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家,和石門縣的張家差不多,也不過是一家小院而已,看着比張家小院還要窄了點,比不得張家小院寬敞,屋子也就幾間。
當然,要論起市值來,那自然是這樑家小院比張家小院值錢的多了,雖然張家小院面積更大一點,更寬敞,但樑家小院可是在金陵城啊,理所當然地比之偏遠小縣城的張家小院值錢多了,就好像現代一線城市的房價和十八線城市的房價一樣,一個天一個地啊!
此時,張秀才被樑仁領了進來,徑直來到了廳堂坐下,不一時就有樑仁的娘子端了熱茶來,張秀才忙是起身客氣的笑了笑,樑家娘子也是笑着點了點頭,放下茶水就避出去了,這廳堂裡就只留下張秀才和她相公樑仁說話了。
樑仁先伸手請道:“張兄,喝茶!喝茶!”
“多謝!”張秀才道謝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抿就放了下來,然後就看着大腹便便的樑仁開玩笑道,“樑兄,雖然我們十幾年不見了,但現在只見樑兄這發福的樣子,還有這臉上的氣色,看來也不用我多問,就可知樑兄這十幾年來過的應該很不錯啊!”
“哈哈哈!”樑仁聽了這話,大笑了幾聲,很是有些底氣地點頭道,“託張兄的福,這十幾年日子還不錯!當年張兄放棄了鄉試,離開金陵城之後,我左思右想着,也覺得自己鄉試無望,就和張兄一樣放棄了科舉之路,然後就跟着人學着做起買賣了,開始一兩年也賠了些許銀錢,但再後來摸清了些門路,就慢慢地賺了點!等積攢點銀錢,就自己買了兩家店鋪了,一家租給別人收租子,一家自己開了鋪子,主要是賣些文房四寶,還有書本字畫什麼的,如此一來,日子才安穩了下來!而這一安穩下來,這可不,這人也就發福了起來了嗎?哈哈哈!”
能在這金陵城有一兩家店鋪,這可就難得了,畢竟這金陵城乃繁華之地,地價都高的離譜,物價也高昂,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在這裡居住紮下根來的,能有一兩家店鋪,就是不做什麼生意,只租給別人收租子也能吃喝不愁,如此一來,也難怪樑仁會發福成這般胖模樣了。
樑仁又大概地說了這十幾年來自己的經歷,然後也問張秀才道:“張兄,你這十幾年又過的如何?我看張兄除了年紀漸長,留起了鬍鬚以外,倒是沒多少變化啊!不然剛剛我也不能把張兄認出來!”
張秀才聽問,就笑着回答道:“我也沒什麼可說的,比不得樑兄這十幾年忙着做生意,積攢家業,當年我再次落第不中,心灰意冷下放棄了鄉試之後,回到了家中,就在家中開學館謀生了!日子雖然過的不富裕,但也還好,這些年倒也是順暢!”
樑仁點了點頭笑道:“日子過的順暢就好!不管怎樣,這科舉之路既然走不通了,我們也只能改道而行了,總要活下去的不是?太過執着也不是什麼好事情,比如陳兄”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了下來,看着張秀才,神情變的有些爲難了起來,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的。
張秀才見狀,心裡就是一個咯噔,忙問道:“樑兄,陳兄怎麼了?”
樑仁又是猶豫了一瞬,這才搖了搖頭,長嘆道:“也不瞞張兄,想來這事情也瞞不住張兄,今日張兄又來了金陵城,來到這巷子裡拜訪老友,待會兒肯定是也要去陳兄家的,到時候我不說張兄也會知道了,也罷!還是讓我告訴張兄吧!”
聽他這話的意思,顯然不會是什麼好事情,張秀才頓時也是提起了心來,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蹙眉追問道:“樑兄請說,陳兄到底怎麼了?”
樑仁搖頭苦笑道:“早在七八年前,陳兄就病逝了!”
“啊?!”張秀才大吃一驚,神情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樑仁,口中呢喃自語道,“這怎麼會呢?這怎麼可能?”
“唉!”樑仁又是嘆息一聲,然後就開口解釋道,“當年,張兄考了三次鄉試,三次不中,就回了家中,放棄了科舉,而我也自認爲學識還不如張兄呢,張兄都放棄了鄉試,我也就更加無望了,也就自然而然地放棄了鄉試,琢磨起做生意來了!”
“可是,陳兄與我們不同,他一直是心有抱負,執着於科舉之路的,就算接二連三的都落第不中,他也不曾放棄,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刻苦攻讀,爲一次次的鄉試做着準備!”
“但這老天爺呀就是不開眼,陳兄總共考了六次鄉試吧,整整考了近二十年啊,可是他一次也沒有中過,最後一次鄉試考完,結果再次落第不中之後,陳兄就再也經不起打擊了,一病不起了!”
說着,樑仁語氣唏噓不已,也有些傷感悵然,他繼續道:“唉!張兄,你沒看見當時陳兄病重不得起身的模樣啊,整個人憔悴的很,身體瘦弱的就剩下幾根骨頭了,可就是這樣,病逝前昏昏沉沉的時候,他躺在牀上都還拿着一本書在溫習課業呢,他走時是拿着一本書嚥氣的!恐怕是心有不甘吧!”
張秀才默然,愣愣地聽着,突然聽到了這個噩耗,聽着當年好友的死訊,還是心有不甘地這樣病逝而去,他張了張口,又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但眼圈卻是紅了,眼裡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擡手擦了擦紅眼圈,吸了吸酸澀的鼻子,然後這才低沉着聲音問道:“那陳兄的後事是誰人辦的?他可娶妻生子了?這些年陳兄不在了,他們又過的如何呢?”
聽問,樑仁更是苦笑不已,他嘆道:“張兄,你可還記得當年陳兄和我們一起閒聊時是怎麼說的嗎?他說這輩子不中舉就不成家,我們當時還以爲他在開玩笑呢,畢竟不管怎樣,就算科舉之路走不通,還是要娶妻生子,成家過日子的呀!”
“可是啊,陳兄這話還真不是開玩笑的,他一直落第不中,就這樣一直不曾成家,不管是媒人上門說和,還是我等幾個友人去勸說,他都始終就是這麼一句話,不中舉就不成家!所以到病逝之時,陳兄也沒有娶妻生子!他那小院也被他叔父家佔了去!唉!”
“至於後事嘛,自然是我們幾個友人幫着辦了的,他的墳墓就在城外的一座山上,每年清明節時,我都會去他墳上看看的,打掃打掃,到底是相交了一場,卻不想是這樣的結果啊!他就是太執着了!”
張秀才不由無言,眼眶又是紅了紅,用袖子擦了擦,就道:“那樑兄可能帶我去他墳上拜祭一番?到底相交了一場,這些年都不曾見過,他病逝我也不知道,如今我來了金陵城,還是去看看他的好!”
樑仁倒是答應的爽快:“也好!那張兄,我們就帶兩小壇酒,幾個家常菜,一起去山上拜祭一番吧!”
然後,他又是喚了他娘子來,讓他娘子做了幾個菜,買了兩壇酒,酒菜碗筷都放進了一個食盒裡,就提着食盒,和張秀才出去了。
隨後,在巷口處,他們上了張秀才來時坐的馬車,又是出了城,往城外的一座山上而來。