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城南面,有一條狹長幽靜的小巷子,叫烏衣巷。
這是一條很老的老巷子,比飄雪城還要古老,巷子兩旁的也都是一棟棟老房子,建築風格和城內絕大部分建築截然不同,一磚一瓦莫不沉澱着悠久的歲月。巷子狹長幽森,鋪在地面上的青石板都被一代代行人踩得光滑,述說先人們的足跡。整條巷子無聲地散發着一股古老、遲暮的氣息,站在這條巷子內,彷彿可以穿越時光回到數千年前,觸摸聯盟先祖們衣冠南下的歲月。
巷子很窄,但這裡卻是飄雪城的根源,傳聞飄雪城就是以烏衣巷爲中心一圈一圈地擴建起來的,曾是許多達官貴族和文人大豪居住的地方。可惜,曾經的繁華早已落寞,成爲一片被人遺忘和拋棄的廢土,巷子兩旁的老房子殘破不堪。但凡有點能力的人,早就搬離了這個地方,任由這片古老的建築在時光中慢慢地等待徹底的湮滅。然而,雖然已經早就被人拋棄,這片廢土仍然也還有些生活氣息,還有人頑強地在這片廢土上落腳。
風千波就住在烏衣巷內,並且是烏衣巷盡頭最古老也最殘破的房子。
響午時分,一縷琵琶聲突然在烏衣巷內幽幽響起,一輛馬車緩緩地駛入了烏衣巷,來到了這條古老巷子的盡頭。
趙雪敏盤腿坐在馬車內,輕撫懷裡的飛雪琵琶,洪淵親自駕車。
兩人聯袂而來,除了一個侍女外,沒有帶一個隨從和護衛。
馬車穩穩地停在巷子盡頭,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以及荒廢了千百年的老宅,洪淵擡頭看了一眼,大門上方寫着‘風府’兩個古體字。
在歲月的侵蝕下,昔日龐大恢弘的大宅子已經殘破不堪,兩個古體字卻仍然蒼勁有力,看上去像是用什麼刀劍直接在石板上刻出來的。洪淵走下馬車看了看,周圍一片幽靜,看不到有人居住的跡象,只有一隻野貓從不遠處跑過,喵一聲就鑽到斷牆下消失不見了。
“這是風千波祖上的老宅,相傳,風府是第一個從中原遷到聯盟的大家族。”
趙雪敏走下馬車,緩步走到洪淵身邊。出發之前,她換上了一身新的裝束,和往常一樣女扮男裝,看上去像是一個滿腹錦綸的書生。天庭飽滿,一雙眼睛明亮有神,有着書生飽讀詩書的睿智,舉手投足間又有着一股與生俱來的英氣。
“原來,還是豪門貴族後裔。”洪淵上下打量古老的風府。
“祖宅在這裡的,都是豪門貴族。”
趙雪敏笑笑,說道:“神鬼大陸疆域遼闊,歷史上出現過不知多少帝國和豪門,各領風騷千百年,每個門閥莫不是沉沉浮浮。真要往上推算千百年,我們每個人都是貴族後裔,每個人的祖上都曾榮耀過。”
“這麼說,我洪淵也是貴族後裔了。”
洪淵笑了,和趙雪敏走到門前。
跟在兩人身後的侍女迅速上前,拉着門環敲了敲門,沒有任何迴應。伸手輕輕一推,門就開了,靜悄悄的不見有人在這生活的跡象,地面上堆了厚厚一層落葉。走進去四下看看,一片破敗落寞的跡象,屋檐下掛滿了蜘蛛網。雖然是響午時分,老宅內卻沒什麼陽光,院子內的古樹枝葉茂盛,坍塌破落的牆壁上爬滿了各種藤蔓,明明沒風卻給人陰森森的感覺。
“趙雪,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洪淵皺了皺眉頭,看不到有人在這居住的痕跡。另外,進了這座老宅,心頭有股很不舒服的感覺。
“沒錯,風千波那老傢伙就是住在這裡,柳紅,你到馬車上等我們吧。”趙雪敏吩咐。
“是。”
侍女柳紅躬身退下,在門外靜靜地等待,洪淵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具體哪裡不對一時間又說不出來。
“洪淵,你覺得這個地方怎麼樣?”趙雪敏問。
洪淵不知道趙雪敏是什麼意思,說道:“這個……,也還行吧。”
“哈哈,洪淵,你太客氣了。這個地方簡直糟糕透了,整個飄雪城再也找不出比這裡更糟糕的地方。這裡原本是個風水寶地,簡單收拾一下就能重現風氏一族先人的風采和輝煌,可惜,有人腦子就是一根筋,說什麼祖宗留下的就全都是好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動,白白浪費了這麼個好地方,愚蠢至極!”趙雪敏搖頭,聲音越說越大。
“趙雪……”
洪淵感覺更加不對勁了,正想打斷趙雪敏的話,突然心頭一動反應了過來,隱約猜到了趙雪敏的用意。
“話說回來,風府絕對是個難得的風水寶地啊,是飄雪城的龍脈所在。把這一大片地方全部推倒,正好騰出地方修建一座新的趙家大院,迎接趙家的新生。洪淵,你說說看,這個風水寶地可以幫趙家延長多少年的氣運?八百年,還是一千年?”趙雪敏問道,一本正經地看着洪淵,暗暗眨了眨眼睛。
“這個……”
洪淵明白趙雪敏的意思,扮作一個江湖算命先生的口吻,說道:“這個要看你舍不捨得下本錢了,原有的建築和樹木通通不能要,甚至要挖地三尺去掉原有的黴運,然後充填從無盡深淵運來的黑土,佈下一座巨大的聚靈陣。這樣才能喚醒飄雪城地下的龍脈,把趙家的氣運延長到一千年,甚至無窮無盡!”
庭院中突然起風,陰森森的不知從哪裡刮出來,地面上的落葉翻飛起來,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旋渦。
洪淵暗暗留神,心頭不舒服的感覺更加強烈了,感覺到了一股冷冷的無形殺氣。
“那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徹底去掉風府這裡的黴運呢?”趙雪敏一副恭敬請教的樣子。
“剛纔已經說了,要挖地三尺,把風府的東西通通去掉。這個地方太殘破,太腐朽了,腐朽的不僅是這座老宅,更腐朽的是人心。有些人明明還活着,心卻已經腐朽了千百年,需要刮骨療心,白白浪費了祖先留下的風水寶地。趙雪,你們趙家如果確實想啓用這塊風水寶地,重振趙家和飄雪城的風采,動作一定要快,最好今天就動手。根據我浮屠門的推算,今天是動土的大好日子,過了今天,挖地三尺也大打折扣,沒法徹底去除風府的黴運了。”洪淵和趙雪敏一呼一應,兩人越來越默契。
風更大,也更冷了,洪淵和趙雪敏若無其事,站在大門外的侍女柳紅卻退後幾步,冷得有些發抖。
“好,現在就動手,一把火將風府連同周圍的老宅全都燒了!”趙雪敏點點頭,揚手發出一支令箭,似乎在通知趙家弟子們動手。遠方,迅速傳來了一陣陣號角聲,似乎有大隊人馬開始趕過來。
冷風大作,地下深處突然傳出一聲冷哼。庭院內出現了駭人的一幕,厚厚的落葉全都飄蕩起來,在空中快速旋轉,然後如同一柄柄利刃一樣向洪淵和趙雪敏呼嘯而去。
“趙雪,小心!”
洪淵拔出秋水刀,和趙雪敏背靠背站在一起,格擋呼嘯而至的落葉。看上去輕飄飄的落葉,突然間力道千鈞,盪開十幾片落葉後連洪淵的虎口都有些發麻。見兩人身手不凡,庭院內颳起了勁風,落葉漫天飛舞,鋪天蓋地向兩人捲過去,一下子就把兩人的身體裹了起來。
大門外,侍女柳紅渾身發抖,硬着頭皮拔出佩劍要衝上去助陣;剛剛跨過門檻,就被一股無形的狂風震飛出去。剛剛看起來還寧靜幽森的庭院,突然間充斥着兇險、狂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