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幫助福田和子這件事,盟國戰俘長官甚至開了一次十分嚴肅的會議。
在史密斯謝洪鼎一翻的說明之後,盟國戰俘長官們率先爲和子捐款,劉少林更是把全部日元捐了出去。在以後的幾天裡,一些志願者在劉少林阿莫斯等人的帶領下,開始給福田和子家,收拾修繕因爲戰火倒塌的房屋店面。
而福田和子家還請了日本本地的修房工匠,他們與盟國戰俘們一起,開始一磚一瓦地修建起來。擡磚的遞瓦的和水泥的扛木料的砌牆的,一個異常熱鬧的工作場面……
就是在別的人家,有着特別困難家庭只有老人兒童,同樣會得到一些盟國戰俘的修房幫助。
上鬆成了盟國戰俘在戰後的一處新工地。不過,這個工地上劉少林和盟國戰俘兄弟們幹得熱火朝天高高興興,大家沒有怨言,誠誠懇懇,沒有一個人去偷懶,更沒有任何監工在場催促。
而和子的父母,甚至在心情大好之下,竟然從病牀上走下,兩位老人親自給盟國戰俘們燒起茶水,和子則把那些茶水一杯一碗端給那些來自世界十一國的青年們。
“少林君!”和子端着茶水,來到正在拉着一車瓦片滿頭大汗的劉少林的跟前,“休息一下,喝杯茶。”
“謝謝和子。”
劉少林接過和子端來的茶水,感覺着茶杯上飛溢着姑娘那溫馨的香氣,仰起脖子咕咚咚一氣呵成。而和子也遞上雪白的繡櫻花的手帕,用着那種曾經一直具有着的微笑,並加着感謝、含情脈脈的眸光,無比溫柔地說道:
“擦擦吧少林君!”
……
……
兩艘美國軍艦開進了上鬆港,一艘將載着美國、加拿大、澳大處亞、新西蘭等國戰俘回國休養,按計劃這艘軍艦最後到往加拿大和美國西海岸;另一艘則載着中國、朝鮮、菲律賓、法國印度荷蘭英國和另一部分美國戰俘前往中國天津港,他們不但沿途放下朝鮮戰俘和中國戰俘,還有另一個任務就是接回日軍關押在中國東北戰俘營的盟國戰俘,最後經菲律賓、新加坡、印度、法國、荷蘭、英國,最後到達美國東海岸完成盟國戰俘回家的全部路程。
劉少林他們正在抓緊福田和子家房屋修繕的掃尾工作。
當聽到李淮山親自跑來對他說的可以歸國的消息,這讓劉少林霎那間激動萬分。不過李淮山似乎還有什麼高興的話要說,而一樣得到消息的連座謝洪鼎也興沖沖地跑來,把這個無比振奮的消息第二次傳達給他。
“少林,收拾收拾,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回國了!”謝洪鼎說。
“給和子道個別吧!”李淮山說。
“過不幾天,你就可以看到你淮河泊的稻花姑娘了!”周斌開玩笑地說道。
而在一個角落裡,福田和子卻愣愣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她似乎失去了臉上那一直具有着的甜甜的微笑,有些失落有些迷茫,不過她的目光還是時不時落在劉少林的那高挑帥氣的身上。
……
……
那是1945年9月16日的早晨。
整個上鬆街道兩邊站滿了歡送盟國戰俘的回國人羣。
他們有婦女、兒童、老人、有着殘疾臉上佈滿傷疤的中青年。
他們敲鑼打鼓,揮着手臂。
他們歡呼着送別的口號。
而近千名盟國戰俘分別走上兩艘軍艦。不過,史密斯戴維斯在即將走上他們那艘軍艦時,忽然轉了方向,他們向着即將走上另一艘軍艦懸梯的謝洪鼎李淮山劉少林而去。
他們也發現了他們。
他們熱情地迎上他們。
兩方男人伸出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不約而同地,這些男人轉頭上鬆,看着歡送的上鬆市民。
臉上又不約而同地掛上有些複雜的笑容。
他們曾經記得,一年半前,他走下恥辱之船時,來到這裡也是被這些居民歡迎,只不過那時歡迎他們的是辱罵、磚頭石子坷垃、唾液和菜皮和無比的屈辱。
那時他們下船走上這個港口總人數有兩千六百六十七人,現在,他們從這個港口走上回家的軍艦卻只有九百七十六人。
但是現在戰爭結束了,日本和盟國雙方都在和平的誠意中。
“老謝,”史密斯搖晃着謝洪鼎的手說,“兄弟一場,出生入死,患難與共!”
“老史,”謝洪鼎卻哈哈大笑,“你中文說的太好了,這種出生入死患難與共我們永遠都不要忘記!”
兩人的手再次握了又握,直到軍艦上催促的聲音響起。然後史密斯與李淮山握手,戴維斯與謝洪鼎握手。
但是,在廣場上卻突然有聲音把他們吸引過去。衆人轉頭,讓劉少林哭笑不得的是,一羣大約只有十來歲的日本兒童,抗着木頭做的防三八大蓋步槍,喊着口號“大日本帝國は絶対ない敗戦!私達は再戦!”,步伐整齊地橫過港口的廣場。
“安藤介一!”劉少林看着領頭的那個孩子自語着。
“誰?”史密斯問道。
“我們在六號港樓俘虜的安藤寧的兒子。安藤寧都反省了戰爭的錯誤,但他的兒子對戰爭還這麼執迷不悟。”
劉少林似乎又想起,安藤介一他小小年紀,那晚舉着駁殼槍差點把他和阿莫斯打死的情景,以及那晚他的聲嘶力竭的嘶吼。
“小孩子家家,成不了氣候!”史密斯搖着頭說。
但他似乎想起什麼,來到劉少林的跟前,難以控制住情緒,來個擁抱之禮。
只是在那麼多人的面前,兩個大男人相擁相抱太過難看,兩人隨後來個握手之禮。
只是,四隻大手相握,讓這對有段時間吃飯睡覺洗浴走坐都在一起,泡妞都要相約的好兄弟,別人看着的目光,就有些歪斜了。
有祝福聲,有叫好聲,有鬨笑聲,現在,不管歡送的日本市民還是兩艘軍艦上的盟國戰俘,無不把目光齊聚在這對兄弟的身上。
他們一個捲曲的黃髮,一個直挺的黑髮;一張突凹的白臉男人,一張扁平的黃臉青年;一個來自地球的最西端,一個來自地球的東方……
也許這是很不打嘎的兩位男性,但此刻,目光相望含情脈脈大手膠合。
“少林兄弟,”史密斯的中文說得越來越地道,“永遠是兄弟,有機會到美國去玩,到時,我讓你嫂子給你烤牛排!”
劉少林嘿嘿地笑了:“也歡迎你到中國,我到洪淮河裡給你摸魚,我們那裡烤黑魚也很吃的!我們洪河淮河裡黑魚這麼長裡。”
劉少林比劃着有二尺長的樣子。
“但是,”史密斯笑得有些不在正道,“我可要稻花弟妹給我親自烤黑魚喲!”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劉少林還是嘿嘿地笑。
不過史密斯忽然把手放在劉少林的肩膀上,目光從劉少林的肩膀上向着歡送他們的日本市民看着。
“讓你走時安慰和子姑娘,你沒做到吧?看人家很不高興的。”
說罷,史密斯嘿嘿地也笑了起來,然後在軍艦要起航的汽笛聲中,終於和戴維斯跑上了他們那艘艦。
“軍艦要走了,少林我們快上!”
謝洪鼎和李淮山拉着劉少林就往懸梯上奔去,不過劉少林還是想回頭去人羣中尋找福田和子。越是想回頭,他的步速就越慢,而軍艦的懸梯已經開始緩緩地升起。
他們氣喘吁吁地終於跑上了軍艦上。大家抓着軍艦的欄杆,向着岸上歡送的上鬆居民揮手告別。
劉少林目光如炬,終於在一個角落裡,看到福田和子一身白衣的站在那裡,她的年邁的父母在她的身旁,向着盟國戰俘不停地揮手致意。
由於離得有段距離,劉少林看不清和子的表情,但他忽然發現,她在向他揮手,揮手之後忽然擦了擦眼睛。
她難道哭了嗎?劉少林不得而知。
軍艦已經起航,速度越來越快,眨眼之間,上鬆港消失在視線之中。
不過,兩艘軍艦還在並排向前駛着。再有一段海路,他們就將一個往東一個往西,誰也看不到誰。
一艘軍艦上,史密斯戴維斯阿莫斯站那裡,向着另一艘軍艦上的謝洪鼎李淮山劉少林揮手作最後的告別,高聲喊:
“兄弟,永遠記住日本上鬆!”
“出處入死,同仇敵愾,患難與共!”
“永遠和平!”
“永遠和平!”
(天月笛語於2014。08。06本書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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