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復甦的意識裡，一片虛無，無邊的黑暗裡，只有一朵青色的蓮花散發着微光，慢慢轉動。
感受不到外物，感受不到自己，只有時間在悄然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這樣空多虛無的意識空間裡，纔有了幾縷亮閃閃的光斑，但在無垠的黑暗裡卻顯得微乎其微。
終於，光點越來越多，逐漸延伸到整個黑暗。
他開始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這感覺不斷強烈。
嘶～
痛！
想要吼叫，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似乎對身體失卻了控制。
很快，在撕心裂肺的陣痛中，意識再次陷入混沌。
醒轉，痛暈，醒轉，再痛暈……如此反覆好幾次。
青色蓮花輕顫，散發的光亮越發耀眼，這一次，他總算撐了過來，沒再暈厥過去。
經過一陣耳鳴後，竟能聽到周遭微弱的聲音。
蟲鳴鳥叫，還時不時有鼾聲傳來。
應該是夜晚！
想睜開眼，可卻發現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半根手指都沒法操縱，聲音也卡在喉嚨裡難以發出。
在陣痛與困頓裡，他又一次失去了意識。
等再醒轉，周遭有了說話聲。
聲音微弱，也不知是自己聽覺不靈敏了，還是說話的人刻意壓制。
辨別了半晌，是一對男女在對話。
“都一個月了，多半活不成了，還是擡出去吧，萬一到時候屍體爛在家裡怕會把屍霧招來。”一個低聲顯老的男聲。
屋中陷入沉默，另一人像是在糾結。
“好！”女聲傳來。
兩人統一意見，緊接着便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沒死！
李不才意圖掙扎，可完全驅使不了身體。
兩人抓住了他的四肢，將他提起。
兩人的動作牽動了他身上的傷勢，李不才登時又痛暈過去。
虛無而漫長的空間裡，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才重新復甦。
流水潺潺，淌過身體，疼痛消弭了很多。
可卻仍舊睜不開眼，動不了身，只能通過耳朵聽見的聲音，辨析到自己可能躺在一條小河溝裡。
很快他便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嗅覺也開始恢復。
不過驚喜很快變成了驚嚇，他問道一陣陣的腐臭味，似乎就是從自己身上傳來的。
“嘶，嘶，嘶～”
有東西在自己身上爬動，蛇吐着杏子的聲音響起在耳邊，還有蚊蟲扇動翅膀的嗡嗡聲。
小腹上一陣劇痛，像是有定西爬進了自己的肚子。
“啊～”
終於，李不才慘叫出聲，可卻像有人用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以致於他發出的聲音嘶啞而壓抑。
“小山，小山……”
忽然，一道女聲從遠處響起。
“小山！”女聲響起在耳邊，似乎很驚喜。
李不才感受到爬在身上的蛇蟲蚊蟻飛快逃逸，身體被人抱了起來。
“嘿……找到不啦，你跑不了哩。”
李不才有些莫名其妙。
這聲音的主人有些瘋瘋癲癲的，傻笑個不停。
隨即便被這人背了起來。
一陣顛簸後，李不才險些又一次痛暈過去。
被這人馱着真不是件安逸的事，瘋女人身體乾瘦，背脊上的骨頭異常凸出，小腹上的傷口被頂着，像針扎一般痛。
“吱呀！”
木門被推動的聲音。
瘋女人終於把自己放了下來，身體被對方平放在木板牀上，總算輕鬆了不少。
“哎呦，你咋又把他扛回來了，扛個死人回來！”
聲音響起，很熟悉。
是昏迷前將自己擡到小溪去的老頭！
“嘿嘿嘿……”瘋女人傻笑。
“他不是小山，小山已經死了。”老頭已經問道瀰漫在空氣中的腐臭味，尖聲大呵。
聞言，瘋女人怔住，立時哭了起來，撕心裂肺。
“怎麼了，鳳竹？”茅屋外有人推門走了進來，是那天將自己擡走的老嫗。
那個叫鳳竹的瘋女人哭得越發厲害，本來便心緒不寧的李不才直想用手塞住耳朵。
老嫗像哄小孩一般，幾經安慰，鳳竹的哭聲纔算止歇。
“咋辦？”老嫗問道。
“能咋辦，馬上天黑哩，屍霧就要來了，不能出門，明天再擡出去扔遠點兒。”老頭回答。
“和死人住一起，我有點兒怕。”老嫗有些瑟縮。
“怕個啥子，你娘兩回屋睡，我睡堂屋就是。”老頭推搡着，將自己婆娘和女兒送進了屋子，這纔看了眼牀榻上的李不才。
“造孽哇，模樣都看不出來了。”
老頭哀嘆，實在是李不才的身上的傷口太過觸目驚心，血肉外翻，很多地方已然浸泡的發白，臉上的皮膚更是潰爛不堪，浮腫變形，已然看不出相貌。
天色開始發暗，遠方西斜的紅日爬上一抹詭異的幽綠色，整個天地間死氣沉沉。
“明天就是七號哩，靈噬又要來了。”老頭通過敞開的木門看向屋外，身體顫動了下，趕忙將門窗掀上，封死，最後還檢查了一下，像是深怕夜裡會有東西闖進來。
將這一切做完，老頭才吹滅手中的火摺子。
不得不說，這老頭膽子是真的大，將李不才視作死人後，還敢躺在他旁邊，不一會兒呼呼的鼾聲就響了起來。
時間流逝，李不才的意識也逐漸模糊。
不知爲何，今夜沒有蟲鳴鳥叫，除了老頭的呼嚕聲，安靜的詭異。
眼前像是出現了一朵蓮花，開得分外豔麗，花苞輕顫，一滴雨露，滑入自己嘴中……
第二天，李不才被一聲尖叫驚醒，但卻仍然睜不開眼。
“仙……仙人啊！”
聽見婆娘大清早傳來的尖叫，老頭嚇得直接從牀上滾落下來，頓時就看到牀上的“死人”，此時竟被一層青色光暈籠罩，其頭頂一頓蓮花虛影不停旋轉，流光溢彩。
兩人馬上跪了下來，向着李不才就是一通磕頭倒拜。
“咯咯……”李不才喉嚨裡發出沉悶的聲音，手指動了動。
老夫婦警覺，老嫗不知所措，老頭卻是率先反應了過來，趕忙跑去倒來一碗水來。
老頭鼓足了勇氣，才上前把水喂進了李不才嘴裡。
“哪……哪兒……”李不才吐出兩個字，便牽動的肺部劇痛。
“仙人，這裡是九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