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遠回思道:“那少年,不是已經打發了嗎,好端端的提起他做什麼?”
展眉笑道:“我一直着李貴照顧着他呢,沒想到今日卻也派上用場,你納妾這場好戲,他纔是主角呢!”
悠遠聞言,擡頭看向展眉道:“你不是想讓他來搶親吧?只怕使不得。”
展眉對着悠遠做個鬼臉,攀在悠遠耳邊細聲述說,惹得悠遠一陣開懷大笑。兩人便在房中纏綿了一下午,不曾出門。
又過了兩日,林老夫人打發人來請展眉過去。
展眉見小丫頭滿面笑容,猜是納妾之事,急忙跟着來至林老夫人上房。
只見林老夫人滿面笑容坐在上首,李星兒在地下站着伺候,旁邊還有一陌生女人,正是盧媒婆。
展眉看向盧媒婆,從心底發出一陣驚歎,這,這就是清代媒婆的裝扮???
只見這盧媒婆硃紅大襖粉紅百褶裙,更有那一雙耀花了人眼的翠綠繡鞋,只這一身打扮幾條街外就可以看見,更不用說那厚厚的白粉,酡紅的胭脂,最最最可怕的是,鬢邊還簪着一朵大紅絨花。
展眉險些便要大笑出聲,勉強忍住給林老夫人請安問好。
林老夫人笑道:“這是盧媒婆,今兒來回話。”
展眉不敢直視盧媒婆,怕自己忍不住大笑,只得把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腳尖。
盧媒婆以爲展眉心中害羞,忙賠笑上前,人未至,一股香風已經先到,嘎嘎笑道:“給大少奶奶道喜,這幾日奴才將城裡未出閣的姑娘家裡都快踏遍了,聞說是府上求聘,沒有不願意的,都說府上最是慈善積德之家,老太太最會疼媳婦,大少奶奶最是賢良,大少爺那就不用說了,最是年輕英俊,人品才學那都是最拔尖的。我就常跟人說啊.....”
展眉心中暗笑,這樣的人物配上這樣的口齒,若不是親眼見到,真是不能相信。
李星兒見她囉囉嗦嗦的說了半天,一句正事也沒提到,不禁皺眉道:“說了這一車子話,一句正經的也沒有。還不快說聘了誰?”
盧媒婆一聽,賠笑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眯起眼又笑道:“瞧我這張嘴,惹二少奶奶惱了,真是沒輕沒重,看不出個眉眼高低。”
還要繼續,見李星兒怒視自己,方嚥了口唾沫,說道:“聘了城南鄭家的女兒,名喚鄭月娥,年方十六,模樣是不用說了,別提多俊了!性情,針線,女紅,沒一樣不通的,家裡求親的見天擠破了門檻,可一聽說府上求聘,歡喜的不知怎麼好,可見我剛說的,府上的名聲。。。”
李星兒恨的一咬牙,打斷她道:“還不把生辰八字給老太太瞧瞧。”
盧媒婆見李星兒面色不善,終於不敢多說,把鄭月娥的生辰八字遞了上去。
李星兒笑道:“已找先生看過了,不犯衝。”
盧媒婆又想開口,被李星兒狠狠橫了一眼。
林老夫人接過去仔細看了幾眼,笑道:“既如此,就定個日子接過來吧。”
李星兒看向展眉,滿臉幸災樂禍的說道:“五日後便是吉日,在往後便要趕到年下了。想必大嫂也日夜盼望,自然是越快越好。”
林老夫人微微沉吟道:“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展眉擡起頭,微笑道:“趕到年下正是府裡最忙的時候,我今兒回去就命人收拾屋子,就五日後迎娶吧。”
шωш¤тt kдn¤C ○ 林老夫人聽展眉如此賢惠之語,當下高興允准,又吩咐李星兒諸事不必大辦,只在展眉房門懸掛兩隻燈籠,只擺個家宴就可,外人一概不通知。
李星兒知林老夫人是爲展眉着想,當下心中大罵偏心,只得一一答應着。
展眉藉口收拾屋子,當下便轉身辭出,轉頭又看了盧媒婆幾眼,盧媒婆不知是自己妝扮惹展眉好奇,還以爲是讚賞於她,衝着展眉咧嘴一笑,那臉上的粉便簌簌掉落,展眉實在忍俊不禁,咯咯咯的一路笑聲出去。
銀月與玉鏡隨展眉回到房中,三人俱痛快的笑了一場。
展眉吩咐玉鏡去喚李貴前來,自己站在院中打量,見院中東北角的兩間小小廂房正合用,左邊一坐假山,人躲在後面瞧不出來,背後便是院牆,翻出去便是園子一角,走幾步便是二門,相當便宜。
選好了地方,便吩咐紅菱綠藕將屋子收拾妥當,一應陳設之物皆與自己所用相同。正吩咐着,見玉鏡引着李貴進來,俱都是滿面笑容。
李貴走上前來,展眉問道:“餘振瑜那裡,你可安排妥當了?”
李貴點點頭,滿臉興奮之色,說道:“這小子還真有點膽子,我與他一說,他即刻就點頭了。說請您放心,必定不出差錯,您的大恩,他來日必報。”
展眉笑着點點頭,又叮囑他一番,李貴點頭細心記下。
展眉說完,看了一眼玉鏡,笑道:“好好辦差,將來必有你的好處。”
此話一出,玉鏡與李貴二人皆臉上一紅,李貴不敢多言,給展眉行了禮,又偷偷看了幾眼玉鏡,便向院外走去。
展眉連日來只忙着收拾屋子,老太太雖說一切從簡,展眉卻將院子收拾得十分喜慶,紅燈紅燭紅帳錦被,喜字喜貼喜酒金盃。一應用品,樣樣皆全。
闔府上下皆誇讚展眉賢良大度,林老夫人更是讚不絕口,衣裳首飾賞了一回又一回,免不了讓李星兒又妒又恨。
忽忽五日過去,天過正午,一乘小轎從林府出來,由盧媒婆引着,來至鄭家,鄭父見雖是小轎,卻也是四人正擡,轎子裝飾得十分華麗,更兼彩禮豐厚,當下很是滿意。
鄭月娥雖然不情願,奈何父母之言違逆不得,只得含淚拜別父母,蓋上喜帕,鄭父親送上轎子,放下轎簾,直擡至林府門前。
卻不走正門,只從偏門進入,擡至二門,轎伕退下,換了幾個乾淨小廝,擡進二門,直至林老夫人上房。
早有丫頭打起轎簾,引至正室,悠遠上前挑下喜帕,鄭月娥方看清房中情形。
正上首林老夫人面南獨坐,東首位上是悠遠,笑遠,遷遠三兄弟。西首位上便是展眉爲首,挨次是李星兒與蘇採青,各人的貼身丫頭皆在身後伺候。
管家馮娘子在地上鋪了張錦墊,月娥給林老夫人磕頭完畢,又給展眉磕頭行禮。
方站起身來,從丫頭手中接過茶盞,跪地給展眉敬茶。
展眉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笑着打量她,見她眉清目秀,確是十分斯文有禮,心下喜愛,微笑道:“既獻了茶便是一家人了,日後只望你我姐妹間和睦相處。”
說着從臂上褪下一枚玉鐲,親自戴在月娥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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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娥見她和善,心中安定幾分,低聲謝過展眉。
又奉與林老夫人,至李星兒,李星兒上下打量一番,臉上似笑非笑道:“好一個美人兒,可要爭氣些,早日爲大哥誕下子嗣。可別也是幾年沒個動靜。”
展眉知李星兒譏諷她,莞爾一笑,渾不在意。
李星兒雖恨恨,卻也不便再行出言譏諷。
敬茶完畢,由衆丫頭婆子送月娥回新房。
衆人自到東暖閣裡吃酒,暖閣中只擺放了七八桌,不過是家中衆人,與一些有頭臉的管事們,另有商行的總管們道賀,外人一個不見。
暖閣外便是散席,隨家下人等隨意吃喝。
李貴也在外間散席,拉着幾個小廝,猜拳喝酒,喝的好不熱鬧。
悠遠甚是高興,不斷與衆人舉杯,那些管事們見悠遠着實有興頭,也都樂於奉承,流水價到席前敬酒,悠遠概不推辭,酒到杯乾,直喝至華燈初上。
展眉幾次出言阻攔,悠遠只是不理,自與衆人喝個痛快,直喝到酩酊大醉,一頭紮在桌子上擡不起頭來。
衆人見悠遠醉倒,也都紛紛起身辭出。展眉喚李貴進來擡悠遠回房,沒想到李貴也滿臉通紅,自也醉的不清。其餘小廝進來,欲擡悠遠,悠遠卻不肯挪動,直嚷着頭暈頭痛。
林老夫人無法,只得吩咐將宴席撤掉,就地搭起熏籠,鋪上錦被,將悠遠暫且擡至上面安歇,所幸這東暖閣本就十分暖和,倒也不擔心着涼。
展眉一臉擔心,必要親自在一旁照看,林老夫人自是允准,瞧悠遠睡穩了,只得自回房中歇息。
是夜三更,林府上下俱已沉睡,只見臥榻上正鼾聲大做的林悠遠,忽然睜開雙目,迅速從榻上躍下。神色冷靜,哪裡有半分酒醉之相。
展眉也悄悄起身,幫悠遠將身上紅色吉服脫下,換上一身黑色夜行衣,展眉見他穿戴完畢,悄無聲息的將暖閣房門打開,李貴早已在門外候着,也是一襲黑衣。
展眉以目詢問,李貴點點頭,聲音微不可聞的說道:“上夜的小廝俱已被我灌醉了,一切已安排妥當。”
悠遠上前,緊緊握了握展眉雙手,隨李貴一同出門,身影融進黑沉沉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