這首歌朗朗上口,旋律簡單,很好學。
陳思琦的小侄子江華棟都戴着耳機在學着哼哼,說是他們班的同學都在學這首歌。
果然,時至今日,哪怕春晚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春晚,該有的影響力還是有的。只要你作品夠硬,仍然可以一夜之間紅遍大江南北。
陸嚴河和陳思琦在她外公外婆家住了三天,然後一起去了一趟冰島。
他們在那兒待了一個星期,享受沒有工作和其他人打擾的二人世界。
這個時候,本屆西圖爾電影節的入圍名單也出來了。
華語電影再次零入圍主競賽單元。
零入圍這件事,說起來其實也沒有什麼。
西圖爾電影節比較喜歡作者電影,但華語電影裡,現在作者電影確實比較少,量上不去,自然也就無法穩定輸出佳作。
但是,因爲前兩年華語電影的戰績太好了,頗有要起飛之勢,結果這兩年又在國際電影節上紛紛折戟沉沙,讓大家大失所望,難免吐槽。
甚至有一些人都給陸嚴河發消息,問他對這樣的情況有什麼看法。
陸嚴河心想,這能有什麼看法。
電影產業和環境不同,只能說明這兩年的華語電影不太對西圖耳電影節的路子。
今年的春節檔,全被商業大片給佔據。
現在國內電影還處在票房猛增的一個不穩定階段。
市場到底有多大的潛力,現在沒有挖掘到底。
觀衆進電影院看電影的習慣,也還在建立的過程中。
在這樣一個階段,本身就不能指望大環境裡出現多少作者電影,導演都被商業片、類型片給吸走了。
惟一還在固定推出作者導演的,也就是國內的青年電影創投基金了。
陸嚴河現在越來越認爲,所有拋開產業和環境談電影的行爲,都是誇誇其談。
“華語電影能夠在國際電影節上大放光彩是一件好事,但不是說它沒有出現在國際電影節上,就真的出了什麼大事,好像電影不行了。”陸嚴河在接受一家媒體的電話採訪時,直接這麼說了,“現在華語電影所處的階段,與我們的市場密不可分,等到市場漸漸穩定下來,無論是商業片還是藝術片都有了自己穩定的製作銷售產業鏈,自然而然會出現更多的、可以出現在電影節上的作者導演。”
“前兩年華語電影一下子迎來了一個大爆發,是正好趕上了那個時機,大家都在那個時候拿出了適合電影節的作品。”陸嚴河說,“以我自己爲例,我前幾年拍了不少適合電影節的電影,所以入圍的也多,這兩年拍得少了點,那是因爲我也有我自己事業上的規劃。我覺得,不用因爲一屆兩屆電影節沒有華語電影的身影,就覺得是華語電影出問題了,這兩年我看了會很多好劇本,好電影會越來越多的。”
陸嚴河的這番發言被媒體發表出來以後,倒是引發了一些人的抨擊。
抨擊的地方主要集中在:你自己也知道你這兩年沒有怎麼拍真正的電影,都在拍《焚火》《迷霧》這種俗爛的商業片,還好意思說?
這番對於陸嚴河的抨擊,陸嚴河看到,也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把他該表達的態度給表達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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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島的這一週時間裡,陸嚴河和陳思琦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屋子裡。
他們在這裡住了一個小木屋。
條件很好。
風雪不那麼大的時候,會一起出去走一走——全副武裝地出門,臃腫得像企鵝。
在冰島,幾乎大部分時間,他們目及之地,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彷彿天地之間,曠然如煢。在這樣的環境裡,他們互相依偎,牽着手,艱難地在雪地裡跋涉,心也靠得更近。
“你讓我在這裡住半年一年的,我肯定不適應,但像這樣待一個星期,真的挺好。”
陳思琦靠在陸嚴河懷裡,兩個人一起坐在爐子旁烤火,她的臉被火光映得紅彤彤的。
陸嚴河說:“以後每年爭取多幾個這樣的假期。”
“嗯。”陳思琦點頭,“回去以後,又是無窮無盡的工作。”
“你不是很愛工作嗎?”
“愛是愛,但不愛無窮無盡。”陳思琦說,“每天睜開眼睛就要開始處理事情的那種感受,你應該是不能理解的。雖然你那邊事情也很多,但性質不太一樣。”
“嗯。”陸嚴河點頭,“不說別的,光是參與靈河那邊的一些會,就讓我挺頭大,我不想參加都不行,梓妍姐非讓我參加,還說可以豐富我的人生體驗。”
“梓妍姐這麼說是蛇打七寸了。”陳思琦笑。
陸嚴河:“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不是我聽不懂,我也是後來慢慢意識到,我似乎是在潛意識裡就抗拒瞭解這些東西。”
“嗯?”
“我這麼說你別笑啊,我總覺得,社會化的程度越高,感受性的東西就越少。所以某種程度上,我比較抗拒這種社會化的東西。”
陳思琦點了點頭。
“我明白。”
“其實我這麼想也未必是對的。”
“管他對的錯的,現在怎麼想就怎麼做好了。”陳思琦忽然坐直了起來,近距離地與陸嚴河目光對視,“就像我現在想這樣——”
她雙手像壓漢堡一樣,從兩邊夾住了陸嚴河的臉。
陸嚴河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肉被擠成一團。
陸嚴河其實不太清楚陳思琦爲什麼突然有了這樣的舉動。
但——
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他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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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以後,陸嚴河就安靜地在孜園橋待了兩個星期,把之前陸陸續續寫就的《沉默之河》第二季的劇本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於是,許久沒有見陸嚴河直播的粉絲,罕見地看到陸嚴河連續直播了兩個星期,每天從早到晚,至少十幾個小時伏案工作。
知道他是在寫《沉默之河》第二季的劇本以後,很多粉絲都挺吃驚的。
但是,當陸嚴河連續兩個星期這麼直播下來,大家可以全程看到他在寫劇本的時候,專注力和定力有多強,忽然也就明白了爲什麼他的創作速度會這麼快。
陸嚴河認識的一些作家朋友都開玩笑似的說:被捲到了。
陸嚴河連續兩個星期每天伏案寫作上十個小時的直播視頻,也被人做成一張圖,被很多作家的讀者在評論區催更、催書。
劉家鎮發了一個很無奈的表情,說:幸好陸嚴河是個演員,其次纔是個編劇,尤其沒有當作家,不然要被他卷死。
明音轉發了劉家鎮的這條微博,說:再也不敢說我自己勤奮了。
但其實明音屬於非常勤奮的作家了。
她基本上每年都能寫一到兩本書,多的時候,甚至能出三本。
劇本寫多了以後,陸嚴河確實也感受到,爲什麼很多人都說,寫劇本其實是行活。
它不太需要那麼多文學性的東西。
它是靠白描來傳達感受的一種形式。
一旦整個故事想清楚是什麼樣的話,對編劇來說,就只需要認真地、按部就班地把故事和對白寫出來就好了。
寫得越多,越得心應手。
至於對白的文或白,風格,節奏,那都是靠功底而非靠勤奮的事。
陸嚴河這些年一直保持着大量的閱讀。一開始的目的,是因爲喜歡,也是因爲不想讓自己肚子裡沒貨,在演戲的時候,無法精準地傳達出一些微妙的情緒——在他人生閱歷不夠豐富的時候,只能靠閱讀來增加自己的情感體驗,哪怕那只是虛構出來的情感體驗。
但是,慢慢的,陸嚴河也意識到,大量的閱讀對他寫劇本的語言節奏有着極爲明顯的幫助。
從最開始寫一個劇本,每一句話都需要思考之後才能在鍵盤上敲出來,到現在,幾乎都不用思考,想清楚了每個人物的主要性格和故事發展之後,他感覺自己好像就成了一個載體,一個“無情的碼字機器”,當下一個字敲出來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會敲出來什麼字。
寫作成爲了一種直覺的慣性。
所以,他寫得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穩。
這兩個星期的集中創作,讓他把《沉默的河》從頭到尾重寫了兩遍。
一共將近三十萬字的劇本,拍攝成劇集,也就十五集。
等剪輯過後,可能更少。
他把劇本發給了陳玲玲。
發送之後,他感覺自己被抽走了半條命一樣,突然就頹了,精神怏怏。
偏偏李治百和顏良都進組了,沒法兒陪他。
陸嚴河找了一圈,最後找到了彭之行出來吃飯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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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玉明,仍然大雪封城。
鵝毛大雪簌簌下個沒完。
這種天氣外出吃飯,選擇很多,可最容易想到的選擇,仍然是火鍋。
彭之行說他吃過一家很不錯的老鴨火鍋湯底,要帶他去。
彭之行開車來接的陸嚴河。
一見面,彭之行笑他現在看上去就跟被妖精吸乾了一樣。
陸嚴河癟着嘴給他豎中指。
兩個人都穿得非常樸素——不約而同一件長款黑色羽絨服,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不讓料峭寒風有可乘之機。
彭之行問:“你的劇本寫完了?”
“寫完了,感覺非常空虛。”陸嚴河笑。
彭之行點點頭:“懂,那種集中所有的精神全力以赴地把一件事做完,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種悵然之中。我常常深夜錄完節目,一個人開車回家的路上,偌大的城市,平時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但到那個時候,就會空無一人,也會有你說的那種空虛感。”
無論是陸嚴河,還是彭之行,他們的創作方式,其實都很難得到一種即時的反饋。當然,不是說即時的反饋才最寶貴。但人難免這樣,創作出了一個東西,希望第一時間就能得到反饋——
你覺得它怎麼樣?
你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很少有人創作一個作品,是百分之百爲了自己的。大部分的人,都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可,或者說,能獲得別人的喜歡。
所以,在創作完之後,到它跟人見面之前,這一段時間,既有長時間創作之後的精神疲憊和抽乾感,也有不知道到底會怎麼樣的患得患失。
陸嚴河很少主動約別人出來。
這一次他一個個問,有時間嗎?一起出來吃個飯啊,聊聊天。他這舉動都被一些人當成反常,哪怕有工作,來不了,也一個電話過來,問他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很關心,關心到讓陸嚴河都忍不住哭笑不得。
“《演員的誕生》三月份正式開始錄製。”彭之行說,“到時候又是一個很耗精氣神的工作,你趕緊好好休息一下。”
陸嚴河點頭。
晚上,他們一邊吃着火鍋,一邊聊節目,聊未來的計劃。
“《演員的誕生》這個節目,你是怎麼想出來的?”彭之行問。
陸嚴河說:“是拍《迷霧》的時候,跟我一起合作的那幾個美國演員,我發現他們每個人的表演風格和基礎都特別紮實,一問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是從小就上舞臺表演,在正式參與影視劇表演之前,他們就已經有很豐富的表演經驗。我就覺得,其實我們國內的影視劇演員,還是挺缺乏這種舞臺表演的經驗的,正好梓妍姐的經紀公司簽了幾個很有實力、但是現在不太被人知道的演員,想要讓他們紅起來,我就想到了可以做這樣一檔演技比拼類的節目。”
彭之行說:“我不是演員,不過,我對這個節目還是挺緊張的。”
“緊張?爲什麼?”陸嚴河問。
彭之行說:“一個非常敢說的你,一個毫不留情面的陳玲玲,還有陳碧舸和商永周兩個在演技上已經封神的大佬,你們幾個來做這個節目,對幾十個演員的表演做評價,我都擔心有演員會在臺上直接崩潰。”
“崩……潰?”陸嚴河腦門上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你沒有想到,可能有的演員演得不好,被你們指出問題,就會崩潰嗎?”彭之行問。
“被指出問題,就會崩潰?”陸嚴河更詫異了。
彭之行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忽然覺得,你確實很有必要來做這個節目。”
“爲什麼?”
“讓你來見識一下真實的娛樂圈,而不是你熟悉的那個人人都很優秀的影視劇組。”
陸嚴河:“……難道他們選出來參加比賽的演員,還有那種不靠譜的?”
“你難道不知道,節目組雖然也需要演技派、實力派,但更需要戲精和作精嗎?”彭之行一語中的。
陸嚴河整個人都精神一抖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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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外音問:“你爲什麼會想要來參加《演員的誕生》這檔節目?”
柳智音說:“來嘗試一下人生的可能性。”
張平青說:“讓更多人看到我,看到一個叫張平青的演員。”
劉煜說:“向別人證明,我是會演戲的。”
畫外音問:“你希望能夠從這個舞臺上得到什麼?”
王大山說:“鍛鍊的機會。”
成海說:“表演的機會。”
吳明明說:“得到觀衆。”
畫外音問:“你認爲自己能夠得到導師們的認可嗎?”
甄虹語微笑:“我希望可以,但……他們都是最好的演員,能不能得到認可,得看我自己後面的表現了。”
畫外音問:“以你現在的地位、名氣和實力,爲什麼會答應來參加我們這檔節目?我們在開會的時候,都有人說,其實你應該是來做導師的。”
甄虹語連忙搖搖手,說:“你們這個節目的導師陣容太嚇人了,我不夠格,別捧殺我。”
她又笑:“但我爲什麼會答應,一是正好手頭上沒有我特別想拍的劇本,而這個節目能夠跟很多牛掰的導演、演員合作,哪怕只是一個小片。二是因爲,我也很久沒有聽到圈裡人對我表演的真實評價了,基本上現在我演戲,只能聽到誇獎。”
畫外音問:“你現在的代表作是什麼?”
成海沉默了兩秒,有些悵然地笑了笑,說:“陸嚴河、李治百和顏良他們的前隊友?”
鏡頭裡的成海,臉上多少有些寥落。
畫外音問:“你和他們還有聯繫嗎?”
成海似乎有些答非所問:“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我們的關係沒有發生過什麼變化。”
畫外音問:“你覺得你幸運嗎?”
張平青點頭,“很幸運,雖然作爲演員一直不溫不火,但我的人生一直很順,沒有遇到過大的挫折,一直在溫飽之上,即使演員幹得沒那麼出色,也不愁吃喝。”
柳智音說:“我能出現在這裡,回答這個問題,其實已經需要足夠的幸運了。”
何莎:“我不是想賣慘啊,但我似乎一直跟人生中最重要的機會失之交臂,你知道嗎?我曾經差一點就成爲陳玲玲導演新戲的女主角了。”
……
《演員的誕生》先導片發佈的那一天,嶽湖臺和北極光視頻專門搞了一個盛大的發佈會。
彭之行主持。
三位導師都沒有出席,只有陸嚴河去站了個臺。
當這個前期採訪剪輯而成的先導片在現場播放出來以後,陸嚴河還挺感慨的。
尤其是看到成海的部分。
陸嚴河其實挺爲成海捏一把汗的。
他也很清楚,成海能來這個節目,對他來說,也是一個需要邁過去的難關。
當他回答自己的代表作是陸嚴河、李治百和顏良三個人的前隊友時,陸嚴河的心都狠狠地酸澀了一把。
人生際遇實在難料。
當年成海是風志少年裡人氣第一梯隊的。
現在卻沒落到這個位置了。
陸嚴河由衷地希望,他能重新起來。
今天同樣來到現場的,還有劉之遙。
一個跟成海經歷有些類似,曾經紅過,但現在已經過氣的女演員。
她作爲參賽的演員代表上臺發言,沒說兩句,眼淚就開始流了。
“我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在觀衆面前表演的機會了,稍微瞭解我一點近況的媒體朋友可能知道,我這兩年都一直在拍網大。也有朋友問我,爲什麼好久沒有見到我了,是不拍了嗎?”劉之遙一邊流淚,一邊說,“不是我不拍了,是我拍的戲,都很難走到你們面前了。所以,特別謝謝陸嚴河,策劃了這樣一檔節目,讓我們可以有機會重新回到這麼多觀衆的視野中。”
說完,劉之遙就朝着陸嚴河所坐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這一刻,陸嚴河嚇得臉都綠了。
他趕緊起身,擺了擺手,又覺得這樣還不夠,又把躬鞠了回去。
“……”
彭之行那天晚上的話在陸嚴河腦海中再度響起——
——讓你來見識一下真實的娛樂圈。
——節目組但更需要戲精和作精。
不管劉之遙剛纔說的那番話有幾分真意,但當着這麼多媒體,如此誇張地向他致謝,肯定有“作秀”的成分吧?
陸嚴河:“……”
演藝圈裡,人多多少少都有“作秀”的心態在。
只是陸嚴河以前遇到的那些合作者,至少在跟他的交往中,都呈現的是比較真實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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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會一結束,陸嚴河就準備走了。
彭之行給他發消息:等會兒一塊兒吃個飯嗎?
陸嚴河:有別人嗎?
彭之行:就我,隨便吃點吧,我找家店。
陸嚴河:好。
他又說:我今天真的被尬到了。
彭之行:看到你的表情了,沒忍住笑了。
陸嚴河:劉之遙……你之前認識嗎?
彭之行:聽說過,沒有打過照面,不過,今天發佈會熱度最高的事情就是她跟你鞠躬致謝、你手忙腳亂地回了一個鞠躬的視頻了,網上都火了。
陸嚴河:我不想聽,你別說了。
彭之行纔沒有管他想不想聽,發了一個動圖過來。
不知道哪個缺德網友,竟然把這一幕做了動圖。
尤其是,還凸顯了他先“大吃一驚”的瞪大眼睛、再手足無措地搖手、最後手忙腳亂地也給劉之遙鞠了一躬。
整個過程,都顯得格外搞笑。
陸嚴河:“……”
他一隻手捂臉。
汪彪看他這樣,沒忍住嘴巴一翹。
肯定是看到了。
這時,有人來敲門。
汪彪去開門,沒想到敲門的人是劉之遙。
他一愣。
劉之遙問:“嚴河在嗎?”
汪彪說:“請稍等一下,小陸哥正在跟人打電話。”
他把門虛掩着,回頭向陸嚴河看去。
陸嚴河疑惑地看着他。
汪彪做口型:“劉之遙。”
陸嚴河臉瞬間黑了。
汪彪繼續做口型:“怎麼辦?”
陸嚴河嘆了口氣,示意讓她進來。
走晚了。
“你好,遙姐……之遙姐。”陸嚴河馬上改了口。
劉之遙臉上笑容帶着歉意,說:“我剛注意到,好像剛纔我說的一些話,給你帶來了一些困擾。”
“沒有,沒有。”陸嚴河搖搖手,說:“就是一開始沒有想到,被震驚到了。”
劉之遙說:“不過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謝謝之遙姐,其實是嶽湖臺和北極光視頻他們做了很多工作,我只是擔了個虛名。”陸嚴河說,“很期待你在節目裡的表現。”
劉之遙嗯了一聲,“我會好好表現的,你等會兒有空嗎?得空的話,我們一起吃個午飯?”
陸嚴河:“我已經跟別人約了,下次我們再一起吃。”
他笑着說:“之遙姐,我先走了,我們回頭節目錄制的時候見。”
他一點話口都不給劉之遙留了,生怕劉之遙問她可不可以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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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只是冰山一角。”
彭之行笑着對陸嚴河說。
陸嚴河戴上塑料手套,把桌上這隻烤雞給撕開,撒上辣椒粉,沮喪地嘆了口氣,說:“我現在也開始猶豫,要不要讓保鏢在我休息室門口守着,以後沒有預約就不允許敲門了。”
彭之行:“其實到你現在這個位置,你不這麼做,像這種事情會一直髮生的。很多人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接近你,找你。”
彭之行話音剛落下,陸嚴河的手機就嗡嗡震動了一下。
陸嚴河拿起來看了一眼。
是富梨給他發了一條消息:你還好嗎?我看網上的動圖,你都快碎了。[haha]
陸嚴河放下手機。
“之行哥,你呢?你難道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嗎?”
“肯定沒有你遇到的多。”彭之行說,“而且,我遇到的跟你也不一樣。”
陸嚴河:“之行哥,那你是怎麼應對的?”
“能幫的就幫一把,但對那些言行舉止比較過分的,我也會直接毫不客氣地拒絕。”彭之行說,“你可能很難想象,有的人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無恥到什麼地步。”
陸嚴河:“我遇到過無恥的人。”
彭之行:“我懷疑我理解的無恥跟你理解的無恥,不是同一個無恥。”
陸嚴河:“我怎麼感覺被你歧視了。”
彭之行哈哈笑了一聲。
“但不管怎麼說,這個節目很好,很有意義。”彭之行嚴肅地說,“對這個節目瞭解得越多,我越這麼認爲。尤其是看了今天發佈的先導片以後,它跟目前市面上的其他節目都不一樣,節目找的這些人,都很有代表性,而且都有故事。我剛纔看手機,不僅你跟劉之遙的那一段上了熱搜,成海和柳智音也都上熱搜了。”
“智音姐是因爲她本來人氣就很高,成海……十有八九是周平安給他買的熱搜。”陸嚴河說,“但確實,當初在選人的時候就很明確,一定要有一些有故事的、能夠引起話題討論的人來。”
彭之行:“這樣一個節目,只做十二期,有點可惜了,可以做得更多一點。”
陸嚴河說:“做多了就不好看了,把最好的內容放到正片裡。”
彭之行:“這個節目你們會做第二季嗎?”
“反響好就做。”陸嚴河說,“其實更希望這個節目能夠帶動大家對於演技這件事的討論,什麼是好演技,什麼是好演員,有更多人蔘與進來討論,而不是一味地被一些墨守成規的觀點去定義。我看之前還有什麼演技炸裂、整容式演技,又說一些表演面無表情、演得像個盲人……好吧,這麼說起來好像我也挺傲慢,覺得別人就是錯的,可不是說沒有表情的表演就是盲人啊,有的是哀莫大於心死,有的就是真無感,結果一羣人帶節奏,覺得這是一樣的表演,我都想上去跟他們辯論一番,後面想想,算了。”
彭之行笑得不行。
“你竟然這麼激動。”
陸嚴河說:“想理智,想冷靜,但做不到,因爲知道什麼是好的之後,就無法忍受有的人指鹿爲馬。最可怕的地方在於,現在很多人指鹿爲馬,不是他真不知道是非黑白,而是他爲了追星,爲了給自己的偶像說話,睜着眼睛說瞎話,這纔是最可怕的,尤其是一羣粉絲,三百六十度變着花樣地編瞎話。”
彭之行:“你對粉絲的態度似乎一向不太喜歡啊。”
“我……我確實不喜歡現在網絡上的這些粉絲,包括我自己的。”陸嚴河說,“我不喜歡他們因爲喜歡一個人,所以就像蝗蟲過境一樣,不允許出現第二種聲音。”
“如果有人變着法地罵你呢?”
“看他們怎麼罵吧,罵得有的放矢的,其實我還挺樂意看的。”陸嚴河說,“我真不是在標榜我自己啊,我有的時候也會拉黑一些滿嘴髒話或者是歪曲了事實的評論,或者是一些帶歧視性的話,但如果你只是說不喜歡我,或者是我演的戲不好看,我真的隨便你說。如果你能提出一些建設性的批評建議,我會更開心。”
彭之行點頭。
“但我們只能去適應現狀。”
“是的。”陸嚴河點頭,“我也沒有想過可以對抗現狀,但如果能讓這個現狀改變一點點,那也很好。”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想要做的改變,對這個現狀來說,可能不是好事呢?”彭之行忽然問。
“以前會因爲這樣的想法而猶豫,但現在很少會了。”陸嚴河說,“除非我們完全不跟這個世界、不跟周圍接觸,否則我們每時每刻都在影響周圍,影響這個世界。好事壞事,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而且我也相信,一個人再有能耐也是幹不過宏觀的歷史進程的。”
“我相信我在做對的事情,並且堅定地去做對的事情,只有堅定這樣的信念,我才能去真正做一些事情。否則,永遠患得患失,永遠瞻前顧後,永遠一事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