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託重重倒下。
頃刻間蠻人們就亂了。
這些性情野蠻旳傢伙,在失去了首領之後,第一件事兒不是報仇,而是……
“逃啊!”
十餘人各自拉扯着一幫子人馬跑了。
跑的飛快。
楊玄有些呆。
“不報仇嗎?”
鬆達說道:“這不是一個強大的部族,看得出來首領的地位並不穩固,否則他不會貪婪攔截我們。”
“不夠強大?”
“對,貴人,相信我,當你看到真正強大的蠻族時,你會知曉洛羅人這些年是如何熬過來的。”
“搜刮一番!”楊玄想再弄些乾糧。
莫從端說道:“下官當年曾帶着人抄過家。”
老賊乾咳一聲,“跟着就是了。”
老賊帶着他們四處找尋,沒一會兒就弄了不少金銀珠寶。
“救我!”
一個瘦削男子被帶了出來。他身形瘦削,渾身髒兮兮的,但能從價值不菲的布料上看出身份來。
“尊敬的大唐客人,我叫做桑羅,把我送到靈頓城,我的父親,洛羅尊敬的伯爵大人將會給予你們豐厚的回報,足夠你們不虛此行。”
“什麼亂七八糟的?”
羅冰皺着眉,“大唐話說的不錯。”
楊玄心中一動,“我是大唐使者。”
桑羅歡喜不已,“可是出使洛羅嗎?”
“是啊!”
都特麼是睜眼說瞎話……出使洛羅難道還能走蠻族的地盤?
桑羅看看那些騎兵,“你們是從布奇卡進入的嗎?”
鬆達低聲道:“布奇卡靠近西疆大軍駐地,偶有蠻族襲擾。”
這是個聰明人。
楊玄頷首,“我等到時,正好見到桑羅以一敵十,和蠻人英勇搏殺,最終殺了五人……不,七人。他是洛羅的英雄。”
原來無恥會傳染嗎?衆人:“……”
“我們需要馬上追擊。”無恥之後,楊玄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他們一定會去靈頓城,只有那裡才能給他們庇護。”桑羅自信的道:“而唯一的身份便是被大唐迫害的權貴。”
“洛羅敢庇護他嗎?”
“敢。”
“爲何?”
“洛羅並不怕大唐。”
“但懼怕蠻族。”鬆達低聲道:“若是和大唐開戰,蠻族會趁機出擊。所以哪怕洛羅軍隊並不弱,也在覬覦着大唐,但亞斯並不敢出動。”
“亞斯是誰?”
“皇帝陛下!”
“不用尊稱嗎?”
“從我逃出洛羅,進入大唐的那一刻起,我就恨不能亞斯去死!”
……
“快!”
少女在催促着, “我感覺到了追兵。”
一行人一人數馬, 不停的疾馳着。
廣陵王問道:“誰會追擊?”
啞僕說道:“楊玄不會放棄。”
錢芸問道:“爲何?”
啞僕說道:“他若是放棄, 下次再見到他,只能是在某個流放地,或是直接處死。大王, 別忘了殿下的忍辱負重。”
“是!”廣陵王看着天空,“我發誓, 永世不忘!”
少女回身說道:“別擔心, 我知道路, 而他們不知。”
廣陵王冷冷的道:“楊玄是黃春輝都誇讚過的將領,你以爲他不會尋找嚮導嗎?”
“快些!”
……
深秋的靈頓城中, 陽光撒在花崗岩皇宮上,看着金碧輝煌。
站在皇宮上面的觀察哨上,能看着整個城市。
石屋一排排的並不整齊, 還有不少木屋混雜在中間。昨日下了一場雨, 街道變成了泥潭。
城牆上的守軍看着懶洋洋的, 對於靈頓城來說, 最大的治安問題就是小偷。
十餘騎風塵僕僕的出現在城外。
“這就是洛羅王城。”
少女瘦了許多,回身看看還胖了些的廣陵王, 不禁讚美着他這一路的好胃口。
“我們可能見到洛羅皇帝?”啞僕問道。
少女說道:“這需要看運氣,興許會見,興許不見。”
“試試吧!”廣陵王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疲態。
衛兵過來檢查他們的身份。
“是來投奔陛下的大唐貴人。”
廣陵王看到少女熟練的把一塊銀子塞進衛兵的手中, 接着衛兵招手,“搜身。”
被搜刮了一遍後, 衆人得以入城。
街道兩旁不少人聞聲出來看熱鬧。
馬蹄踩踏在泥濘中,泛起陣陣臭味。
一隻狗從對面橫穿而過, 到了邊上後,翹起後腿撒了一泡尿。
這不算是什麼。
一頭豕被婦人驅趕着在泥濘中打滾, 站起來後,撲啦啦的拉了一堆。
衆人都視若尋常。
右側一戶人家開門,一個男子拎着陶罐,衝着外面就倒。
一罐子尿液就這麼被傾倒在街上。
“那是什麼?”錢芸指着街邊泥濘中的一竄東西。
少女看了一眼,“這是豬大腸。”
這時衆人的嗅覺才發揮了作用,只覺得一股股惡臭撲面而來。
“嘔!”廣陵王乾嘔了一下。
“嘔!”錢芸已經吐出來了。
“水溝無法承載那麼多垃圾,所以街道上總是會有許多髒污, 走路要小心些,最好腳下綁着木塊。”
“不要靠近水溝,那裡面奇奇怪怪的什麼都有,各種動物的內臟, 以及各種垃圾,糞便,靠近水溝的人經常會生病。”
“路過別人家的窗戶底下要麼走快些,要麼就擡頭看看是否有人準備傾倒尿液。”
“還有,城中的老鼠很多,垃圾堆裡最多,那些老鼠不怕人,如果你不怕它們的話,那麼可以和它們玩耍。”
少女回頭看着一羣目瞪口呆的大唐人,說道:“歡迎來到洛羅國都,靈頓城。”
衆人隨即在城中尋了個地方住下,有軍士出現。
“他們只是看守。”少女介紹道:“接下來就要看運氣,大王祈禱吧,若是陛下接見了你,那麼你以後就能在靈頓城定居。”
錢芸的咽喉再度涌動了一下。
廣陵王深吸一口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 “那麼,就求見吧!”
少女點頭, 出去和衛兵低聲說着。
“是大唐的皇族,爭鬥失敗了, 於是來靈頓城避難。”
衛兵看了廣陵王一眼, 隨即去稟告。
亞斯三十餘歲,整個人看着成熟而威嚴。
“陛下,城中來了一個大唐皇族。”
“大唐皇族?”
“是。說是在長安爭鬥中的失敗者,來尋求陛下的庇護。”
亞斯靠在椅背上,看看侍從,“請了首相來。”
丹巴斯來了,他微微一笑,眼角就皺起了幾條細紋,“陛下。”
“大唐皇族來求朕庇護,你以爲如何?”
丹巴斯說道:“陛下,長安的消息往來不便,記得上一次傳來消息,那位皇帝陛下和他的權臣們已經達成了妥協。那麼,皇室動亂……皇帝如何了?”
亞斯露出了欣賞的微笑,“皇帝無恙,那位所謂的皇室,是大唐皇太子的長子。”
他補充道:“但並非是嫡長子。”
“陛下,這是一個好機會。”丹巴斯的雙目中閃爍着睿智的光芒,“我們應當留下他。”
“我的首相,你想說什麼?”
“陛下,這些年我們從未停止過征戰,而在征戰中,我們的勇士在不斷成長,如今我們可以自豪的說一聲……洛羅不會懼怕大唐。”
“是,但莪們還有蠻族牽制。”
“以往我們對待蠻族太過於強硬,只知道殺戮。
陛下,蠻族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但我們能在保持武力威懾的同時,去分化他們。
我們可以拉攏,可以造謠,可以栽贓……用盡一切手段,只要能瓦解了蠻族,陛下,洛羅不但少了一個巨大的威脅,還會多無數勇士,而這些勇士將會追隨陛下,去爲洛羅贏取一切。”
亞斯右手握拳,隨即放鬆,微笑道:“已經開始了嗎?”
丹巴斯點頭,“已經開始了,我們的人帶着錢財已經混入了蠻族中,那些頭腦簡單的蠢貨,只需一個挑撥就能他們的內部爭鬥起來。見到金錢和女人,他們就會忘記了智慧是如何拼寫的,只知道……享受和死亡。”
亞斯點頭,“如此,我該見見那位失落者。”
晚些,廣陵王等人被帶到了皇宮。
“見過陛下。”
廣陵王行禮。
亞斯淡淡的道:“年輕人,告訴我你是誰,以及你的經歷。”
廣陵王說道:“我叫做李永,大唐太子長子。我的父親已經被皇帝拋棄了,而我就成了皇帝除之而後快的漏網之魚。”
“太子爲何被拋棄了?”
“因爲……”廣陵王微笑道:“因爲我的祖父看中了我父親的女人,並搶走了她。隨後,我的父親就成了他的眼中釘。”
這個消息洛羅當然知曉,但在此刻聽到相關人的描述後,亞斯依舊搖頭嘆息。
“這是我聽過最無恥的事件。”
丹巴斯問道:“那麼,你能告訴我們什麼?”
“我想我能告訴你們許多。”廣陵王說道。
“年輕人,你想和洛羅討價還價嗎?”丹巴斯淡淡的道:“你是一個外來人,看看你身邊的僕從,一個老人,方纔有人告訴我,這個老人的身上流淌着令人不安的氣息,但我想說的是,這裡……”
丹巴斯指指兩側。
數十披着重甲的侍衛站在那裡。
“我們知道大唐那些修士的能力,但我們也有自己的一套,所以,把這些都收起來,恭謹的回答我的問題,否我不介意把你送進最骯髒地方,每日讓那些清理廁所和水溝的下等人去享受來自於東方的細皮嫩肉。”
廣陵王想到了來時的那些街道,以及住所那令人作嘔的茅廁。
“大王!”
啞僕輕聲道:“許多事要有分寸。”
廣陵王的眼皮跳了一下。
“你們想知道什麼?”
“大王!”啞僕低喝,隨即輕聲道:“說些輕巧的。”
廣陵王看了他一眼,眼珠子竟然是紅的。
“我們需要知道許多。”洛羅君臣都看到了廣陵王和啞僕之間的紛爭。
廣陵王深吸一口氣,“我需要回去想想。”
“可以!”
丹巴斯就像是一個獵手,從容的看着廣陵王等人出去。
“那個老僕有些問題。”
“是的陛下,不過一個大唐皇室會給我們帶來許多驚喜。”
洛羅一直想知道大唐內部的核心機密,但用盡手段也只是打探到了一些皮毛。
廣陵王的到來便是一個天賜良機。
亞斯說道:“那個年輕人在猶豫。”
丹巴斯微笑,“臣會幫助他下決斷。”
亞斯目視着自己的首相走出大殿,微笑道:“首相很辛苦。”
廣陵王一行人回到了住所。
中午有人送了飯菜來。
很硬的麪餅,他們叫做麪包,烤的肉,雜七雜八,還有一些蔬菜。
只是吃了一口,廣陵王就詫異問道:“這是什麼樣的食物?”
少女貪婪的吃着,“這是貴族的食物。”
可廣陵王卻食難下嚥,只因來的路上時啞僕隨手烹飪的食物比這些都美味。
飯後,啞僕和他去了屋裡。
“大王,這是一個骯髒而醜陋的地方。”
“可我需要亞斯的庇護。”
“大王,不可說出那些機密。”
“爲何?”
“我們是大唐人!”
“那條老狗卻把我們當做是畜生!”
到了這裡,廣陵王不再掩飾自己對祖父的恨意。
“可無論如何,那些機密都不能說。”
“什麼不能說?”廣陵王問道。
“君臣之間的明爭暗鬥,軍隊的虛實,民間的情況……這些若是說了,便會鼓舞洛羅君臣,他們會流着口水,等待時機啃噬大唐……”
“我知道了。”
“大王聰慧。”
“你去吧!”
啞僕出去,廣陵王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多了些莫名的神彩。
少女進來了。
“那邊說了,他們需要知道的很多,你說的越多,地位就會越高,如果你能說出讓他們動心的消息,陛下甚至願意把女兒嫁給你。”
廣陵王說道:“我就一個要求。”
“什麼?”
“弄死那條老狗!”
少女問道:“誰是老狗?”
“李泌!”
……
少女悄然出去。
外面一個洛羅侍衛過來,“他說了什麼?”
“他願意說,不過那個老僕卻從中作梗。”
“知道了。”
……
“芸兒。”
“嗯!”
“大王的心思不大對,你要規勸他。”
“嗯!”
啞僕嘆息,看着孫女,輕聲道:“老夫如今卻是後悔了。若是重來,老夫寧可帶着大王去鬆城,而不會來這個腥羶之地。”
少女出現,“他們有人來接洽,說要個能做主的去。”
啞僕說道:“老夫這就來。”
“阿翁小心。”
“老夫知道。”
啞僕走出了住所,風吹過,帶來陣陣惡臭,也帶來了馬車疾馳的聲音。
馬車徑直衝着啞僕而來,他的身後就是牆壁,沒有閃避的機會。
呯!
就在馬車即將撞到自己之前,啞僕伸手拍擊。
馬車轟然崩塌,裡面一個身影跌落泥濘中,罵道:“有人刺殺我!”
馬蹄聲轟然而至。
一個個氣息沉穩的騎士手握刀盾逼近。
那個跌落泥濘的男子爬起來,罵道:“你羞辱了一個貴族,我要和你決鬥!”
少女說道:“他要和你決鬥。”
啞僕點頭,“好。”
少女看着他,緩緩後退。
“洛羅的決鬥規矩很多。”
“他是哪一種?”
“羣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