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擊敗北疆軍,整個關中以南再無威脅,石忠唐便能專心收拾經營關中,經營他的帝王基業。時機一到便能登基稱帝。
這個局面史公明想到過。可北疆軍呢?
若是大敗,北疆軍必然會一路潰逃。
石忠唐定然想追殺,可南方有些叛亂,需要鎮壓。關中勢力複雜,需要鎮壓,需要調和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北方太寬闊,若是放縱李玄遁入北方,只需數年休養生息,將會重新出現一個大敵。
這是石忠唐不願看到的。
故而,讓史公明北上攻打北疆,這是石忠唐無奈之舉,也是當下最有利於他的局面。
所以,他的許諾,誠心誠意。北方啊!
史堅眼珠子都紅了。阿耶!
趙宣看了史堅一眼,心想此人這般急切,可見平日裡史公明沒少說些自己的野望。
如此,史公明必然會答應。
史公明沉聲道:此事,容老夫三思!
——史公明哪怕是心甘情願,可卻會矜持。這是石忠唐的分析。
果然不出大王所料!
趙宣笑眯眯的道:正好下官一路疲憊,對了,可有好酒?
來人,帶了使者去歇息。美酒只管拿了去。史公明頷首。
趙宣拱手,如此,下官便等着相公的回覆。好說!史公明很是客氣。
大事定矣!趙宣心中歡喜。
史公明的燕東大軍攻打代州許久了。道州城中,州廨內。
李玄高坐在上,文武官員在下面站了兩排。韓紀說道:燕東大軍一旦下了代州,利州便會受到威脅。我軍的糧道便會有被切斷的危險。史公明甚至能夾擊我軍。江存中說道:這是此戰最大的變數。
赫連榮說道:石忠唐不會放過這等契機。衆人點頭。石忠唐乃是宿將不會看不到這個能改變大勢的機會。
對於史公明而言,若是能北上,自然是最好的。但這必須是我北疆軍大敗。裴儉說道:石忠唐必然會遣說客前去分析大局,當下,我軍屯兵道州,威脅越州,建州。石忠唐不得不出關決戰。若是史公明能攻打利州,我軍便被動了,如此,這一戰叛軍的把握頗大。石忠唐必然會以利誘之,譬如說以北方爲誘餌,驅使史公明出兵。
代州是怎麼回事?有入問道:史公明攻打了許久,難道代州如此牢固?
韓紀莞爾,代州早已破敗不堪,燕東大軍攻打許久未曾破城,不是代州軍兇悍堅韌,而是史公明此人的性子太謹慎了些。
他指着地圖,錦衣衛當初曾有消息,代州眼看着就要陷落,可我軍接着便破了利州兵臨南方。隨後,代州彷彿是吃了十全大補丸,越守越穩。道州大戰之前,代州再度岌岌可危,等阿史那燕榮大敗後,代州再度穩住了局面
王老二脫口而出,這不是玩嗎?
對。韓紀譏誚的道:史公明想幹大事卻惜身,膽子太小。
裴儉說道:史公明前兩次不曾干涉戰局的另一個原因是石忠唐未曾盡力。
破了關中後,石忠唐就去了長安。隨後就顧着鎮壓和調和關中各方,把戰局丟給了麾下。
此次機會難得啊!赫連榮說道:史公明怕是會心動。
可能讓此人歸順?有人問道。
韓紀搖頭,史公明起兵是反叛,與石忠唐天然便是盟友。而殿下乃是大唐正朔,自然不能與叛賊合流。
正邪不兩
立!
李玄若是和史公明合流,天下人都會戳他的脊樑骨。
必須要破壞了此事!韓紀說道。
裴儉點頭,否則利州被威脅,軍中必然震動。這一戰,就難打了。
如何壞了此事?
可能刺殺石忠唐的使者?衆人看向了赫連燕。
錦衣衛就是幹這等事兒的。
這是大勢。秦王淡淡的道:不是幾個密諜便能改變的。
這事兒關係到天下大勢就算是錦衣衛的密諜
刺殺了石忠唐的使者,可利益在,史公明便會動心。
所謂大勢,便是利益驅使。燕東侷促,史公明早就想擴張,可往南是石忠唐的地盤,他沒這個膽子。往北,我北疆雄師在,他如何敢?如此,燕東便成了一隅之地,難以爭奪天下。
秦王隨手指指地圖,石忠唐此舉便是以利驅之,史公明必然會答應。
他看着麾下文武,你等只想到了破壞,可爲何要破壞?
衆人愕然。
秦王說道:孤在,孤的大軍在,任他幾路來,孤只一拳去!
阿耶,機會難得啊!
大帳中,史堅興奮的道:一旦威脅到了利州,北疆軍軍心必亂。南疆大軍從關中傾巢出動,軍心混亂的北疆軍如何能敵?一旦北疆軍大敗咱們就能順勢追擊,席捲北方!阿耶,大好局面吶!史公明默然。
謝忠說道:相公,此戰之後,無論誰勝誰負,天下大勢都再難改變。我燕東侷促,要想擴張,唯有向北啊!
老夫知曉。史公明沉吟着,良久說道:那石忠唐當初不過是個牧人,機緣巧合進了南疆軍,機緣巧合被張煥看重,機緣巧合被貴妃收爲義子,執掌南疆
衆人這才發現,原來石忠唐此人真的是運氣極好啊!
這難道便是天意?
老夫,不服啊!史公明擡頭,眼中彷彿是多了火焰,李泌昏聵,大唐衰微,老夫彷彿看到了江山傾覆的那一刻。老夫執掌燕東之地,手握大軍,面對此等局勢,怎能不動心?可老夫多番謀劃,卻被一南一北兩股勢力壓制。老夫,不服!
謝忠眼中含淚,作爲史公明的智囊,他知曉這一切的艱難。
史公明不可謂不努力,眼光也不可謂不好。他早就看出了大唐衰微不可抑制的大勢,早早就開始了準備。
要想逐鹿天下需要什麼?錢糧,軍隊,人材
錢糧,他努力過,可特麼的長安戶部把大多數錢糧都給了南疆,就是沒人多看他一眼。
軍隊,燕東不算貧瘠,可也算不得富庶。加之史公明謹慎,不肯給人話柄,故而擴軍速度緩慢。
人才,史公明早早就拉攏那些大才,可一聽是燕東的,人壓根就沒興趣。
說起來,這一切都是淚啊!
阿耶,咱們只需兵臨利州,隨後坐觀就是了。史堅勸道。
謝忠說道:不可坐觀,否則會被視爲首鼠兩端。大戰結束後,石忠唐饒不了我燕東。
被人揹叛了,還得給好處,沒這等好事兒。史公明深吸一口氣,告知使者,五日之內,老夫必破代州!
這是承諾!好!
正在喝酒的趙宣得了消息,當即把酒杯一砸,神采飛揚的道:史相公豪邁,老夫這便去稟告大i王
史公明下了決心,當即令麾下抓緊攻城。
燕東大軍一改懶散的模樣,頻繁衝擊城頭,守軍被這麼一波不講道理的突擊給打懵了。
使君,小心!
代州刺史張令被別駕王舒拉了一把,跌跌撞撞的後退,隨即一支不知從何處丟來的投槍釘在了他先前站立的地方。
張林甩開王舒的手,咆哮道:反擊!反擊!預備隊涌上城頭,和叛軍絞殺在一起。
王舒說道:使君,叛軍發瘋了。
他們一直在留力!張林在這段守城的時間裡,早已把史公明的心態琢磨了無數遍,一清二楚,史公明想坐觀南疆叛軍與北疆軍之間的爭鬥,視局勢進退。如今他突然發狂,唯有一種可能,局勢,要變了。
這是要大戰了嗎?王舒面色鐵青,可咱們怎麼辦?
能怎麼辦?張林慘笑道:燕東謀反,利州丟失,咱們代州便成了孤軍。前有北疆軍,後有燕東叛逆,咱們能守一日便是一日。
有人說道:使君,朝中的援軍呢?張林拔刀,再不會有什麼援軍了。
王舒沒他的顧忌,說道:陛下丟棄了長安,往蜀地遁逃。他自身難保,哪來的援軍?
代州,就是死地!衆人面色慘白。爲了大唐!
張林呼喊着,帶着預備隊衝了上去。
而在此之前,他喊的是爲了陛下!大軍早已出了長安。
半途,趙宣派的快馬趕到。
大王,史公明說了,五日內必破代州。好!石忠唐對左右一笑,從容的道:如此,大局定矣。
賀尊說道:還得提防北疆軍突然發動。魏明淡淡的道:斥候一直在盯着他們,李玄想突襲何處,皆難以瞞過我軍耳目。
越州。
自從上次大敗後,刺史錢嵩在州廨裡大罵了阿史那燕榮三日。
而後,阿史那燕榮的使者來了,提出讓道州背鍋,錢嵩這才停止了叫罵。
大王出兵了。
州廨中,錢嵩目光炯炯,這是我越州雪恥的大好時機。大軍出關,北疆軍必然會應戰。而我越州在北疆軍身後,可突襲,可夾擊
衆人精神一振。
令人去關中,去稟告大王,就說,我越州請戰!老夫,願爲大王效死!
領命!
錢嵩起身,一字一吐,此戰,當雪恥!鐺鐺鐺!
鐘聲傳來。
這是示警的鐘聲!
譚雲猛地起身,衝着外面喊道:去問問!鐺鐺鐺!
鐘聲依舊固執的迴響着。錢嵩惱火的道:去看看。
他率先走出大堂,衆人跟在身後。
馬蹄聲在州廨外停止,接着一個軍士跌跌撞撞的跑進來,見到錢嵩後,面色惶然的道:敵襲!
什麼敵襲?錢嵩喝問。
越州城外,數百越州斥候爭先恐後的往城中衝去。
彷彿身後是有妖魔鬼怪在追趕自己。
不遠處,王老二帶着遊騎在肆意砍殺着落後的敵軍。
錢嵩帶着人上了城頭。是北疆軍遊騎!城頭守將稟告道。
不過遊騎罷了,爲何示警?譚雲搖頭,有些不滿,使君,上次戰敗後,軍中有些驚弓之鳥的意思,得想個法子。
守將說道:那是王老二。那又如何?譚雲喝道。
王老二出現,就意味着,李玄,來了。天邊就像是響起了悶雷,接着,無數騎兵涌出了地平線。
討逆大旗迎風飄揚。
是李玄!錢嵩面色慘白,快去,趁着還未合圍,去稟告大王,北疆軍圍城,越州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