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容三娘心裡有個底,嘉安帝再是寵她,但某些事情嘉安帝不知便罷,一旦得知了,不一定會饒她的。
周嫗說得振振有辭,她卻想起了那時她在岐王苑中,遭燕追射死了表兄燕信的鷹,而受了驚嚇之後躺牀不起。
嘉安帝確實微服前來看她,不過當時她告了燕追一狀,嘉安帝卻全當沒聽到一般。
從那時起容三娘就隱約明白,自己在嘉安帝面前再得寵,也是比不過他的兒子。
她心裡有些苦澀,時至今日,其實她也是別無選擇。
賀元慎與她已經是不再可能了,之所以針對傅明華,只是還咽不下那口氣,那口十分嫉妒的怨氣。
明明她除了母族出身,應該樣樣不如自己。
那時的容三娘姑母乃是受寵的妃子,容家又是大族,她自來被寵得厲害,想要的東西除了賀元慎沒得到之外,便沒有得不到的。
可賀元慎待她溫柔是溫柔,卻與旁人沒什麼兩樣。
反倒是賀元慎在面對傅明華時,多了幾分別的感覺。
容三娘哪咽得下這口氣,就此結下了仇怨。
再到後來,傅明華與燕追訂下婚約,而自己無名無份的跟了嘉安帝,皇帝雖好,但已年邁,與姑母、甚至母親共侍一夫,容三娘心裡自然是更恨的。
“算了。”容三娘揮手止住了周嫗的話,抿了抿脣,臉上露出滿不在乎的冷色:
“我會與他說的,至於行不行,便隨便了。”她話裡所說的‘他’,自然是指嘉安帝。
時至今日,她對嘉安帝還是不冷不淡。
周嫗還要再勸,她卻已經不想再聽了。
顧饒之的人馬已經查到忠信郡王府中,凌世子卻是明面上深居簡出,避人耳目。
背地裡燕追派出的人馬已經將忠信郡王府盯上了,凌無邪也有些不安。
燕追在洛陽的勢力之大,超乎了凌無邪想像之外。
容三娘頻頻進宮,卻始終不見皇上將此事抹去不談。
三皇子的人馬漸漸將忠信郡王府包圍了,雖說當初曾得忠信郡王手書一封,令凌無邪沉住氣,但時至今日,他卻着實坐不住了。
容三娘靠不住,他喬裝打扮之後見了燕信。
當初他名爲替容三娘辦事,實則是爲了四皇子燕信。如今出事之後,自然也得燕信保他。
淩氏一族鎮守西京,凌郡王手握重兵,將來興許是能用得到忠信郡王府之時,燕信略一思索,便將其留在了自己新建的皇子府,讓他躲過這段時間,避過了風頭再說。
“他再是能耐,也不可能搜尋我的府邸,再過不了兩個月,皇上有意派他再次前往鄯州,郡王年末也會進京朝賀,到時不信他還敢對你如何。”燕信受了容妃指點,與凌無邪這樣一說。
凌世子也覺得此法可行,便安心住到了燕信府中。
開始時倒是還好,只是如此一來,他便如被掐斷了與外界聯繫,一切情況只能靠猜測。
傅明華在知道凌無邪被逼入燕信府邸時,便微微笑了。
時至今日,一切照最開始佈置好的計劃進行。
她吩咐紫垣,讓紫垣帶信給燕追,請他派出早就佈置好的忠信郡王府的棋子與凌無邪聯絡。
凌世子在接到‘忠信郡王’託人捎來的信件,說是部署要將其接出四皇子府,並暫且送他回西京避避風頭時,他開始十分謹慎,想起燕信的安排,倒是並沒有答應,卻也沒有一口就拒絕了。
直到十一月中,燕追奉命離開洛陽前往鄯州,洛陽裡針對受襲一事並未放鬆。
甚至隱隱有傳言,說是嘉安帝因此而勃然大怒,要將這膽敢在乾坤盛世,爲非作歹之人捉到活剮。
在這樣的情況下,凌無邪終於忍不住了。
四皇子只一味的讓他躲,這裡雖說暫時安全,但躲在這裡並非是長久之計。
更何況若是終有一日嘉安帝要想殺他,留在這裡,若是四皇子有心獻他而討好皇帝,他就插翅難逃了。
他的父親忠信郡王最多十來日便要進入洛陽,他若是照忠信郡王府來的人安排,暫時逃出洛陽,到時再隨父親一塊兒回來。
看在忠信郡王府昔日立下大功的份兒上,嘉安帝必會留他一命的!
這樣一想,凌世子頓時便召來了之前傳信之人,讓他安排着逃出這洛陽之中。
那來人向他進言道,說是到時可以將府中一位管事殺死,到時備具棺材,停在府外。
凌無邪到時躺進棺材,神不知鬼不覺的便隨棺材被運出洛陽之中。
出了城再將其放出,等待與忠信郡王會合,再次入洛陽城就是。
凌世子思來想去,也覺得這個方法不錯。
只是爲了事情不出紕漏,以免誤了自己性命,他要求這人不可將計劃聲張了,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人自然也是應了。
等到約定好的那日,府裡果然夜半三更死了個管事。
棺材停靠在府中後門之外,凌無邪躺進了棺材之中,與這死去的管事並列躺着。
那死人就睡在他手的另一側,冰冷而帶了些陰森之感。
凌無邪這一生也不是沒見過死人,但頭一回與死人並列躺着。
洛陽之中遇襲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直到十二月初,忠信郡王進洛陽朝賀,才發現自己的兒子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了。
當日凌無邪避守四皇子府中的情景並沒有隱瞞幾個心腹手下,只是爲了掩人耳目,而將幾個心腹留在了府中。
此時四皇子府裡已經不見了凌無邪的蹤影,忠信郡王大急之下,令人不着痕跡的展開搜查。
只是十二月中,依舊不見世子蹤跡。
唯有查出凌無邪是在四皇子府邸消失,他曾住過的地方,忠信郡王查看過之後,並無絲毫掙扎過的痕跡,彷彿這樣一個人,就憑空消失了一般。
事情到了現在,紙包不住火,忠信郡王上書嘉安帝,查找凌無邪下落。
之前襲擊一事自然到了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臘月二十六,七公主夭折。
嘉安帝悲哀,令宮中素服三日,宮裡侍候七公主的宮人內侍素服二十七日,三日之中城內民衆不作樂、不嫁娶。
而其他州縣,亦得同哀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