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獨自出神良久，終於有人發現了他。
“何人？”一名內門弟子喊道，手指指向前方仙碑。
安靜的氣氛裡，這聲音顯得格外響亮，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
無不驚駭，這人像是憑空出現，先前並沒有任何人感知到他的存在。
眼前的紫衣女子消散，老者迷離的眸子重新恢復了神采，像是美好的夢境讓人打碎一般，他的面上浮現出一絲慍怒。
“聒噪！”
輕輕吐出兩個字，皺起眉，手指在虛空中撣了撣。
頓時，一身炸響在人羣裡傳出，只見那名說話的女子，身體猛地崩散成一片血霧，屍骨無存。
“啊……”
驚呼聲響起，所有內門都被這恐怖的一幕所驚住，一個練氣圓滿的修士，平白無故間便化爲一攤血水，這種手段簡直見所未見。
再看向仙碑上的老者時，都有了驚懼之色。
靈瑜從駭然中驚醒，強自鎮定，看向老者的目光有些發寒，她聽出了對方的聲音，不卑不亢道：“紫袖老祖早已然仙逝，前輩還如此咄咄逼人，爲難這些小輩，此等行徑和那些魔門妖修又有何分別！”
老者古井無波，眼中幾縷金光遊走，看着下方山體，似乎能洞穿一切，完全沒有理會靈瑜的話，下方衆人，似乎都沒被他放在眼中。
玉馨淚痕未乾，冷聲道：“此人多半和紫袖老祖有過節，既然是來尋仇，何必與之廢話。生於此長於此，也當死於此，既然靈珍師姐她們還在，合歡宗就不算滅門。”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激憤，所有女弟子都是拔出手中長劍或祭出靈寶，警惕地看向仙碑上老者，若對方有下步動作，便會立即出手。
這樣的僵局持續了數個小時，老者始終看也沒看下方衆人一眼，目中神芒如電，似乎在下方山體中尋找着什麼。
……
整個人仰面栽倒，極速向下方的無盡深淵墜去，身上已是千瘡百孔，意識渙散之際，他看見了頭頂那第二十八層的天梯，是已離自己越來越遠。
僅僅千米之遙，他不甘心！
可滿腔的悲憤也隨着神智的逐漸模糊，演變成深深的無力感。
眼皮沉重，真想就此一閉不醒。
終於，天穹之上最後一枚追魂奪命撕裂空間，直刺而下，從他的左胸洞穿而過，一朵血色的花憑空綻放，他意識開始逐漸被抽離……
都說人之將死，會在眼前迅速地過幕自己的一生。
李不才的兩段人生說起來也很微妙，前世的記憶，現如今的一切，合歡宗，玉棠姨母，還有各位師叔……他捨不得……
雙眼閉合中，面前彷彿出現了一名女子，她似乎正在嘆息着什麼，輕輕地擡起了手，一朵青色蓮花，在其手心極速綻放。
……
“紫袖，我知道你在！”老者聲音真元鼓動，一時間在這方空間裡久久迴響。
這聲音像是魔咒，下方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耳朵，練氣八層的內門女弟子更是直接頭顱炸裂，整片山巔霎時間爆出了一片血霧。
靈瑜瞳孔血紅，強忍住識海內神魂傳來的陣陣撕裂感，嬌喝一聲，手中飛劍祭出，直刺老者眉心。
仙碑上的老者眼皮也沒擡，像是驅趕蚊蟲，撣手間，空中飛劍直接崩碎。
他擡起食指，忽得向一尊仙碑點去。
頓時暴起了轟鳴之聲，那尊仙碑炸開，石屑紛飛，其下地面出現一道坑洞，深不見底。
“沒在這兒……”老者表情愣住，顯得有幾分失神，他聲音有些發抖，更像是在啜泣，“紫袖，你真得忍心看着白憐死去嗎，她只有一年好活了，她只想見見你啊……”
聲音迴盪在整片山巒，久久迴盪。
“混賬！”靈瑜惱怒，看到宗門的傳承仙碑被毀，她整個人都失控了，直接便向老者御空而去。
幾枚道符脫手飛出，在空中便燃燒起來，組成一張火網，向老者籠罩而去。
“不自量力！”渾濁的眸子望來，神芒點射，驟然間，靈瑜胸前便爆開一團血霧，反射着悲涼的光，化作一個血人，從半空中跌落，就像是折了翼的孤鳥。
“師姐！”玉馨悲呼一聲，點地躍起，徑直飛去，把靈瑜抱在懷裡。
靈瑜眼耳溢血，嘴裡也是不斷冒出血沫，奄奄一息，她努力地想要調節氣息，然而每每她竭力呼吸，五臟六腑都是撕裂般的劇痛，丹田內，她的修爲基礎已然是四分五裂。隨着每一口氣的運轉，從靈瑜口中嘔出的鮮血都愈漸深紅，其中甚至還夾雜着些許內臟的碎片。
玉馨只覺得心口撕裂般的劇痛，沒有說話，把靈瑜平放在地，臉上露出決然之色。
此時一些修爲較高的內門已然清醒，看到自己師姐受傷，都是目眥欲裂，催動法寶前赴後繼地向老者而去。
在距離老者百米之時，只見對方一揮衣袖，頓時騰起在空中的幾十名女子瞬間炸開成一片血霧，連慘叫都沒能發出。
血霧紛揚，平地裡起了一道虹光！
老者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像是對這血腥的一幕也感到厭惡，低沉道：“我說過了，你們儘可離開，我絕不會爲難。又何必前來送死。”
玉馨冷哼，一臉決然，手中刻符筆不停畫動，在虛空中結出一道道燦金色的陣符。
“合歡宗豈可任人踐踏？紫袖老祖在天之靈，自會佑我衆人！”
筆尖揮舞，一條青色巨龍騰出，飛舞騰躍，利爪向着老者抓去。
“擾人的蚊蟲！”聞言，老者眼眸中厲光大方，很顯然玉馨提到紫袖已然是觸碰了他的底線，空中頓時幻化出一個金色大手，直接攥住了巨龍身軀，微一使力，巨龍崩散，成了點點青光。
金色大手再度擡起，便向玉馨鎮壓而下。
“捲簾珠影碎紛紛。三絃斷，子落鎮生門……呵呵，生門嗎？”玉馨朱脣輕啓，已然放棄抵抗，反常的，眼中露出追憶之色，像是想起了某些人，嘴角噙起甜甜的笑意，“如今將入死門，我來陪你了……”
金色大手以摧枯拉朽之勢落下，天地間一片死寂。
“爾敢！”
猛然，一聲厲喝響徹九霄，聲音嘶啞淒厲，直穿天地，裹挾真元，直接炸響在每個人識海中。
所有女弟子剎時清醒，吃驚望去。玉馨表情一滯，原本視死如歸的神色也煥發光彩。
老者也是身體一抖，催動金色手掌落下的動作爲之一緩，向着聲音所在之處看去。
所有人，此時此刻都擡頭凝望着那高空之上。
千丈之巔，一道猩紅色霧氣繚繞的人影安靜地懸浮着，在其身後，一尊高聳的古塔傲然屹立，寶輝閃爍，像是在向前方之人臣服，氣勢凜然。
猩紅色身影在此時開口，血紅色的眼瞳久久停留在仙碑上的老者身上，冰冷的聲音回徹天地間。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