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在集結。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大戰了。」老賊在工部事多,中午尋王老二一起吃飯,提及了此事,「老二你去不去?」
「我當然要去。」王老二是千牛衛大將軍,隨行理直氣壯,「老賊,你去不了了。」老賊吃完飯便進宮請見皇帝。
「陛下,臣願隨軍爲陛下效力!」
皇帝訝然,「工部事多,再有,此次攻伐蜀地更多是攻心,廝殺是不少,不過,卻不會再有攻打北遼與南周時那等慘烈,用不着動用朕的工部尚書。」
這是對心腹臣子的態度,堪稱是貼心貼肺。
可老賊卻一再堅持。
「你是個沒好處便不肯出手的油滑老賊。」皇帝蹙眉,「說,是想去蜀地作甚?」老賊赧然。
「蜀地封閉,當年許多同行都不願去。臣聽聞那裡有許多貴人,特別是數千年前的貴人都有不少。臣技癢難耐啊!想去拜訪一番!」皇帝冷笑,「朕看你不該爲工部尚書。」老賊一聽以爲要罷自己的官,他本就不樂意被困在工部,忍着歡喜問道:「陛下,那臣該爲何官?」
「發丘中郎將!」
老賊歡天喜地的告退,下午回到家中,和娘子說自己有了新兼職。
「是發丘中郎將!」
「發丘中郎將是幹啥的?」「拜訪貴人的。」
「啊!那不是缺德事嗎?」
「陛下說了,以後要出海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海外也有許多勢力,許多貴人正在地底下寂寞難耐,就等着老夫去一一拜訪呢!」老賊興奮不已,摟着娘子說道:「這上下數千年,盜墓這一行到了老夫,也算是登峰造極了。
「這一戰,朕要親征!」
皇帝準備拋下他的長安去蜀地復仇。羣臣聞訊紛紛進諫。
最多的一條理由是太子年少,不足以鎮壓天下。
別前腳您才走,後腳天下就風起雲涌······
太子可能鎮壓?
皇帝剛把關中大族豪強毒打了一頓,南周那邊的毒打也即將展開,北遼故地那邊據聞有些人在蠢蠢欲動······
您也敢撒手?
面對輿論和雪片般飛進宮中的勸諫,皇帝並未搭理。
皇后聞訊卻坐不住了。「阿樑還小呢!」
管大娘笑道:「皇后,太子的學問先生們都說好,加之太子跟着陛下學了許久,好歹,也得出來亮個相不是。」
在她看來,這是個極爲難得的機會。周寧搖頭,「我知曉這是個磨礪阿樑的機會,可他畢竟還小啊!」
「陛下不是說······十年之後就······」
皇帝那話分明就是在說:十年後朕便把帝位傳給阿樑,自己瀟灑去了。
周寧眸色平靜,「父親說了這話,兒子便該應承?就算是農戶之家,父親想把家業傳給老大,老大難道還能馬上伸手就接了?」
這不是中原的傳統。
皇后話裡隱含着另一層意思:那是皇帝。十年很漫長,十年之後,誰知曉皇帝會變成什麼樣?
枕邊人也不敢打包票。
而此刻的應承,到了那時,說不得就會變成父子之間的矛盾。
管大娘低頭「那····」這事兒難道還能拒絕?「告訴阿樑,要拒絕。」周寧擺擺手,管大娘告退。
殿內,周寧怔怔的看着案几上的書。她嫁給李玄多年,從早些年的兩情相悅,恨不能日日都在一起,到現在夫妻之間漸漸淡了······皇帝忙着政事,她忙着母儀天下。時間不夠,二人也僅僅是在吃飯和睡覺時聚在一起
。
情義會薄!
相處的越少,就會越薄。
皇后捫心自問過,自己對皇帝的情義可還在。
在的!
她覺得自己對那個男人的情義越發的深厚了。
但她也知曉權力這個東西能碾壓世間所有情義,能令一個良人變成惡人。
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不會變,但內心深處卻有個聲音在警醒自己:別相信權力那個惡魔!
是啊!
她的男人和那個惡魔整日相伴。
現在興許還能經受住那個惡魔的蠱惑,可以後呢?
人心,從來最是難測。
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太子,這是她在世間最爲親密的兩個男人。
她希望,他們能善始善終。
「問問陛下,午膳可要在一起吃。」「是!」
晚些,內侍回稟,「皇后,陛下說了,午膳要和劉相他們一起用,讓皇后與太子和德王自行用膳。」
「知道了,問問太子在作甚。」「是!」
太子在寫文章。
身邊伺候的人是蔣會。
先生今日給了個題目,叫做:王者之道。這個題目很大,阿樑琢磨了許久,總是覺得自己沒找到要點。
他撓撓頭,蔣會馬上問道:「殿下可是要吃點心嗎?」
太子和德王都不大,按照皇帝的說法,二人都在長身體的時候,故而宮中隨時都準備着點心,供給二人腹飢時享用。
太子問道:「什麼時辰了?「快午時了。」蔣會說道。
「晚些用膳吧!」太子搖頭,然後一怔,「節省,這可是王者之道?」
蔣會笑道:「這定然是了,殿下這般節儉,此後定然是仁君。」
「孤不喜責罰人!」
太子把筆擱在筆架上,淡淡的道:「阿耶春秋鼎盛,就算是阿耶七老八十了,可在孤心中,也希望他能長命百歲······掌嘴!」
蔣會沒想到馬屁拍在了馬屁股上,心中懊惱,跪下掌嘴。
「啪啪啪!」
「你這是打蚊子呢?」
太子拿起案几上的鎮紙,好大一坨,就這麼握在手中,「可是要孤親自動手?」
被那一大坨鎮紙拍一下,估摸着半邊臉都沒法看了。
蔣會奮力給了自己一巴掌,接着又是一下······
臉頰漸漸腫起。
門外來了內侍。「殿下,該去皇后那裡用6
飯了。「知道了。」
太子點頭,蔣會趕緊順勢起身,準備陪他過去。
太子蹙眉,「孤讓你起來了嗎?繼續!」「是!
蔣會跪下繼續抽。
太子走出去,羅鬆過來稟告道:「陛下準備親征蜀地,外面不少人反對,都說···」他看了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說什麼?」太子問道。
「都說殿下年幼,不足以鎮壓天下。」羅鬆看了太子一眼,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都爲太子感到憤怒。可太子卻平靜的道:「知道了,去阿孃那裡。對了,令人去把二郎也叫上。
二人一前一後出去,身後跟着十餘內侍宮女。
「啪!啪····」
書房內,蔣會依舊在抽自己。
德王半路和太子會和,嚷道:「阿兄,他們說你和我年少,沒用。
「哦!」太子回身,蹙眉看着他的臉,「臉上有了污漬也沒人管嗎?」。說着,太子看向跟着德王的那些人。
一個內侍上前,「殿下,奴婢等···
···不敢。
這是害怕被德王收拾?
「你以後也乖些,否則阿耶又會收拾你。」太子嘆息,伸手,有人遞來布巾,太子爲德王擦拭臉上的污漬。
「這是臉啊·····」德王痛苦的道。
布巾擦拭了幾圈太子才罷手,看着兄弟紅彤彤的臉蛋,說道:「阿耶當初便是這般爲我洗臉的。」
「啥時候?」「南征時。」
南征時,太子跟在皇帝身邊,父子二人飲食起居都在一起。每日都是皇帝親手照顧太子。那也是太子和皇帝父子間最爲親密的一段時光。
到了皇后那裡,母子三人用飯。
吃完飯,德王說要去睡覺,皇后冷笑,「你這是又要去玩耍吧?今日的功課可做了?德王苦着臉看着太子,「阿兄·····
太子嘆道:「做完了,我便帶你玩耍。」「果真?」德王一聽就樂了。
可憐的娃······太子點頭。「那我這便去了。」德王歡呼着跑了。
皇后和太子緩緩喝茶。
「外面的話,不必當真!」皇后說道。「阿孃放心。」太子很是溫和的道:「我並未放在心上。再說了,我確實是年少,並未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這些話,並未說錯。」可憐的娃!
皇后眼中有些唏噓之色,「你阿耶這陣子忙碌,等忙完了,再讓他帶着你們兄弟出去踏青。
出征之前,好歹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出行一次,也算是增進感情。
皇后爲了小家苦心孤詣,太子卻格外的平靜。
第二日,奏疏只多不少。
皇帝令人把奏疏壓下,但卻不表態,頓時引來了各種猜測。
「午飯一起用!」皇帝令人去告知皇后。「讓太子和德王早些過來。」皇后深吸一口氣,知曉這一關必須要過。
太子得知消息後,只是平靜的嗯了一聲。德王卻愁眉苦臉的,對於他而言,會收拾人的阿耶是個魔鬼,最好離遠些。
午時,皇帝準時出現在殿外。「有什麼好吃的?」皇帝笑眯眯的進來。「菜不少。」皇后笑道。「是不少!」
皇帝看着兩個兒子,問道:「阿樑可知道那些人說你監國不穩妥的目的?」
太子愕然,想了想。「定然是覺着孩兒太年少了些。
「不!」皇帝問道:「你可發現你一事?歷朝歷代的皇帝,除去開國帝王之外,大多都在都城中。
太子點頭,他讀史也不少了,這事兒知曉。
皇帝輕蔑的道:「那些蠢貨想把帝王困在宮中,讓他成爲睜眼瞎,成爲聾子。朕,豈會如他們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