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目光注視玉竹,眼中神色變幻不定。
玉竹摟住展眉雙腿,哭道:“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我,我對不住你。”
展眉沉聲說道:“我確是沒想到。我自己的親妹子,會對我下毒手。這魚羹中所下何毒?”
玉竹嗚咽道:“不是毒藥,是加了桂花的鯽魚。我無意中從採青姐姐處聽來的。”
展眉神色一變,追問道:“那桂花呢,也是她給你的?”
玉竹搖頭道:“不是,是丹桂送我的。我,我不想過長姐那樣的日子,貧困潦倒,我真是害怕。我也怕你會那樣對我,姐姐,姐姐你別怪我!”
展眉皺眉怒道:“靈霄是害死了爹爹,自盡而死。我怎會如此對你。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今日中毒身亡,你又如何自圓其說,如何脫得了干係?難道要咱們韓家,全族盡滅嗎?”
玉竹聞言一呆,隨即醒悟過來,心中更是愧悔難當,嗚嗚痛哭不已。
展眉長嘆一口氣,示意銀月將玉竹扶起,溫言說道:“你未讓我進食,可見你心裡還是有我這個姐姐的。只是莫要在受人挑撥,做出這種糊塗事。我縱了你一次,絕不會有下次。你也莫要亂想,那樑家廣有良田,即便於功名上無緣,衣食也盡是無憂。何況還有我,我怎會坐視不理。”
玉竹低頭垂淚不已,哭道:“姐姐如此說,讓玉竹無地自容。我心中,真是悔恨。”
展眉見她真心愧悔,也不在惱恨,吩咐銀月將那魚羹倒掉掩埋,免的讓人誤食。
玉竹抽噎道:“姐姐如何得知,這魚中有毒呢?”
展眉淡淡一笑,說道:“你心思單純,本就不善於隱藏。你一直怪我,忽然前來示好,卻又神色慌亂,放魚羹在桌上,又將湯汁濺出,顯然是有鬼。我又見你驚慌洗手,生怕沾染到自己,我便篤定這魚中有毒了。如此多的破綻,我若在瞧不出,只怕早就死了一百回了。”
玉竹睜大眼睛,看着展眉,心中滿是敬畏,又聽展眉之言,着急道:“姐姐如此說,可是被人加害過?”
展眉苦苦一笑,說道:“多說無益,你知道的越少越好。錢財名利,哪樣不是殺人利器。我讓你離開此地,也是爲保你平安。你以後就懂得了。”
玉竹心中似懂非懂,只覺的展眉似有無限苦衷,隱隱覺得,展眉讓自己嫁入樑家,確不是惡意。心中感激,神色上便流露出來。
展眉瞧見,微微一笑,說道:“你我心結既已解開,從前之事就盡都揭過。今日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玉竹點點頭,眼神中充滿感激與敬畏之色。展眉與她進了早飯,便一同相攜去給林老夫人請安。
進的林老夫人上房,只見林老夫人正圍着桌案,滿面笑容的看着一物。
見展眉進來,笑道:“你也來瞧瞧。主持說你佛緣深重,可見過這佛法聖蹟。”
展眉忙上前觀看,見是幾頁金箔,通體厚重,上面篆刻着梵文,字跡古樸,一望便知是年代久遠之物。展眉心內別的一跳,自己是在博物館見過此物的,難道是,
展眉擡起頭,滿面激動的問道:“這,這可是釋迦摩尼祖師,親書的貝葉遺文?”
林老夫人笑道:“想不到你還真有些見識,正是此物。我耗費無數心血,方求得幾頁真跡。要送往大相國寺供奉,用以弘揚佛法。”
展眉聞言喜道:“若真能如此,娘豈不是功德無量。”
林老夫人點點頭,辭色間也甚是喜悅。
展眉強按心中激動,開口道:“此物太過珍貴,可要格外留神纔好,娘準備何時送去相國寺。”
林老夫人笑道:“無妨,放在我內室佛堂中供奉,擇選吉日,便由圓通大師親來請領佛旨”
展眉點點頭,又與林老夫人細細鑑賞了一番。親見林老夫人將貝葉遺文供奉在佛前,方自行辭出。
五日後,迎娶玉竹的花轎便擡至林府,玉竹灑淚辭別府中衆人,來至展眉與母親面前,滿眼含淚。展眉親爲她蓋上喜帕,喜娘引着,一步一步乘上喜轎。
悠遠親自隨轎送親,展眉與佩姨娘,直送至府中正門,見那迎親的隊伍漸漸遠去,不見蹤跡,方纔含淚而回。
自玉竹出嫁,佩姨娘便向展眉辭行,欲回韓府老宅。展眉憐她獨自孤苦,幾番勸慰,佩姨娘方打消念頭,自在林府中安養。
且說送親那日,林老夫人吩咐李星兒也前去,李星兒見如此排場,心中暗恨。只推說身子不爽,草草應付一番,便回房去了。
在房中越思越氣,喃喃咒罵不停。
丹桂見狀,上前進言道:“您只是一個人生悶氣,若是氣壞了身子,豈不是讓她更得意。”
李星兒怒道:“我不生悶氣又有何法,我難道還能去當面罵她。我原指望玉竹那賤丫頭能與她鬧起來,誰想悄沒聲息的便嫁了出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賤人得意。”
丹桂轉轉眼珠,壓低聲音說道:“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讓老太太惱怒於她。”
李星兒擡頭道:“你且能有什麼好主意?”
丹桂上前輕聲說道:“老太太房中有樣極貴重的東西,老太太愛如至寶,不如咱們使人偷來,老太太必要惱怒,責怪她治家不嚴。”
李星兒雙眼圓睜,疑問道:“便惱她也未必就會重責她。即使重責她,我又有什麼好處。”
丹桂眼中閃過輕蔑之色,抿嘴笑道:“到時候您在將那東西拿出來,只說是您找到的。老太太一喜,您不就重新當家了。”
李星兒一聽,心中大喜,連連拍手笑道:“不錯。正是如此,你這丫頭倒還中用。平時見你呆笨的很,怎突然如此聰明伶俐。”
丹桂眼中冷光閃過,陪笑道:“還不是您素日調教的好。奴婢也是見您每日煩悶,一心想着爲您出氣。”
李星兒笑容滿面,說道:“難爲你忠心。此事若成,我重重賞你。”
丹桂不易察覺的撇撇嘴,假做歡喜,連聲稱謝不已。
李星兒滿心歡喜,絲毫未察覺丹桂異狀,揮揮手,打發她下去,自在房中越想越喜,不禁喜笑出聲。
丹桂出了房門,冷冷的哼了一聲,擡步便往園子內走去。一路上留神查看,來至映荷池畔。
這映荷池是夏日賞荷所用,冬日裡毫無人跡。丹桂望望四下無人,取出一張小小字條,塞到池上石橋欄杆處的一處縫隙,方轉身離開。
至晚悠遠回房,細述樑家婚宴之事。展眉甚是滿意,又與悠遠閒談了幾句,便雙雙入賬內安歇。
轉眼便是三日已過,樑文博攜玉竹回門,又送上四色回禮。展眉見他一表人才,斯文有禮。又見玉竹滿面喜色,心中一寬,知是玉竹對此婚事甚是滿意。私下裡詢問玉竹,玉竹只是滿面羞紅,對展眉充滿無限感激之情。
當晚便在花廳設宴,席間推杯換盞,端的是十分熱鬧喜慶。
李星兒也一改往日容色,言辭間十分親熱,林老夫人一喜,也不禁多喝了幾杯,酒醉身熱,便自回房安歇。
餘下衆人少了拘束,皆喝的大醉,只得喚小廝上來,將各人擡回各自房中。
展眉陪了一天,身子又累又乏,待宴席一散,便即刻上牀安歇。
次日天色尚早,便傳來急急敲門之聲。銀月出去查看,片刻便奔進房內,一臉惶急之色,連聲喚醒展眉。
展眉睜開雙眼,見雙喜跟在身後,心中一驚,坐起問道:“怎麼了?”
雙喜滿面着急之色,說道:“老太太房裡的經文不見了!”
展眉心中一緊,問道:“經文,可是那貝葉遺文?”
雙喜點點頭,滿面愁容。
展眉心中暗暗叫苦,怕什麼來什麼。也顧不得梳洗,匆忙穿好衣裳,隨雙喜來至林老夫人房中。
林老夫人滿面驚慌之色,看到展眉進來,劈頭問道:“昨晚是誰上夜,這府裡如今防範也太過疏漏了,上次縱火還未尋到那墜兒,如今又偷到我房中來了。如此下去,可怎麼得了。”
展眉心頭沉重,仔細查看了一番林老夫人上房,又詢問了房中的丫頭,開口說道:“娘且請寬心,這房中並無翻動跡象,丫頭們也並未聽到聲響,必定不是賊人所爲。”
林老夫人臉色陰沉,問道:“不是賊人,難道又是府內人所爲?定是有人見我如此珍重愛惜,以爲是何值錢的寶貝,若是被毀了變賣,可如何是好?”
展眉微一沉吟,搖頭道:“不會如此。若是想偷東西換錢,不會身犯大險,偷到您的房中。況且那經文既大又沉重,便是得手了也不容易帶出府去,更遑論如此罕見,外間也無人敢收。不如直接偷些金銀首飾,豈不是更便宜。”
林老夫人聞言,眉頭微鬆,追問道:“你說的雖有道理,只是他既然不爲錢財,何必偷取此物呢?”
展眉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淡淡笑道:“想來是爲了讓咱們大亂,闔府不得安寧而已。娘且請寬心,我必將此物尋回。“
林老夫人心亂如麻,思來想去也不得頭緒,只得點點頭,吩咐展眉細細查找,不要讓外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