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完畢。
接着要準備宴席。
這事兒被承包給了一家酒樓。
“郎君!”
老賊急匆匆旳進來,“那家酒樓說是廚子們都倒下了,來不了。”
怡娘一怔,旋即咬牙切齒的道:“什麼緣故?”
“說是肚子疼。”
肚子疼的原因太多了,就算是在卷軸的那個世界,科技昌明,可依舊有不少腹痛查不出原因。
“這是故意的。”怡娘深吸一口氣,“郎君,再找一家怕是來不及了。”
能幹出這事兒的人不多,一家五姓沒這麼下三濫,傳出去丟人。
誰?
楊玄想到了樑靖。
這貨行事頗有些惡少之風,只求快意。
但應當不至於吧……貴妃據聞在宮中病倒了,他還有心思來尋我的晦氣?
這事兒暫且擱下,楊玄說道:“這時候再去請酒樓幫襯來不及。”
要想請酒樓包下這等酒宴得提前通知,酒樓好騰出人手和器具。否則人生意做得好好的,爲你關門不合適。
那等能用錢砸暫時停業的酒樓,廚子的廚藝可想而知。
……
周府。
今日嫁女,周遵看着紅光滿面,迎來送往,忙個不停。
一個管事近前,“郎君,男方定下的酒樓被人使壞下了藥,廚子全數倒下了。”
“王兄請進。”周遵衝着一個客人拱手,笑吟吟的低聲問道:“誰幹的?”
“咱們的人還在查。”
“快一些,另外,去問問那邊,若是沒辦法,這邊出廚子。”
周遵突然惱火的道:“前陣子老夫還在嫌棄他,如今卻得爲了他的事煩惱糾結,這日子……”
管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去了。
周遵得空去尋了周勤。
“誰幹的?”周勤第一反應也是這個。
“還在查。”
“那邊可有彌補的法子?”
“還不知曉,若是不妥,這邊出幾個廚子也就是了。”
“男方會覺着丟人。”周勤一臉過來人的模樣。
“可是阿耶,他家就他一人。”
是啊!楊玄點頭就是全家答應了。老丈人開口,他難道還敢不答應?周勤:“……”
管事來了。
“咱們的人去了那家酒樓,一拉關係, 酒樓背後竟然是咱們家的姻親, 這不, 一查就查到了內鬼,內鬼招供,指使者是樑靖那邊的人。”
周遵看向周勤, “阿耶,這是挑釁!”
周勤淡淡的道:“周氏蟄伏許久, 以至於什麼牛鬼蛇神都敢跳梁, 可見你往日太過低調了些。”
“阿耶, 今日阿寧成親……”
“弄個動靜,好歹也算是普天同慶。”
……
樑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 光是幕僚就有好幾個。
如今他家大業大,而且還得爲自己的宦途籌謀,爲貴妃籌謀, 每日不是拉幫結派, 就是喝酒嫖。
黃遼就是樑靖的幕僚之一。
幾個幕僚明裡暗裡都是對手, 此刻坐在一起卻言笑晏晏的。
其中一人說道:“昨日郎君說那楊玄娶周氏女便是背叛了娘娘, 殊爲可恨。大家想想,可有什麼法子給郎君和娘娘出口氣。” Www ☢ттkan ☢¢ Ο
幾個幕僚相對一視。
“東宮如今成了真正的爛泥潭, 那位徹底無用了,楊玄在東宮也只是磨資歷罷了,他無慾無求, 如何動?”
“要不讓郎君使把勁,把他丟到什麼太常寺去, 或是太史局,讓他在那等地方廝混一生, 比什麼都解氣。”
這時候就算是有什麼手段,這些面和心不和的幕僚們也只會當着樑靖的面說出來, 以此表功。
此刻只是調侃罷了!
一個幕僚問黃遼,“黃兄爲何一言不發。”
黃遼笑道:“我已經做了。”
我是行動派!
衆人一怔。
有人問道:“你令人出手了?”
黃遼淡淡的道:“只是下了些藥罷了,今日楊玄的親事怕是會出些問題,不知那些賓客面對倉促送來的冷冰冰的酒菜會是什麼想法。”
狗曰的!
這個狗東西,竟然私自動手。
幾個幕僚各種腹誹,但卻知曉黃遼這個手段頗爲精巧:既能噁心楊玄,又不至於鬧出大事來。
郎君一定會誇讚他!
“人一生成親大多隻有一次, 想來這次會讓楊玄永世難忘。”
室內的酸味有些濃郁,黃遼起身,“我先出去走走。”
衆人目送他出去,晚些樑靖回來, 急匆匆的道:“娘娘那邊重新得了陛下的寵愛,我尋來的那隻貓呢?快些弄來,我帶進宮去。”
有人去弄了那隻小貓來,樑靖提着籠子說道:“來個人陪我進宮。”
幾個幕僚不動聲色的看着其他人。
“今日該黃遼和郎君出門,不過他不在。”
“你!”樑靖隨手指了一人。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如今的樑靖也習慣了走到哪都帶着幕僚,一旦有事兒身邊就多了個參謀。
幾個護衛簇擁着二人出去。
一路到了坊門外。
樑靖問道:“黃遼哪去了?”
那個狗曰的得意洋洋的跑了……幕僚笑道:“黃遼先前說……楊玄今日成親宴客,定下了一家酒樓來包辦。”
在這個時代,成親自然要在自家辦酒宴,去酒樓是破落戶才幹的事兒。
“說重點!”樑靖皺着眉。
“黃遼令人去下了藥,幾個廚子都被放倒了,想來楊家今日這個酒宴會很熱鬧。”
“下三濫!”樑靖看似不滿,可骨子裡的惡少本質卻極爲歡喜滿意,“時辰卡的極好,讓楊家想尋酒樓都尋不到。”
他頷首, “回頭提醒我呵斥他!”
“是。”
“另外,記得提醒我賞賜他!”
這是赤果果的表態:我喜歡這等赤果果的手段!爽!
前方的護衛突然說道:“郎君,前面有人吊死了。”
“晦氣!”樑靖呸了一口, 身邊的幕僚哆嗦了一下,指着前方說道:“郎君……”
“你哆嗦什麼?”
“郎君你看, 那人……那人怎地好像是黃遼?”
朱雀大街的行道樹上,不知何時掛着一個男子。
男子嘴巴張開,舌頭微微伸出來些,被一根繩子吊在脖頸上,身體隨着風輕輕搖擺。
正是黃遼。
……
“郎君,下藥那人不知是想什麼,在朱雀大街邊上的行道樹上自盡了。”
管事說的雲淡風輕。
“知道了。”
黃遵也很是平靜。
只有周勤有些不滿,“該吊死在樑靖的家門口。”
周遵苦笑,“阿耶,今日是阿寧的好日子,咱們別提此事可好?”
“那邊廚子都沒有,鍋碗瓢盆也沒有,這好日子如何好?”
晚些,有管事來稟告。
“楊家的宴席開始了。”
“誰幫的忙?”
“沒人幫忙,楊家就是用了原先酒樓的夥計和餐具,還有那些採買好的食材。”
“做了什麼?”
“說是什麼……火鍋。”
……
客人不算多。
每人一個陶罐,一個小泥爐,案几上還擺放着各種切好的食材和酒水。
魏靈兒等女眷在裡屋,看着這些不知所措。
章四娘進來,福身道:“諸位娘子,這湯是羊骨加雞骨熬煮而成,那些食材可逐次放入陶罐中煮熟……”
“我試試。”魏靈兒最喜歡新鮮事物,夾了幾片羊肉進去。
“差不多了吧?”
她等了等,夾了一片出來。
“這是蘸水。”章四娘介紹。
羊肉在蘸水中打個滾,進嘴裡頓時就……
“如何?”
衆人看着魏靈兒。
魏靈兒的眼睛漸漸瞪大,用力點頭,“好吃!”
外面已經開幹了,一干人等吃的不亦樂乎。
楊玄就在屋裡看着這一幕,身邊老賊說道:“小人去了那家酒樓,廚子確實是被放倒了,估摸着是下了藥。”
阿寧若是在就好了,能輕鬆查出藥物。
“酒樓願意十倍賠償,還說什麼都是一家人。”
“什麼意思?”
“那酒樓的主人是周氏的姻親。”
曰!
楊玄苦笑,“難怪歷代帝王都忌憚世家,這隨便弄個酒樓就是自家親戚。”
老賊低聲道:“所謂窮**計,富長野心,手頭勢力龐大,這人難免就會生出些不該有的念頭來。”
“不是富長良心嗎?”
“郎君,良心這個東西只和人有關。”
楊玄問道:“背後的人查出來了嗎?”
“郎君。”
“大喜的日子,你哭喪着臉作甚?”
“郎君,周氏出手了。”
楊玄一怔,“如何?”
“掌櫃說背後是樑靖那邊的人。”
“那人呢?”
“被吊死在了朱雀大街一側的大樹上。”
老丈人發現了此事,隨即出手……也不說什麼打上門去,而是徑直令周氏的好手動手,把那人吊死在衆目睽睽之下。
平日裡看着可親的老丈人,沒想到動起手來那股子狠勁讓人不寒而慄。
“郎君,小人有些擔心你。”
“擔心我什麼?”
“若是以後郎君與娘子爭吵打鬧,娘子歸家哭訴……”
老丈人不說吊死你,但把你吊在樹上招搖一會兒沒問題吧!
曰!
楊玄打個寒顫。
王老二端着個大碗蹲在邊上,碗裡是先前怡娘給他弄的大雜燴,什麼都有,香味撲鼻。
“郎君,娘子還會下藥。”
“住口!”
楊玄面色微白。
吃完飯,該走的走了,剩下的都是幫襯的。
陶堅和陳子茂在喝酒。
今日二人將擔任儐相。
“子茂你往日喝酒有節制,今日這是怎麼了?爲了子泰高興?”魏靈兒出來問道。
陳子茂喝的面色微白,“是啊!”
張冬青捂嘴偷笑。
洪雅說道:“陶堅也喝了不少,爲何?”
陶堅打個酒嗝,“喝多了捱打不疼。”
……
夜裡纔是迎親的時候。
一羣人簇擁着新郎官去了周府。
進大門很順利,順利的讓陶堅咧嘴笑道:“看來周氏和氣,不會爲難咱們。”
前方突然燈火輝煌。
兩排婦人手持棍棒列隊,留下了中間一條僅容一人通行的通道。
陳子茂面色鐵青,顫聲道:“子泰,奈何?”
陶堅從容的道:“我纔將去打探了法子。”
衆人看着他。
全村的希望就是你了。
陶堅洋洋得意的道:“他們說最好的法子便是……快!”
妙哉!
楊玄讚道:“這便是兵法啊!”
他率先走了過去。
那羣婦人杵着棍棒,笑吟吟的看着他。
“今日新郎便是婦家狗,你可知曉?”
成親的這一日,新郎便是女家的狗,我當然知曉。
楊玄誠懇的道:“丈人辛苦養了一朵嬌花,卻被我連盆一起抱走了……”
後院,一身嫁衣的周寧在自己的閨房中坐着,有些忐忑,有些期待。
幾個至親的婦人陪着她。
“嫁人說到底便是賭博,嫁個好男人,此後和和美美的,一生順遂。”一個婦人唸叨着。
另一個婦人笑道:“日子是過出來的,不是看出來的。再俊美的男人,看幾年也就厭倦了。要緊的是體貼,只要體貼上進,長相普通也好。”
“這話倒是在理。”
“當初我便是瞎了眼纔看中了那個狗東西,俊美是俊美了,整日沾花惹草,家中事不管,孩子也不教導……”
“當初家中也勸過你,說那人只是有個好皮囊罷了,你偏生不聽。”
“別說了,阿寧在呢!”
幾個婦人的八卦纔將開始就結束了。
“阿寧,那楊玄如何,可體貼?”
一直沒說話的周寧擡頭,“他很好。”
“哎喲喲!這還沒嫁過去就說他的好話,可見是真好。”
周寧點頭,“嗯!”
幾個婦人無語。
但凡是成親幾年十幾年的婦人,基本上肚子裡除去肥肉之外,就剩下了牢騷。
再多的恩愛也不敵日常的齟齬,一次兩次三次……次數多了,見着那個男人就覺得陌生,覺得厭倦。
所以見到周寧態度堅定,她們都在回憶着自己當年的歲月。
一個婦人嘆道:“那時候……也曾花好月圓。”
“新郎過來了。”
外面有孩子大嚷。
侍女花紅急匆匆的跑進來,“小娘子,楊郎君來了。”
婦人們詫異,有人問道:“他是如何闖進來的?”
一個婦人先是一怔,接着捧腹大笑。
“你笑什麼?”
婦人喘息道:“樑國公家的小子陶堅這兩日都在打聽如何闖過棒打婦家狗,那些人說就一個字……快!”
“楊玄有修爲。”
一干婦人不禁大失所望。
花紅用力搖頭,“不是。”
婦人問道:“那他是如何過來的?”
花紅說道:“楊郎君就是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
“沒捱打?”
“捱了,他一直笑着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